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上次臣在金桐殿養傷,帝君落下《青泉書》,後來帝君收回了?”
“嗯,鸞兒代我收回了。”
“那就好。”
葉青說著停下來,他想問的根本不是這個,卻不知道怎麼開口……他抬首看了帝君一眼,模糊信風中人影還是看不清楚,更看不到神情,只有信風中無數人信誓,很奇特的一種信息隔離……不似是尋常偽裝。
帝君若有所覺轉首看他,聲音平靜:“你又在看什麼?”
葉青有點不好意思笑了笑,似乎帶點好奇隨意問:“上次帝君說這信風屏蔽是……”
“這是天地至信後遺症。”
冕服少女依然語氣隨和,和上次說法一樣,只有謊言才會不斷變來變去,她說的都是真話。
不過看出來青謹這試探中蘊含的好奇,她想了想,對方應還不知道枕邊人的秘密,就微笑:“自青朝末期解體時,遭遇道門落井下石一場大戰,我迫不得已轉行天地至信道路延續青脈生機,身上就有了你所見的信風屏障,這功用是杜絕當時少真寶鏡鑑照洞悉、上真命河天機預測、太真五氣撫平干擾,你懂?”
葉青聞言恍然,點首:“這封死三大刺客最強攻擊手段,反過來暴露出刺客弱小的一面,確保擁有臨死一擊毀滅某個宿敵的戰略平衡。”
他有點理解帝君隱藏幕後習慣,類似祥雲聖人聚散都是歷史需要而發展起來,而非自己之前雜七雜八猜測,這樣想著,又不由奇怪:“原來這是整一套戰略打擊平衡的軍事安全體系,現在各家都失去超限力量,道門也已滅……”
“習慣了,也沒有必要解開,人們需要只是一個天地至信的青帝……這樣一個公正符號,不需要認識我這個人……”冕服少女掩卷,微微一笑:“我明白了,是青謹你自己覺得好奇?”
“呃,有點。”
葉青確實非常好奇,尤其在他越來越熟悉紅雲瓊陽母女,某種荒唐想法時不時就會冒出來,什麼樣人需要偽裝呢?
天地至信卻偽裝自己,總有點不誠懇,不過這次聽了帝君解釋,倒明白了原因,好奇心就平息許多,人都是這樣,越遮掩越好奇,說實話反沒興趣了。
“要解開屏蔽的話……”
冕服少女以芊芊這部分,對青謹有特殊的關係,而體內靈池深處青鸞元神卻大聲反對,就讓她在中間感覺有點為難,斟酌:“有點麻煩,之前我失去了本體,力量不足以辦到……現在借用九州大陸地氣可以,但就算解開,位格恢復時又要重新耗費力量上鎖,白白浪費資源……我身帝君,又是剛統合九州微妙時刻,應以身作則,勤儉節約,浪費影響不好。”
“帝君所言甚是,青謹明白。”
葉青微笑說,感覺青脈百萬年窮怕了的省錢意識已深入骨子裡,恐怕一時半會改不了,而帝君都這樣給面子解釋,估摸是不會改變,心底一點好奇也就只能按下,想來往後日久天長……總會見面。
在他看來,純粹就技術解鎖方式來說,天地信風屏障的契印,與方舟艦靈虛空雙螺旋似乎有所不同,但暴力破解並無差別,只消高出一個能級就可強破……
在外域自是沒有天地至信加護,野生帝君分身又與黑帝離散,失去黑屬本源支撐,又沒有得到大荒青種的融合,在那段空檔時或只要地仙一層就能看到真容,可惜分身葉裕那時也弱小的很,之後就不大可能再見到帝君分身了。
不過現在葉青意識到了還有機會,新世界晉升能級,所有天仙之上,會擁有一個全新層次……也可說是所有仙人相對環境,能級都抵消掉,近似降級一層,如果自己登頂速度更快,也是能見到帝君,就算驚鴻一瞥也是足滿足好奇心。
這又不是重要事情,最關鍵的是葉青相信帝君說的話,很快將這事拋在腦後,告辭離開,現在在他心底,重要是繼續配合帝君做出裂痕,引得五蓮招降而轉移掉各方視線,進而自己趁機遠征方舟,一舉完成使命!
更甚至……青珠擅長的借力成事登位,葉青很想說,自己也擅長,而且做得更有節操。
…………
望著男子離去身影,少女目光久久停留,重新拿起書卷,輕輕嘆息:“真年輕啊……”
年輕,朝氣,而有衝勁,這樣男子讓人覺得賞心悅目,比起幾個不靠譜隊友顯得更叫人喜歡,雖看著手裡的書卷,些印象總是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時至今日,五脈終對道門革命成功,登頂九州至尊,但是革命成功一刻,革命就已失敗了,即便仙人長久積累精神還不會一下腐化,但想要拼命還是不大可能,就算自己再長袖善舞,也無法再和之前那樣有效主導局面。
時來天地齊接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她默默地順從了大勢,甚至在之前幾場戰後分贓會議,坐觀一些小丑跳出來議論本源權力下放……這其實是帝君的棋子,試探她的反應。
因手裡握著底牌,她也似是沒有看到試探,讓芊芊回青謹天,與葉青同行,繼續推進命運。
“這選擇是正確嗎?”
