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戰場烽煙四起。
寧夏鎮,劉大夏率兵節節勝利,在連續收復失地的同時,也振奮了大明上下的軍心和民心。
然而在京畿眼皮底下的宣府鎮,情況剛好相反,韃靼人在大明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攻破張家口堡,兵馬往宣府進發。
至於不起眼的土木堡,早就被明朝皇帝和重臣遺忘,這裡曾經是大明揹負恥辱的地方,早已荒棄,沒人認為這裡有防守的價值。
此時此刻,領兵往三邊增援的沈溪,在土木堡內外修築防禦工事,土木堡已隱隱成為大明抵禦韃靼人東進的最後陣地。
但沈溪手頭兵馬始終不多,六千官兵加上二千五百多民夫,即便算上可以作為苦力的韃靼戰俘,也只有不到一萬人。
好在城中多了一些平常百姓家的婦女,這些女人進城後可以作為生火造飯、醫護救治的生力軍,可以節省大批人手。
沈溪幾乎把手頭所有能調動的資源全部發動起來。
亦思馬因在土木堡戰事結束後六個時辰就得到具體戰報,而同一時間大明京城仍舊沒有任何西北傳來的戰報,就連寧夏鎮那邊的戰事,也因為相距京城山長水遠,暫時無更多消息傳回。
夜深人靜,整個京城處於休眠狀態,城西金城坊靠近城隍廟的地方,一輛馬車穿過街道上的哨卡,在一處民宅外停了下來。
趕車的是一名身著男裝的女子,馬車車廂裡則是一名少女,二人下車後,直接上前敲門,門很快“吱嘎”一聲從裡面打開,門內站著的正是廠衛情報頭目、曾走南闖北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的玉娘。
這兩名前來拜訪的女子,正是她的義女,熙兒和雲柳。
“進來!”
玉娘吩咐了一句,讓二人進入院中。
院子裡空空蕩蕩,二女跟隨玉娘進了正廳,只見正廳內供奉著一個靈牌,香火嫋嫋。二人知道這是玉孃的一處私宅,玉娘每年都會過來祭拜,由於涉及玉孃的往事,她們不敢過多詢問。
玉娘上完香,並未讓二女靠近祭臺,隨即她才走回來,示意到偏廳說話。
進入偏廳,玉娘將頭上扎著的白布取下來,問道:“西北戰事,你們調查得如何了?”
玉娘供職的是東廠,東廠之職責在於秘密緝捕和查案,無論是可以拿到明面上來說的,還是那種見不得人的事情,東廠都可以管轄。
東廠在大明各地都有一些情報組織,負責人稱之為“檔頭”,而下面的差役則稱之為“番子”。這些遊走在黑暗中的人,雖然不會得到朝廷的承認,但卻可以從朝廷那裡支取開支,或者通過朝廷為他們找到生計,立下功勞後調回京城謀取官職。
玉娘在汀州府時,只是一名番子,她立下的功勞原本可以讓她成為一名**品的官員,但因為她是女子,到現在她仍舊只是一名“檔頭”,手下能調動的人不過六七十人,但她在東廠的地位與日俱增,她獲得的情報以及負責的差事,幾乎是東廠份量最重的。
皇帝當日在乾清宮,因為太子的突然奏稟而雷霆大怒,之後派遣人手前去邊關打探消息,除了明面上派遣的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的官員外,暗地裡東廠和錦衣衛也奉命前往調查,玉娘便是其中一路人馬的主管。
雲柳道:“乾孃,我與熙兒出了京城,一路往西北而去,靠近居庸關時,聽路人言宣府似有戰事發生,但無法確定。不時有流離失所的百姓通過小道逃入居庸關,其中部分精壯在百姓相互指證查明身份後編入隆慶衛,其餘老弱則任其入關南下。”
“那些逃難的百姓講,宣府地界韃靼兵馬眾多,官道悉數被韃子騎兵封鎖,沿途死傷難民無數。至於沈大人的消息……我們未曾聽聞!”
玉娘隨即看向熙兒。
熙兒顯得有些緊張,她先看了雲柳一眼,然後肯定地點了點頭,意思是雲柳說的話也是她親身所見所聞。
玉娘謹慎地說道:“西北戰事,看來真的不像朝廷獲悉的情況那麼簡單。但兵部和五軍都督府前往調查的官員剛傳回來消息,說居庸關以西暫且太平,只有小股韃靼流寇作亂。如若真如沈大人所奏,宣府已成為韃靼主攻方向,宣府地界異常的兇險啊!”
玉娘說完這話便陷入沉思,她在想之後如何跟東廠的上司奏稟。
如今暫時執領東廠的是司禮監掌印太監蕭敬,但玉娘知道蕭敬不會領這差事太長時間,因為東廠廠公通常是以司禮監秉筆太監中位居第二、第三者擔任,為的是防止掌印太監權力過大,影響到皇權穩定。
但如今弘治皇帝重病在身,蕭敬身兼兩大重要職務,屬於權宜之計,因為皇宮那麼多太監中,皇帝最信任的只有蕭敬,蕭敬素來對皇室忠心耿耿,為人雖然憨厚和迂腐了些,但做事能力上還是頗得皇帝肯定。
熙兒道:“乾孃,現在所有消息都只是道聽途說,從正途已經無法出入居庸關,除非有朝廷手令,不然我們只能到居庸關為止。探查多日不得要領,於是我們趕緊回來跟您奏稟,如果沈大人真有麻煩,他不會只上奏一次就不再提了吧?”
“熙兒!”
