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會辦事,還會收買人心,在一定程度上能做到禮賢下士,懂得招攬人才的重要性!”
“劉瑾雖殘害忠良,但基本上可以做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此人在性格上具備堅毅和狠辣的特性,在皇帝面前逐步培養起自己的小圈子!”
“劉瑾招攬之人中,有許多真才實幹者,但更多地卻是任人唯親,此人納賄自肥,貪贓枉法,為文官集團嫉恨!”
“劉瑾大權獨攬,在於新皇登基身邊需要有信任之人執掌朝政,即便非劉瑾得勢,也會有他人出來替代。但劉瑾乃是京師所有宦官中能力數一數二者,此人善於鑽營,投皇帝所好,懂得如何利用手頭的權力讓自己做大……”
……正在趕回武昌府途中的沈溪,夜宿驛站時,閒來無事,整理關於劉瑾的資料,為將來直面這個對手做準備。
沈溪不確定自己是否會跟劉瑾正面對敵,因為現在朝中尚無調他回京的消息,但難保朱厚照不會臨時起意。朱厚照這個人性格捉摸不定,很多時候都喜歡瞎胡鬧,徵調人手也是隨心所欲不講規矩,沈溪很怕自己隨時會被朱厚照調回京。
但這一切有個前提,那就是朱厚照完全掌權,據沈溪觀察,朱厚照正一步步朝這個目標努力。
“……大人,已經調查清楚了,劉公公在朝中獲得司禮監太監和御馬監太監雙重權限,他以秉筆太監身份進入司禮監,但據說只是平日跟隨陛下出入宮門,未參與到司禮監實際事務中去!”
雲柳陪著沈溪,不過卻非床第間,而是在燈影綽綽的書房裡,為沈溪研墨,紅袖添香。
沈溪整理出來的文稿之詳盡,恐怕連劉瑾自己都未必這般瞭解自己,沈溪卻對他的性格做出非常完善的解讀。
“看來距離劉瑾得勢之日已為期不遠,進入司禮監後,他便可以進一步打壓蕭敬,只要蕭敬下臺,那皇宮中將沒有人能跟他抗衡,戴義、張苑等人跟他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而谷大用、馬永成、張永這些太監跟劉瑾有利益糾葛,只要這些人無法得到皇帝支持,劉瑾就會一個個將這些人扳倒,或者收歸己用!”
沈溪將皇宮中那些有名望,有能力,在歷史上有一定名氣的太監串聯在了一起。
人很多,既包括歷史上的八虎,劉瑾、張永、谷大用、馬永成、丘聚、羅祥、魏彬、高鳳,也包括李興、戴義、張苑等太監,這些人全都進入沈溪整理的書冊中,拿來對比研究。
雲柳問道:“大人,您認為劉公公將來會得勢,權擅天下?”
沈溪打量雲柳一眼,道:“有些事跟你無法說明白,你只需知道,即便劉瑾得勢,也不過是暫時的,因為他的成功全建立在皇帝寵信上,一旦他大權獨攬,會得罪很多人,這些人便會在皇帝面前說他的壞話,甚至加以攻訐。”
“正所謂三人成虎,一旦劉瑾做事引起皇帝猜忌,距離他倒臺之日就不遠了。不過,劉瑾是否能掌權,掌權多久,一切都還是未知數,畢竟現在朝中尚有劉健、李東陽等名臣,不會讓劉瑾恣意妄為!”
雲柳凝眉思索,點頭道:“以卑職所知,朝中這些閣老、部堂都不是易與之輩,先皇留下的朝廷班底非常穩定,怎會讓劉公公擅權呢?”
“誰知道呢?”
沈溪輕嘆一句,“有時候就算是歷史也回答不了你這問題……現在朝廷上下看似一團和睦,但眾大臣廉頗老矣,許多人心思已不在朝堂上,功成名就後,他們想的是如何告老還鄉,頤養天年……”
雲柳不知沈溪說的人是誰,不敢隨便發表意見。
沈溪道:“按照歷史走向,差不多新皇登基九個月後,朝廷就會出事……真正出問題的環節,不在六部,而是內閣,若歷史走向不變,那朝廷一場動盪在所難免!”