她也不清楚,方舟之行有太多變數,誰也不能料定結果,但她相信自己親手培養出來的種子,相信自己能提供最好條件,對方應不會辜負自己。
想著這些迷霧中捉摸不定的事情,冕服少女一個人坐在屏風又看了會兒,就闔上青色的雙眸……雙魂一體總容易疲倦,需要休息了。
她的神魂沉入靈池,一個少女春衫半掩,神情慵懶泡在池水裡,這時冒出水面:“沒有讓芊芊回來嗎?”
青帝褪下外裳,薄薄內衫浸水變得半透明,顯內裡潔白**,她沉身入靈池:“青謹今晚留下她了,這是青謹的習慣。”
“那個小混蛋!”
青鸞神情立刻褪盡慵懶,眸子犀利起來,想到葉青現在可能就壓在芊芊身上,而芊芊甚至如那日隨帝君共鳴時所感覺到迎合……甚至顫慄愉悅,她就不由氣惱:“你這樣放縱她。”
“她就是我啊。”青帝手指隨意地撥動著池水,眸子純淨:“你知道,這些感覺匯流在信風數據中,不過滄海一栗,隨手過去就行。”
這話讓青鸞無話可說,又是煩惱,或現在分開還可以這樣,但以後總有匯流時,暫時屏蔽感受終會變成自家道侶真實經歷,而必不可免要產生變化,完全屬於自己的道侶給人搶走了部分:“當年要是不讓你這樣,直接借我的身體孕生復活……你就不能讓我也當一次母親,來照顧你麼?”
身側少女在水池裡靠近她,輕輕擁住她的腰肢,吹氣在她耳側,帶著一點笑意:“你羨慕紅雲?”
“是啊,你看人家母女多好!”
青鸞光潔的手臂反抱住自家道侶,就女兒在母親懷裡撒嬌,又是妹妹對著姐姐,永遠都會抱怨她:“為什麼你就要選最難路呢?”
這一刻,靈池裡的兩個少女靈體容貌一模一樣,而對應她們現實裡身材稍有差別,青鸞更豐滿,這是為了孕育而做準備,而青帝身形更苗條,一如當年未改朱顏,神情氣質則截然不同,慵懶與端正,她們就是一對並蒂的嬌花,在夏末初秋的深夜無人時靜靜開放。
水花響動間有些春光乍洩,白得晃眼,青帝俯身親了親她的額:“人身才能立朝,不能是鳳凰……剛剛擺脫龍族奴役不久族人,是不會認同一個異族領袖。”
青鸞躺在自己道侶的懷抱裡,撇嘴:“那人還不認同女皇呢。”
“所以他們不知道啊,永遠不要讓人們知道這樣的真相,他們也不喜歡違背常識的真相……而對於知情戰友來說,也不在意我這個人,我們共同的理想才是凝聚的線索。”
青帝的眸子裡有著深邃,統治者強大內心,天地至信純澈,與一個名芊芊的凡人少女似乎截然不同。
青鸞能體會到這點不同,她有些憂慮,因最後如果合流時,本命道侶只能有一個,而她已失去了芊芊,無法再承受失去帝君,這時輕喃:“我在意的……別人不在意沒關係,鸞兒永遠在意你,只在意你……如果沒有了你,這世界對我沒有意義,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要丟下鸞兒一個人。”
“永遠不會。”溫和的聲音在她頭上傳來,似乎明白她擔心什麼,不以青帝的身份,而以她的道侶身份。
“那可要記住,你答應了鸞兒。”
青鸞就愉快地竊笑起來,仰首端詳著她沉靜的容顏,卻似當年小鳳凰剛出蛋殼時看見的少女,永遠烙印在心底,也同樣凝塑了自己。
鳳凰化形是參照她們在世界裡遇到的第一個人,養父或養母,尤其是養母的話幾乎完全一致,但更一致是思想,她知道自己道侶要做什麼,青木為證,信風為誓,夢想為心,她要超越每次世界晉升的瓶頸,希望大樹能突破盆栽束縛,生生不息一直長青。
這是青帝之心。
百萬年的夢想踐行,百萬年的風雨同舟,百萬年的情感羈絆,豈是近來葉青可以比擬?他有什麼長處?除那方面稍長……呸呸呸,男人就這點用處。
鳳凰少女想到那次共鳴時的感覺,臉色微紅,又不屑一顧,得到保證心情變好起來,更有信心保衛自己的情感。
她現在覺得,如果自家道侶內心也有一杆情感的天平,這天平一端是叫青鸞,另端是叫葉青,那最後對決來臨時,天平最後傾斜,必是名青鸞的這一端重——葉青都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