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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八八章 微妙的變化

    前往正陽門的路上,蕭敬不斷找話題,有點兒跟沈溪套近乎的意思,讓沈溪有受寵若驚之感!

    畢竟蕭敬現在的身份儼然“內相”,表面上看內閣權力最大,但實際上閣臣做出的票擬,如果在司禮監得不到通過,會被一遍又一遍打回來重新擬定,司禮監才是最終的決策地,其掌印太監權勢可知。

    蕭敬道:“沈大人,您此番領兵出征真可謂勞苦功高,朝中上下,誰都沒想到,您在土木堡這樣荒廢多年的小城堡裡,非但沒被韃靼人難住,反而一次次獲得勝利,把咱大明朝的精氣神給打出來了。”

    “尤其是回到京城勤王,僅僅兩戰就把韃靼人的膽子給打掉,韃靼人只能灰溜溜落荒而逃,這全賴沈大人指揮若定,三軍將士用命!沈大人持重有謀,功高不伐,幾可媲美本朝開國的徵虜大將軍……”

    徵虜大將軍指的是中山王徐達,這讚譽非常高了,可惜這種恭維自打回到京城,沈溪已經聽了不下十遍,對此已經完全不感冒。

    但凡是一個正常人,在知道沈溪建立的功勳後,都會竭盡恭維和巴結之能事,剛開始還覺得新鮮,久了也就膩味了。但伸手不打笑臉人,以蕭敬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他說這些沈溪只能乖乖領受,還得一再表示感謝。

    此時沈溪心中的疑惑加深了,為什麼朝廷突然舉行這麼一次獻俘儀式,而之前他一直在等內閣的人來,就算劉健和李東陽不來,謝遷也應該出面才對,但內閣諸公始終沒有露面,蕭敬對此也是隻字不提。

    沈溪心想:“皇帝一向最信任的就是內閣三位輔政大臣,以前這種事,包括朝廷對西北哈密一戰後的獻俘,都是由內閣統調安排,為什麼這次皇帝卻讓基本不在外走動的司禮監掌印太監蕭敬來主持?”

    “難道這是朝廷政策有變的風向標,意味著皇帝對內閣三位大學士的態度已有所改變?”

    蕭敬見沈溪聊天的積極性不高,忍不住又找個了個話頭,笑眯眯地問道:“沈大人,不知您是哪年生人?”

    沈溪恭敬地回答:“在下成化二十三年生人!”

    蕭敬掐指一算,驚訝地說道:“呀,沈大人,那年是丁未年,原來你是屬羊的啊!這屬相好,真的很好……實不相瞞,咱家也是屬羊的,虛長你四十八歲。怪不得沈大人能在科舉和朝堂上無往而不利!”

    沈溪越發地感覺怪異!

    沈溪曾聽謝遷介紹過,蕭敬屬馬,比他年長四十九歲,有必要為了套近乎,連生肖年都更改了?

    蕭敬又問道:“沈大人,您在朝中,可有什麼親戚?”

    沈溪想了想,自己寒門出身,在朝中怎麼會有親戚?要說唯一的親戚,可能就是在皇宮中的張苑,但那不是在朝中,而是在宮中。

    料想是蕭敬在試探自己,想要盤根問底,沈溪不動聲色,微微搖了搖頭,道:“在下祖上曾做過一任府同知,之後這幾代,家道中落,但家中始終有人出來奔科舉,在下經過幾年的努力,這才三元及第,進入翰林院當差……”

    蕭敬“哦”了一聲,沉默好一會兒,似在盤算,最後他笑道:“謝閣老應該算是沈大人的親家吧?”

    沈溪點頭。

    謝遷把小孫女嫁給沈溪為妾的事情,在朝堂中根本就不是秘密,很多人甚至拿此事來打趣謝遷,落謝遷的面子。

    人所共知的事情,沈溪當然不會否認。

    蕭敬道:“沈大人這樣,不靠朝中廕庇和人脈,全靠自身能力,短短數年間便躋身朝中名臣之列,實在讓咱家佩服不已。往後陛下有驅馳之處,沈大人可要盡心竭力,不可荒馳……到底皇恩浩蕩啊!”

