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望見海鳥在海平面東北方某個位置，那是黑蓮山所在大陸，大片風帆海船出現在視野中，順風飄來的人聲。
“考慮到航程，基本沒耽擱。”葉青覺得還算滿意。
不得不說玲瓏仙子交際確實八面玲瓏，很快給她聯繫到了足夠的流民，至於來源哪裡，是否存在過分手段，葉青一概不問……
實際不用問，根據此島與大陸的航程時間，就可推算出流民主要來源是沿海地區，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通常情況再糟糕也能捕魚吃，怎可能混不下去當流民？裡面肯定有些不自願，葉青也不管。
這裡是外域，不是本域，他是帶路黨，不是聖母黨。
他確信至少在可見的時期內，自己核心任務都是刺探、挖坑、攪亂，都不會有心思關心凡人發展的問題，重建人道更是毫不相干，最多是稍實驗蒐集一下數據罷了，和易道人、龍芍仙子星君艦在本域乾的事情沒有本質區別，都是隱伏、流竄、破壞的幹活。
除非哪一日分身在這裡取得一定力量，又確定身份不會暴露，才有必要進一步考慮紮根發展。
啪！
風帆降下來，海船徐徐靠在外堤內沿，這是葉青自己動手挖成的深水港，聽起來有點奇怪，但仙人幹這個就是挖沙坑一樣小意思，這倒不是完美主義強迫症，他已經感染了青脈爭分奪秒風格，自覺沒必要將寶貴的實驗時間浪費在讓凡人曠日持久挖海港。
運載大件重物舢板放下了海面，漿手奮力划水過來，讓人行走跳板搭在碼頭長堤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許多攜家帶口，一臉茫然和驚懼盯著這個陌生島嶼……
原本大部分新造陸地是荒涼淤灘，不過葉青催發部分植物，來不及長到大樹，最高只是樹苗，但至少看起來有點綠色點綴，不荒涼了。
“流民都往這邊走，看我的牌子，往這面走……”有些門人在招呼著，調度著。
一個散修道人上前，年紀看上去不小了，已沒有了成仙的奢望，只想庇護子孫了，因此投奔了葉青，這時躬身說：“門主，物資都到位了。”
葉青一笑，問：“計劃弄了出來了麼？”
“按照門主的大略，具體計劃已弄了出來，艦上有糧食，又購買了些漁船，因此第一要務就是沿路建木屋，漁民打漁。”
“木屋建成，就是開墾農田，有些才形成的島嶼是石塊，可我們又挖了不少海泥鋪在上面，厚厚一層，蒙門主去掉鹽性，也能種植了。”
“有了農漁，這人心就安了，別的事自是水到渠成。”
葉青聽著他的話，淡然一笑：“你辦的不錯，建成了，你就是第一任城主。”
“謝門主。”雖只是一個初建小城，但也使這散修一喜，躬身說著。
葉青點了點首，雖見絲絲白氣漸漸凝聚匯來，卻不再理會這事，人道要形成氣候，至少得百萬人口，這已經是最大城邦規模，至於千萬上億，這在這個世界是不可能的事。
此一時彼一時，咫尺天涯，葉青從不認為人道就有偉力——有偉力那是成功後，在沒有發展出來前，自是任人魚肉。
“當然，多多益善也不嫌小，稍停一段時間，就是我代表九香門，甚至代表黑蓮門，對外殺伐了。”
“這才是帶路黨，大內奸的本分。”
“嘭！”想是這樣想，原本許之城主的散修也在努力工作，不過似乎手下都是笨蛋一樣，頓時有人不小心撞了，流民擠成一團，負責引導的人也忙得滿頭大汗，在葉青眼光看去，引導效率十分低下，而傳遞到後續集體分配營帳、洗刷、吃飯……每個小環節差錯率累計起來，簡直慘不忍睹！
葉青有些無語，這裡修士個個要人人如龍，只想升級和修煉，幾乎沒有信用和忠誠可言，估計誠信連黃脈都差之甚遠。
保留他們不僅僅是彙集氣數偽裝自己，也是雜務方面，有人代勞，就是指望他們有這點能力。
初步試驗結果大失所望，這些散修論修行或引經據典，論建設，個個是豬——這片世界幾乎是人道荒漠！
要知道就和複雜機器需要人員素質越高一樣，體制對人才要求很高，沒有暗面下土造就的漢臣英傑，漢國青制也不能立刻就成。
要是給這些傢伙，可以說，沒有二十年，就是玩廢掉下場。
