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這天夜裡對沈溪而言,註定與普通時不同。
但他不會為自己所作所為後悔,因為沈溪知道,自己心中有魔鬼,心魔不知何時潛伏在心底,如今正生根發芽,比如說對權力的渴望,對美色的貪戀,又或者對一切美好事物的佔有慾。
高寧氏就是催發他心魔的罪魁禍首!
高寧氏沒有任何掙扎,一切都很主動,高寧氏在繡榻上對沈溪的恭謹和謙卑,甚至超過平時曲意逢迎的惠娘和李衿。
沈溪沒有想到,當高寧氏放下心中戒備後,對他能做到如此地步,如果不是沈溪知道高寧氏已無路可走,他甚至懷疑這個不甘寂寞的女人孕育著巨大的陰謀,想讓他身敗名裂。可是沈溪知道,當這一夜結束,他不會留高寧氏在身邊,就算高寧氏要汙衊他,也不會有證人。
而且,這次並非是他強迫高寧氏,單純只是一次交易,交易內容還是高寧氏自己提出並且主動促成,甚至她無法保證沈溪是否會履行承諾。
“大人……”
當一切平息,高寧氏想鑽進沈溪懷中,沈溪沒讓她得逞。
沈溪從繡榻上下來,開始穿衣,整理衣衫,而此時滿臉潮紅橫臥床上的高寧氏卻是一片茫然。
“大人難道什麼都不想說,就這麼一走了之?”高寧氏語氣中帶有幾分怨懟,問了一句。
正是月初星月無光時,沈溪藉助微弱的光亮看著高寧氏,此時高寧氏臉上帶著的神情極為複雜,連一向善於揣摩人心的沈溪都無法解讀這神色。
沈溪道:“明日我會讓人送你走,至於建昌侯和江櫟唯的事情,你不必擔心,高家雖然落罪,但最多削籍為民……如果你想繼續控訴我,也由著你,以前我確實沒做過,現在我既然做了,卻也不會迴避……”
高寧氏臉上帶著幾分悽惻的笑容,道:“之前大人沒做過的時候,妾身說出來,很多人相信。但現在大人做了,妾身再說,就不會再有任何人相信了。而且妾身還要維持自己在高家的地位,如何能跟家中人承認這事?大人分明是在取笑妾身……”
對於自己面臨的處境,高寧氏比沈溪更加清楚。
“是妾身不自量力,為出胸中一口惡氣恣意汙衊大人,讓大人在朝中為難。以大人的權勢,完全可以調兵鎮壓我們高家,為何大人沒有這麼做?”高寧氏帶著幾分不解問道。
沈溪搖了搖頭,道:“我做事,不需要對你解釋!”
“大人真是好氣度,如果妾身晚出生幾年,就算為奴為婢,也會堅持留在大人身邊,因為以大人的才華,還有為人處世的態度,在這世上確實無可挑剔。若大人生逢亂世,必為梟雄,可惜大人生在太平年景……但這無礙大人在朝堂崛起,就算大人在朝中處處樹敵,仍舊可無往而不利……這世上有誰人能做到?”
高寧氏說出這番話時,語氣中沒有絲毫嘲諷之色,應該是肺腑之言。
沈溪冷聲道:“但可惜,若是我早生個幾年,也絕對不會留你這樣的女人在身邊!你太過危險,而且工於心計……”
“哈哈,大人以為妾身願意工於心計嗎?大人不是女子,不知女子在這世道中的痛苦,女子一切都要依從於夫家,就算再有能力,才華橫溢,仍舊無法躋身朝堂,只能在家中相夫教子……可是,女子同樣有抱負,有志向,不是嗎?若大人身為女子,是否甘心為命運左右,而不轟轟烈烈大幹一場?”
