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有命,哪怕正在女人的肚皮上也要下來,更何況現在只是謝韻兒生孩子,沈溪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
女人生孩子,男人不能進去,自古以來這都是不能破壞的規矩。
皇帝召見,沈溪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但也知道君命難違,跟林黛打了聲招呼,趕緊把朝服換好,然後跟隨前來傳話的太監一道出了府門。
“真是會挑時候,就不能換個時間?真是的,吾妻不生孩子就不讓我進宮……”沈溪一邊腹誹,一邊登上宮裡早已為他準備好的官轎,匆忙往皇宮去了。
此時沈溪兩眼一抹黑,連是個什麼情況都不知道,只能猜測或許是跟他為太子授課有關,至於是否太子出宮的事情暴露,尚不得而知。
不過之前朱厚照的口風非常嚴實,照理不會出賣他,可誰又敢保朱厚照孩子心性,無意中說漏嘴了呢?
朱祐樘在乾清宮接見沈溪,沈溪行禮時,一眼瞥見旁邊站著的謝遷,頓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頭兩天,謝遷讓他把內閣收到的邊關奏報通通看一遍,然後總結一份奏報,最好提出一些合理性建議。
沈溪本以為謝遷是要把奏本拿去修改後作為他的看法上奏,沒想到卻是替他轉呈。
就不知是否是奏本觸了皇帝的黴頭,謝遷拉他出來頂罪?
“沈卿家,這是你的上奏?”
弘治皇帝手上拿著的那份奏本,果然是之前交給謝遷那份,沈溪打量一眼,趕緊應道:“是,此乃微臣一些愚見,若陛下……”
朱祐樘笑著打斷他的話:“若你這都是愚見的話,那之前朕心中所想,豈非愚不可及?”
沈溪趕緊行禮告罪:“微臣並非此意。”
“好了好了,不用多禮,朕不是叫你來興師問罪的,你所提條款,朕一一看了,非常符合朕的心意,只是朕有些地方不太明白,需要你詳加解釋。”朱祐樘笑著說道。
沈溪拱手:“陛下請問。”
朱祐樘是個務實求真之人,雖然他覺得奏本中所提建議甚好,但依然需要一項一項求證,看看是否跟他所想一樣。
先是關於分化瓦解部分。
目前韃靼人中最強的幾個部族,除了達延部外,還有就是火篩部、亦思馬因部和亦卜剌部,之前各部都臣服於擁有成吉思汗血脈的達延汗。
弘治十三年,先是火篩部寇邊,其後亦思馬因部和亦卜剌部都加入進來,最後達延汗眼紅搶劫的利潤,居中協調調度,所以聲勢才會那麼浩大。
但榆溪河北岸一戰,韃靼人打了大敗仗,漠南蒙古許多小部落由於失去青壯和武裝,成為其他部族覬覦的目標,結果這個時候達延部趁虛而入,不僅一口把這些部族吞下,甚至還瞄上了同樣損失慘重的火篩部、亦思馬因部和亦卜剌部。
在達延汗率部進攻亦卜剌部時,亦卜剌部向火篩部和亦思馬因部求援,兩部原本正猶豫,突然傳來消息,達延部一支偏師將依附於兩部的幾個小部族強行吞併,並霸佔了陰山北面大片草原。兩部忍受不了達延部的跋扈,終於忍不住加入戰團。
“……臣以為,草原內亂乃天賜良機,如果沒有這場變數,估計達延部要不了幾年就會統一蒙古各部,火篩等韃靼將領或許就將成為達延汗手裡的一把彎刀,指哪兒打哪兒。就算朝廷不與蠻夷聯合,也當聯同兀良哈以及滿都賚等臣服我朝的東蒙古部族,對達延部側翼進行襲擾,確保其不能一家獨大。”
沈溪根據邊關奏報以及後世記憶,把草原各部情況分析得頭頭是道。
朱祐樘輕嘆:“畢竟都是蒙古部族,就怕兀良哈人以及滿都賚人,不會根據我們的吩咐行事。”
沈溪道:“若韃靼崛起,兀良哈以及滿都賚等東蒙古部族勢必會被嚴重削弱,到時候他們只能在大明和達延部之間作出抉擇,若我大明能體現上邦修好之意,這些東蒙古部族則必會為我朝所用。”
“嗯,你說的,跟朕之前設想的一樣。”朱祐樘滿意地點頭,“可如今達延汗實力雄厚,即便火篩部、亦思馬因部和亦卜剌部聯合起來也未必是其對手,若其統一草原後發現我們在背後搞鬼,出兵報復怎麼辦?”
沈溪道:“草原勢力,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且其在位的大汗多不長壽,只要我們暗中支持,多管齊下,戰火必然停歇不下來。我大明應當做駕馭獵犬的獵手,看獵物纏鬥,不用親自下場也可令我大明疆土長治久安。”
謝遷有些不太滿意:“沈諭德的意思,是讓草原狄夷狗咬狗,可如此如何彰顯我大明天威?”