公允的說不是智商問題，是缺乏實踐，甚至壓根沒這個認識，就是頭腦裡少了一條筋，或者手臂裡某條肌肉群缺乏鍛鍊而萎縮了，只有簡單粗糙的制度才能讓他們運轉。
這波流民湧進來，第一日就造成大把的麻煩，不少門人跑來問，葉青只稍指點，不越俎代庖，好壞都任由他們自己去做，只有一個條件，就是完成任務。
原本設想有個仙人拔苗助長，指導建立一個粗糙體制，分官的分官，分封的分封，大家一起開心發財，應是個輕鬆愉快的事，但越來越呈現一種爛泥扶不上牆的詭異局面。
“看來有一點可確認，這個世界人道已讓仙道玩壞了，單方面操作的話簡直毫無希望。”葉青沉思起來，感覺這問題牽涉人道、仙道兩方面，涉及太深太繁複，牽一髮動全身，又在這危險外域，單憑自己怕是很難弄出有價值的東西了。
“要是帝君在就好了，一定能分析出來。”他開始想念久違的**oss分身，當初整日面對時戰戰兢兢，離開久了又發覺離不開，人心真是奇怪。
…………
夜已深，白日人氣寧靜下來，山林枝葉上漸漸蒙了一層霜露，映著幽暗天幕上的銀月，“吱”的門牖打開，素色道服的年輕人送了幾個花袍少女出來，芳香隱約，笑語嫣然。
穿過林蔭小道，冬末春來的枯枝在發芽，春色將生未生的時節，對於這世界凡人來說是非常難熬的青黃不接，但修士至少體會不到飢寒，即便一路經過由她們門裡出力幫忙輸送流民營帳，沒人多看一眼。
這小小團體的焦點非常明顯，幾個少女目光都只落在中間青年，儘量讓自己與他靠更近些，說話時必稱‘師兄’，眼裡只有他一人，情意綿綿讓夜色下的空氣都變得鮮明起來。
只有一個最小少女不覺，她身高與幾人相差不大，但一眼就讓人能感覺出青稚，美人坯子、春芽初放的味道，才十三歲的模樣，獨走在這外圍，認真觀察這片島嶼、營帳、人氣，神情若有所思。
阿兄要做人道實驗？
但大環境與故鄉暗面漢土相反，怕難……
甄宓有些擔心想著，回過神來時已送到了海邊山崖上，濤聲在下面拍打著礁石與崖壁，合著海風，風浪聲裡聽見幾個師姐邀請：“師兄此間無甚事，待著忒無聊，何不一起回門裡小住？”
“就是，師傅加嚴了修業，都不允許我們夜不歸宿……除了咱們，現在哪家還有這樣……”
“師傅成了仙，越來越一本正經了，這弄得我們不是爐鼎一樣。”
聽她們口氣心態，連門中引以為恥的事情都對這青年傾訴，明顯已將六頁門當成了九香門的一部分了，或者準確來說她們已打心眼裡認可了這師兄，不自覺有了一絲依賴。
前些時日私下裡就聽她們爭論初識緣分高下，對此知情甚至始作俑者的小甄宓，就只有暗笑不已，心中有種孩童捉弄了成人的惡作劇快感……
她可是知道阿兄心思不在她們身上，別有所圖，而且阿兄說過，仙道歲月，添人都要慎重。
果不其然，她聽到阿兄委婉回拒：“不了，我在這面也有事，準備給你們重新煉製法寶……你們法寶都是前輩繼承而來，我成了仙人，這方面也不會遜色，當還你們一個新法寶。”
“至於考核變嚴的事，幾位師妹莫多慮，你們師傅這也是為你們好，專心修行，門裡能有更多話語權……”
“也好……師兄保重。”
“保重。”
她們遁光越過山與海上空，離去不遠就是九香門。
一枚牡丹花紋的玉碟靜靜落在草叢裡，沾了晶瑩露水後溼透玉質，十分雅緻，似哪個少女不慎遺忘。
葉青撿起來在手裡摩挲著，眼前就浮現出九香門的新法陣，她們師傅玲瓏仙子在這節骨眼上換了護山法陣，再結合加嚴考核、不許夜不歸宿，怎看都不是巧合……頗有種女子學校對校外登徒子嚴加設防的感覺。
只可惜‘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再好高牆抵不住甄宓妹子的暗通款曲，葉青自忖必要時刻輕易就能掌握這九香門防務，倒不是要圖謀不軌什麼，而是預留籌碼……
“如果有緊急意外發生，隨時都能帶甄宓和調教好幾個女修出來，自己不是天地時運的英雄，大反派而已，難得聚攏的羽翼不能隨意放棄……多些麻煩未雨綢繆，誰知道會不會有用到的一日呢？”
葉青收起了玉碟，攏在袖子裡，思索著接下來步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