雲柳不滿地說,“不知道的話就別亂講。若如今宣府真的成為韃靼主攻之處,兵馬數量將超過十萬,沈大人對外號稱有五萬兵馬,其實不過只有數千京營兵,連騎兵數量都很少,此時恐怕得找尋堡壘駐守。”
“韃靼人恨沈大人當初在榆林衛前後兩次挫敗他們,此刻必然調集兵馬與沈大人為難,沈大人若陷入重圍,如何能將後續戰報傳往京城?”
玉娘抬起頭瞪了雲柳一眼,若有所思道:“你倒是什麼都知道!”
雲柳趕緊申辯:“女兒只是隨便猜測,乾孃切勿介懷!”
玉娘幽幽一嘆:“你分析的很對,我作何要介懷?沈大人之前上奏在宣府遭遇韃靼主力,內閣和司禮監不加採納,甚至未將此事上報陛下。雖然滿朝文武都認為沈大人可能是虛報軍情,但之後沈大人便斷了消息,這顯然於情理不合。”
“沈大人怎會明知自己奏報不妥,而無後續奏報?”
熙兒連忙道:“乾孃的意思,是不是說沈大人既然撒了一個謊,為什麼不繼續編理由下去?”
這下不但是雲柳,連玉娘也在瞪熙兒,熙兒只能老老實實待在一旁不說話了。
雲柳相對有頭腦些,考慮問題比熙兒全面,只是她資歷不高,很多事情不能往更深層次考慮,聽到玉孃的話,她的思路變得明確許多:
“乾孃的意思,應該是說沈大人遇到了麻煩……種種跡象跟沈大人的奏報非常吻合。加之近來宣府鎮消息閉塞,太原鎮和大同鎮的消息基本都是從紫荊關傳入京城的,事情頗有蹊蹺!”
“嗯。”
玉娘點點頭,道,“你們二人,明早出城,帶上信物,直接往居庸關去找隆慶衛指揮使李頻,宣府有無爆發戰事別人不清楚,李頻不可能對此全不知情。若得到準確消息,立時傳遞消息回來。”
“若沈大人真的遇到了麻煩,你二人務必想辦法,將朝中情況傳遞給沈大人知道,讓沈大人拖住韃靼主力,等待援軍到達!”
熙兒和雲柳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聽玉孃的意思,她們意識到沈溪奏報的事,有很大概率屬實,那之前朝廷所得到的所有“大獲全勝”的戰報都可能會被推翻。
宣府鎮一旦失守,京城必然會遭遇危險,即便熙兒這樣對於戰局不清楚之人,也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
雲柳表態:“乾孃放心,我二人必將此事辦好,不辜負乾孃的信任!”
……
……
京城建昌侯府大門外,江櫟唯剛參加完酒宴,出來後,酒興未消,臉上一片得意之色。
建昌侯府內,江櫟唯獲悉沈溪在西北遇到了大麻煩,倒不是說沈溪被韃靼人圍困,而是聽說沈溪一路怯戰,到如今劉大夏即將收復所有失地,但現在沈溪連大同鎮都還沒抵達,已成為朝廷上下的笑柄。
“沈溪這廝往西北,若是立下大功,回來必定與我為難。好在如今我投靠了建昌侯,又有美人在他身邊為我進言……這回一定要將這廝拉下馬來,哼哼,只要兩位國舅爺就沈溪的問題在陛下面前多說兩句,看誰能救那臭小子!”
江櫟唯滿臉是笑,彷彿已經看到沈溪被抄家滅族的場景。
就在江櫟唯即將上馬車時,後面有建昌侯府的家僕過來,遞上一封信,道:“江大人,這是我家夫人給您的信,裡面有她對您的交待,請您收好!”
建昌侯府的夫人,說的自然是江櫟唯進獻給張延齡的美人,這美人對沈溪的仇恨甚至比江櫟唯都更深,當初江櫟唯也是查明這仇恨基本不可消除後,才選擇跟這女子合作……兩個人屬於一拍即合。
江櫟唯不敢讓張延齡知道二人間有私信來往,趕緊將信收好,上了馬車。
等馬車走出兩條街,江櫟唯才讓車伕停車,下車後掏出信,讓家僕打燈籠過來,藉助微弱的燈光將上面的文字大致看清楚,心頭也就定了下來。
“沈溪估摸這回是跑不掉了!”
江櫟唯將信直接投進燈罩中,將家僕嚇了一大跳。
“嘭——”
燈籠落地,燭火迅速將燈罩點燃,家僕想要伸出腿去將火焰踩滅,被江櫟唯一把抓住:“沒事,由它燒吧,回去後準備些銀兩,送去建昌侯府,過些天咱們就搬府宅,跟以往熟悉的人不再聯繫!”
家僕一頭霧水,但還是恭敬行禮:“是,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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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書評說天子總是遇到各種事情,聽謊話都快聽到耳朵起繭子了!
天子先汗一個,這裡說明一下,作者也是人,並不是機器,生活中有喜怒哀樂,會遭遇各種突發狀況。比如昨天表叔去世,昨天和今天其實天子都有去幫忙治喪,明天中午還得去吃餐白宴,又比如今天遭遇停電,導致一章幾近3000字沒有了,這都是事實,連續湊一塊兒確實不可思議,但事情就是這麼巧!
天子自從上傳以來,基本沒斷過更,不到一年已經更新了370萬字,也就是說基本每天都是萬字以上的更新,自覺算是比較勤奮的作者,如果這樣還要指責天子偷懶,有些說不過去吧!
表完功,天子發現咱們的書又被擠到分類月票榜第三位了,雖然這次是被好基友香蕉搞了下來,但也讓人極為沮喪,大家有票就投給《寒門狀元》吧,拜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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