這話說的多餘,沈溪剛要撇嘴,隨即轉念一想,謝遷在這裡質問他,分明有在皇帝面前演戲的意思,而且說的是弘治皇帝的心聲。
現在朱祐樘最擔心的是什麼?不是說沈溪計劃的可行性,而是在施行這套計劃後,旁人會怎麼看朝廷,怎麼看皇帝。
剛跟韃靼人打完仗,轉眼又和達延部修好,現在又出爾反爾跟兀良哈人、滿都賚人狼狽為奸,做那蠅營狗苟的事情……
沈溪道:“回陛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草原狄夷出爾反爾,屢次侵犯我疆土,如今我們也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罷了!”
朱祐樘輕嘆:“狄夷出爾反爾,大明卻不能不講原則……”
沈溪道:“陛下仁義,臣自愧不及。”
朱祐樘沒心思聽沈溪恭維的話,繼續問他計劃的細節,沈溪一一作答,朱佑樘聽了大感滿意,最後嘉許道:“沈諭德,你去一趟延綏鎮,瞭解到的事情可真不少,足見你平日就胸懷社稷安危,果然不愧是朕看好的棟樑之才!”
“臣誠惶誠恐!”
沈溪趕緊跪下,“臣出生寒門,若非陛下欽點臣狀元,哪來微臣為國效命的機會?故此,功勞應屬於陛下!”
弘治皇帝聽了哈哈大笑,吩咐沈溪平身後,又問了幾個問題,這次不再只是關於這次奏本,還涉及到太子學業等問題,最後不無感慨地說:“我大明有如此能臣,卻只是在詹事府中擔任講官,是不是有些屈才了?”
謝遷笑道:“陛下,教導太子,讓太子將來大有所為,不也是大明之福嗎?”
一句話就讓朱祐樘笑容燦爛,他對沈溪平添了幾分倚重,諄諄叮囑道:“沈卿家,你可要將自己的才學,悉數教授於太子才是。”
“謹遵陛下教誨。”沈溪恭恭敬敬地行禮。
弘治皇帝非常滿意,手下有沈溪這樣既年輕又有才學和見識的能臣,雖然無法把沈溪調到職司衙門,但至少可以把他的兒子教好,等於是把人才留給兒子,讓兒子將來自行使用。
朱祐樘要跟謝遷商議事情,擺了擺手道:“沈卿家深得朕意。你先回去吧,朕若有事,再找你詢問。”
之前沈溪擔任日講官,弘治皇帝始終沒召他進宮講經,其實是有些看不起他,覺得沈溪還是個孩子,只不過是無官可升便勉強加了個日講官的名號,心底卻覺得聽一個孩子講經實在太過丟面子。
但現在朱祐樘卻覺得沈溪做事得體,談吐不凡,考慮更為周祥,看來以後得時不時召沈溪進宮日講,談古論今。
沈溪用這麼一種方式,獲得弘治皇帝的初步信任。
沒升官,卻比升官更有幫助,只要能夠得到皇帝賞識,升官那是遲早的事。作為一國之君,還會發愁臣子資歷不行找不到好官升?
沈溪出宮,弘治皇帝安排隨身太監相送,以體現對沈溪的關懷。
但這個人,沈溪卻不想面對,卻是沈溪的二伯沈明有。
沈溪跟沈明有照過幾次面,但沈溪沒想到,沈明有突然從坤寧宮調到乾清宮當差,而且看起來還是皇帝的近侍,本來論資排輩怎麼都輪不到進宮沒幾年的沈明有。
沈溪惦記家中正在產子的嬌妻,走得稍微快了一些,沈明有緊趕慢趕,有些不滿地說道:“沈大人對我如此忌憚?”
光是聲音,聽不出與以前的沈明有有何不同,或許是因為成年後才淨身,喉結已經形成,才沒有出現太過尖銳的嗓音。
沈溪道:“不知該如何稱呼……”
“該如何稱呼,就如何稱呼。”沈明有道,“不過你還是稱呼我為張公公好,以前的事,早就過去了。”
沈溪苦笑了下,搖搖頭,看來沈明有早已看清楚現狀。
“沈大人如今得陛下賞識,我應該說聲恭喜才是,不知當初我給沈大人留下的那些文字,可對沈大人有所幫助?”沈明有突然提了一句。
這話讓沈溪神情一緊,他稍微一想,就明白沈明有口中的“文字”是什麼,分明就是在他詹事府辦公桌上留下的那些文字。
“是你?”
沈溪終於知道是誰在暗地裡給他通風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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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寫完差不多是凌晨兩點,原本天子還以為精神很好,誰知道才凌晨一點瞌睡就來了,強睜著眼睛碼完這一章,中間或許有錯漏之處,請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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