劉健為昏聵無能的朱暉說話,朱厚照覺得這是劉健有意掃他的面子,當即板起臉來:“既然劉少傅認為換帥不妥,那當以何種方式加強邊備?是調撥糧草?還是增派人馬?”
劉健對於軍事並不是很精通,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因為朱厚照跟首輔劉健之間又出現意見相左的情況,在場大臣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表態。
朱厚照一擺手:“既然商量不出個結果,那今日就到此為止吧。等回頭你們商議好對策,再來見朕,否則朕說什麼你們都說不妥……哼,那還來問朕的意見作何?”
帶著幾分惱火,朱厚照站起身離開,在場大臣除了少數幾人外,都做出恭送之狀。
隨著皇帝離開,在場大臣自行散去。
因為這次西北戰事規模很小,並沒有丟失城池,這種事情往年也都時常發生,劉健不是非要即刻做出方略,導致的結果就是雷聲大雨點小,不了了之。
出了乾清宮,李東陽問劉健:“少傅大人,您認為陛下所提,更迭西北三邊總制人選,有何不妥?”
劉健板著臉道:“之前跟你說過,保國公的確不適合留在三邊總制位子上,倒是王瓊之前暫代三邊時行事妥當……”
李東陽一聽好奇地問道:“那少傅大人之前為何要否決陛下之議?”
劉健斜著看了李東陽一眼,不由搖頭嘆氣……就算劉健不想承認自己是在針對朱厚照,但涉及具體政務時,每當朱厚照提出一個建議他便不自覺出言反對,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行事有欠公允,有意無意跟皇帝對上。
最後劉健道:“西北之事暫且擱置,看兵部和五軍都督府如何定奪,至於陛下那邊……回頭某自會與他說及!”
言語間,劉健對朱厚照缺乏應有的尊重。
李東陽暗自嘆息,覺得劉健這麼做不太合適,但他沒多言,始終他跟劉健站在同一條陣線上,有些話說多了無益。
……
……
劉大夏和馬文升出宮時並肩而行,劉大夏道:“之前進宮時我與賓之曾談及西北邊事,知他與劉少傅曾商談,以延綏巡撫王瓊接替三邊總制之位,卻不知為何在朝堂上,劉少傅改口,不允更調之事!”
馬文升打量劉大夏一眼,問道:“時雍,你能不知為何?”
劉大夏嘆道:“劉少傅這樣與陛下針鋒相對,終歸不妥。西北邊事,我不想過多涉及,之前兩次帶兵西北都險些鎩羽而歸……其實,沈家郎入西北倒是最佳之選。只是西北苦寒之地,他怕是無從適應!”
馬文升笑了笑:“你所想倒是跟我一致,西北修築長城以及邊塞要隘,兩年未能竟全功,三邊公侯伯數十人,之前王瓊無從管轄這些勳貴,政令不出城塞,只能讓保國公接替,如今看來,保國公也是無能為力。其實下面將士最希望統制三邊者……除了你劉時雍,怕只有沈溪了!”
劉大夏好奇地問道:“那為何你不向朝廷舉薦?”
馬文升道:“沈溪若趕赴西北履職,一去便是兩三年之久,他如今在湖廣和江西經營出色,之前平叛和抵禦南蠻入侵,未耗費朝廷一兩銀子。剛有消息說他已開始練兵,分明是想在南方長久經營,如今新皇當政,讓沈溪去西北,對他來說並非好事。”
“經過前年之敗,如今草原各部四分五裂,即便是達延汗部也無力侵入我山、陝腹地,功勳難以獲取不說,又是苦寒之地,不比南方繁華……再者九邊功勳貴胄多,以沈溪的性格在西北,怕是要得罪不少人……”
劉大夏恍然道:“還是馬尚書你想的明白!”
馬文升沒好氣地道:“何為明白?不過是不想沈溪一世英名一朝盡喪罷了,這事還沒對於喬說……這幾日於喬又躲在家中不肯出來,若是跟他談及沈溪之事,怕是這老小兒還得跟你我犯犟!”
劉大夏點頭:“那稍後我去跟於喬說說,聽聽他的意思,若是可行,西北讓沈家郎去是最佳選擇。那裡對沈家郎來說並不陌生,三邊將士對他不會見外,以他的赫赫戰功,三邊將士心服口服,他履任或許有奇效!”