高寧氏望著沈溪,似乎很希望得到沈溪的認同,因為她遇到的真正敵手,只是沈溪而已。
她試圖去征服沈溪,但事實卻是,她被沈溪征服。
沈溪道:“我不是女子,所以我不會做如此設想,或許再過幾百年,會達成你的夢想吧。好了,言盡於此,明日你離開後,要過怎樣的生活,你自己安排吧!”
說完,沈溪便要離開,但高寧氏連忙從繡榻上下來,衣服都顧不上穿,直接跪在地上,拉住沈溪的衣襟,用哀求的語氣道:
“大人,您別送走妾身,可以嗎?妾身在高家,已經是個死人,大人知曉,錦衣衛鎮撫江櫟唯要送妾身去京城,將妾身送給建昌侯。妾身之前一念之差,一心扳倒大人,出心中一口惡氣。”
“如今大人既然已得到妾身,為何不將妾身留在身邊,哪怕讓妾身做個外宅,無名無分,妾身也心甘情願……”
沈溪回頭看了高寧氏一眼,目光中帶著冷漠,直接將高寧氏的手甩開,儘管高寧氏想再上前抱住沈溪的腿,卻一把撲空,沈溪再無停留,步伐堅定地出了房門。
站在門前,沈溪回頭說了一句:“就算你心中有再多不甘,在這時代,也只能隱忍,否則就會被視為異類。如果你想繼續報復我,隨時歡迎,但想讓我收留你,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我不知道什麼時候你又會闖下彌天大禍!”
此時沈溪再不理會高寧氏,這一切已成為過眼雲煙,從這一刻起,沈溪不會再見高寧氏。
一次交易,從開始到最後,只是一夜罷了。
……
……
京城,乾清宮。
朝中大臣正在奏稟事情,朱厚照坐在龍椅上打瞌睡,無論大臣說什麼他都是左耳進右耳出,甚至當天談論的重點是什麼,他都漠不關心,他關心的只有李興給他弄來怎樣的美女,又或者出宮後劉瑾安排什麼好玩的事情。
李東陽在禮部奏事後,補充道:“陛下,大行皇帝安葬刻不容緩,如今泰陵修建延期,當派人前去調查才是!”
朱厚照神色恍惚,沒有作答,劉健看出些端倪,喝問:“陛下……不知陛下對此有何看法?”
朱厚照被這一聲大喝驚醒,回過神來,問道:“什麼事?”
在場大臣不由面面相覷,感情說了半天都是對牛彈琴,皇帝壓根兒就沒聽進去,那這朝會的意義又何在?
劉健耐著性子道:“回陛下,泰陵玄宮修建工程,原本定在五月中旬正式完工,但如今工期將盡,但監工奏稟延期,不知是否派人前去查看情況?”
朱厚照故作思考一番,然後道:“工期拖延,只要時日耽誤不多,也就那麼回事吧。朕不覺得需要派人查看,那邊修建皇陵有很多人,出了什麼問題難道不知奏報?劉少傅真是大驚小怪,這件事先就這樣……不必再議了!”
朱厚照顯得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好像他老爹陵墓的修建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一樣。
李東陽性格耿直,正要說什麼,卻被劉健阻止,李東陽不解地打量劉健一眼,未再多言。
隨即是兵部奏事。
兵部左侍郎熊繡上前道:“陛下,兵部得西北戰報,說蒙古國師亦思馬因在攻打我邊陲不得後,上書朝廷,請朝廷開邊疆幾個關口與之貿易,派來的特使已經快到宣府,不知是否準允其使節進京?”
之前朱厚照還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但聽到蒙古派出使節後,頓時瞪大了眼睛,問道:“什麼特使?到宣府了麼?距離京城應該不遠了吧……”
等他反應過來,環視殿下那些文臣武將,忽然感覺自己有些激動過頭了,尷尬地咳嗽一聲,又道:
“嗯,朕也是關心西北軍事,既然蒙古派來使節,朕覺得應該讓他們進京!他們說的什麼通商,朕覺得有其必要,互通有無是一件好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