    “換作哪朝哪代,誰人敢對沈大人如此少年,大力提拔重用?只有當今陛下,才是慧眼識英才之君!”

    沈溪心想:“蕭敬說了半天,最重要便是最後這句吧?拐彎抹角的,還跟我談起親戚,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拉攏我當你乾兒子呢!”

    太監認乾兒子、幹孫子,在整個大明都屢見不鮮。

    太監可日慕天子顏,官品雖然未必高,但因皇帝的信任,他們在朝中的地位可不低,因太監沒有子嗣,他們喜歡找一些朝中不得志的才俊收為義子,給他們養老送終,而他們也給這些義子政治上的便利,算是互利互惠。

    就連蕭敬這樣看似忠厚老實而且不喜歡與人爭權奪利的太監,在朝中也收了三個義子,而且也對義子提拔有加。

    這年頭,太監收義子也講究攀比,義子越多,說明這個太監前途越被人看好。而喜歡攀附內官之人,認哪位太監為義父,也是一種政治投資,全看眼光高低,如果能找到未來能獨當一面的太監首領,那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沈溪這樣身份的人,自然不會認太監當義父,即便是蕭敬這樣的“內相”。不過,蕭敬也壓根兒沒敢想讓沈溪投誠,所以這種交談,更多的是為皇帝說好話,讓沈溪能效忠皇帝。

    一行人往正陽門而去,這一路上,沈溪發現,從正陽門到大明門短短的路途,官兵已經整齊列隊,將道路封死,防止有人出來干擾獻俘儀式。

    不過,今天京城的戒嚴似乎有所鬆動,很多百姓都從家裡湧了出來,但也只能站在街沿邊,又或者是街道兩側的樓上。

    百姓們都很好奇,想知道朝廷到底要做什麼。

    沈溪心想:“這大約是朝廷釋放的一個信號,皇帝要重新樹立自己的威信,那這次獻俘儀式必然很隆重,為皇帝歌功頌德的人也會很多,現在就看之後內閣大學士有何表現……這別是皇帝對內閣動手的徵兆吧?”

    以沈溪的睿智,自然能察覺朝中的風吹草動。

    沈溪回到京城後,發覺內閣大學士,尤其是首輔劉健在行政、軍事上擁有的權力,已經到了大權獨攬的地步。

    沈溪知道這種情況跟皇帝生病有關,但沈溪同樣知道皇帝曾委命朱厚照為監國,皇帝是在怎樣的情況下,需要把年少的朱厚照推出來做監國?顯然皇帝有用朱厚照來平衡內閣權力的意思。

    但內閣,卻沒有給皇帝和太子面子,劉健仍舊我行我素,將太子的權力全部架空,京城保衛戰所有政令均出自內閣,出自劉健之手。

    如果皇帝重病時,即便皇帝知道了,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現在皇帝已有康復的跡象,同時還有意將朱厚照栽培成合格的儲君,必然要對內閣大權獨攬的情況進行打壓。

    沈溪猜想,這應該便是今天皇帝只派蕭敬主持,讓六部堂官參加而不讓內閣大學士參加獻俘儀式的主要原因。

    到了正陽門前,城門尚未開啟,但見城頭上黑漆漆一片,正有民夫和工匠修繕城頭。

    沈溪知道這跟當日一場大火有關,而這場大火的始作俑者,正是站在隊伍後面的王守仁。

    蕭敬走了過來,對沈溪道:“沈中丞,您乃是陛下欽命的延綏巡撫,入城兵馬曾在您的統率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今日進城儀式,只有您來主持才能服眾!”

    沈溪好奇地打量蕭敬,臉上滿是不解:今天的典禮不應該是你來主持嗎?什麼時候輪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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