馬文升道:“那你去問問,若於喬同意,我找個機會在朝議時提及。王瓊……始終缺乏戰功,雖年長些,但做事沒有沈溪沉穩……”
……
……
謝遷躲在家裡,說是病休,其實就是偷懶。
今天他剛收到沈溪自南方送來的信函,沈溪在信上除了說要防備宮闈中的太監,再就是讓他不要去爭,大有讓他安心當個閒散之人的意思。
謝遷原本滿心期待,看完之後罵罵咧咧:“這小子,在西南建立一點功勞,居然學會教訓老夫了,也不看看是誰將他提拔起來的!何時輪到他對老夫指手畫腳?”
此時謝遷,有心將這封信跟他在朝中的盟友分享,就在他想出門去見見劉大夏和馬文升時,得到傳報,說是劉大夏的馬車已在門前……沒有謝遷的準允,劉大夏就算貴為兵部尚書,到了謝府門口也進不去。
謝遷親自將劉大夏請進門來,一邊走一邊說:“之前還唸叨你,未曾想你便來了!”
劉大夏問道:“於喬也聽聞西北之事?”
“西北?”謝遷怔了怔,但以他的老奸巨猾,就算沒聽說過,也能從劉大夏說話的口吻中聽出個大概來。
謝遷心想:“劉時雍來找我,必然是西北有戰事發生,難道是……”
謝遷問道:“西北之事,略有聽聞,韃靼人又犯邊了吧?這會兒正是秋後,北方逐漸轉寒,韃靼人也知我大明秋糧剛入庫,正是搶劫的最佳時機!”
劉大夏笑著說道:“於喬,你閉門不出,卻對外面的情況瞭若指掌,佩服佩服。你說得對,西北邊亂再起,這次可不是蒙古國師,而是韃靼汗部在寧夏衛和延綏鎮展開襲擾,雖然沒有提及傷亡情況,不過尚未修好的長城關隘又被損壞許多……於喬可知此次我找你來,有何目的?”
二人說話間,到了謝遷書房,卻見謝丕恭敬等候在那兒。
劉大夏笑著打招呼:“這不是以中麼?哈哈,於喬,你可是生了個好兒子啊!大明鼎甲,一門雙傑……哦不對,應該說一門三傑!”
謝丕恭敬行禮:“學生見過劉尚書!”
劉大夏哈哈笑道:“賢侄有禮了,今日我來找令尊談一些事……賢侄如今在翰苑當差,一切都還順利吧?”
只是簡單的客套話,但也體現出劉大夏對謝丕的器重。
謝遷沒好氣地道:“犬子入翰苑才幾天,能有什麼作為?他在翰苑,不過是做一點修書、打雜的事情!”
隨後謝遷和劉大夏進入書房,分賓主坐下,謝丕親手為兩位尊長泡製餘姚仙茗,順帶將自己在翰苑中所做事情大概說了一下。
劉大夏笑道:“真讓人豔羨,翰苑乃朝中神聖之所,多少閣老輔臣都出自翰苑……連令尊也是其中翹楚!”
謝遷端起茶抿了一口,然後衝著謝丕道:“這裡沒你事了,先回後院去吧,我跟劉尚書有公務要談。記得平日多抽出時間來陪陪你母親!”說完,擺了擺手,讓謝丕離開。
謝丕臉上滿是失望之色,家裡來了兵部尚書,謝遷接待同僚,他很希望在旁傾聽,瞭解這些頂級大臣平時聊什麼,他已開始努力適應朝臣的身份。
劉大夏道:“於喬,這就是你的不是了,讓賢侄留下來聽聽也好。今日所言,不過是朝堂上公開之事,沒什麼好遮掩的,此外就是有一點小事要跟你商談!”
謝丕聽到這話,立即停下腳步,用期冀的目光看向謝遷……他很希望得到父親準允,留下來聽二人交談。
謝遷沒好氣地道:“既然你不避諱晚輩,那就讓他留下,看看你說些什麼。”
劉大夏微微一笑,再次問道:“於喬,你尚未回答我,可有想過我來找你的目的?”
謝遷扁了扁嘴:“你當老夫不知?西北有事,你來找我,是想說服我將兩省總制沈溪調回京城吧?”
謝遷好面子,在兒子面前總是裝出一副深沉的模樣,提及沈溪時也不再是一口一個“沈溪小兒”,他之所以平時在馬文升和劉大夏等人面前如此稱呼,是為了讓馬文升和劉大夏當沈溪為晚輩,進而提攜。就算沈溪犯了什麼錯,他也可以用沈溪年輕氣盛來搪塞,就好像之前沈溪捲入高集和高寧氏的案子,他便是以說情為主。
但謝遷還是懂得為沈溪留面子,尤其是自己兒子面前,謝丕可是一直將沈溪當作先生來看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