……
……
沈溪彷彿杞人憂天,遠在湖廣,卻為京城的事煩憂。
雲柳沒有沈溪的境界,所以不會過多評價這件事,她只是按照沈溪的吩咐行事,儘可能多地獲取情報,讓沈溪自行歸納分析。
隨著秋天到來,長江汛情已基本過去,此時即便在大江上行船也不會有什麼麻煩,但沈溪還是儘量走陸路,主要還是為安全考慮,不想因冒險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總督府的隊伍沿著長江南岸的官道走,就算一些地區路不好,需要繞道,甚至用到渡船,沈溪也未覺得有多疲累。
沈溪這次出來,還帶有視察地方新作物推廣之目的,每到一處,都會跟地方官府接洽,但他從不收受賄賂,只問及地方民生狀況以及新作物的推廣進度。
沈溪進入湖廣境內,蘇敬楊得知情況,親自帶兵前來迎接。
八月初六,沈溪一行抵達大冶城南,距離武昌府已不到四日行程,蘇敬楊跟在沈溪身後,笑盈盈說道:
“大人,要不了多久就要返回武昌府城,恰好趕上中秋佳節。想來湖廣地方士紳已為迎接您做好準備,回去後終於可以安心休息……”
沈溪笑了笑,什麼都沒說,突然看到遠處似乎有官府迎接隊伍到來,蘇敬楊指了指道:“大人,應是大冶縣衙派來迎接之人!”
地方衙門對沈溪出巡的態度各不相同,有的地方根本不知沈溪到來,見到沈溪後疲於應付,生怕接待不周影響前程;有的辦事周到,派人查探以便獲悉情況,然後高規格招待。
眾生百相不一而足。
沈溪一看這架勢,便知道大冶縣衙興師動眾,光是派出來迎接的人員就有上百。
雖然大冶知縣並未親自前來,卻派出主薄、典史和六房屬吏,為沈溪送來慰問品。
沈溪在簇擁中上了車駕,用了半個時辰,天黑前順利抵達大冶縣城,城門口成千上萬百姓夾道歡迎。
蘇敬楊騎在高頭大馬上,護送沈溪車駕,高興地說:“大人,您看看,百姓們對您多愛戴?您到任湖廣以來,地方上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尤其是您帶兵平息叛亂,黎民百姓不用因戰火失去家園,顛沛流離,對地方百姓不啻有再生之德!”
沈溪掀開車簾,往外面看了一眼,沒有說什麼,侍候一旁的雲柳雖然察覺沈溪不悅,但不敢多言。
一直到城內驛站門口,沈溪終於見到大冶知縣張俞。
張俞對沈溪畢恭畢敬,恭維一番後便邀請沈溪到縣衙飲宴,一再強調地方士紳早已恭候多時。
沈溪卻顯得不近人情,以旅途勞頓為由謝絕邀請,直接進到官驛內,匆匆對付一頓填飽肚子便派人去廚房燒熱水,準備沐浴後休息。雲柳和熙兒親自幫忙抬水,這一路上基本都是她們照顧沈溪起居。
“……大人似乎對城中迎接之舉不滿?”雲柳幫沈溪兌好溫水後,問了一句。
沈溪道:“地方百姓多目不識丁,對於官場的事情更是一無所知,怎會出現今日闔城百姓盡皆出迎的情況?地方上迎接我越是隆重,擾民越甚,出現贓官的可能性也更大……”
雲柳驚訝地問道:“大人的意思是……那張知縣是贓官?”
沈溪搖頭:“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焉敢輕易作此判斷?況且別人以高規格接待,若據此便輕易做出結論,始終不仁不義!”
“之前我準備四日內趕至武昌府城,現在看來非得延後一兩日不可,能在中秋前回去就算不錯了,先看看地方民生,若百姓安居樂業,我就不跟張俞計較,若民不聊生,那我絕不會坐視不理!”
雲柳道:“是,大人,卑職之後便派人去調查!”
沈溪打了個哈欠,突然想起武昌府城的高床軟枕,想到身邊的如花美眷。
“出來轉眼又是兩個月,不知不覺時間就這麼過去了,回到家裡後是該好好享受一下天倫之樂!”
沈溪一邊接受雲柳的服侍,一邊感慨地說道,“到了秋天,不知京城那邊會發生什麼事情,別是一場波瀾後,京城的秩序便重新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