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贊同青帝道友建議,有些事不能理所當然,太理所是沒有朋友。”諸帝自立刻明白裡面真正含義,赤帝一笑,斜眼看黃帝說著。
黃帝:“……”
見又要戰起來,青帝幽幽一嘆:“此次黑帝道友隕落,我們主持大陣無暇分身,但餘下並非不能抽空輪流。”
“某三人的角色可不怎麼樣光彩,你們沒想過麼?”
“沒人希望黑帝隕落,只是……”黃帝神情沉肅起來,沒有再說下去。
白帝不喜算計,事前不知,但事後略思索心知肚明,搖首:“還是老樣子,只可惜了黑帝道友,離成功只差一步隕落。”
赤帝難得沒有和黃帝唱反調,只是冷笑:“只是三個老傢伙,憑藉大位,高高在上執掌棋盤,一次次拿我當猴耍,這坐莊習慣了,不防敵人捏的籌碼太多,投入賭注太大,一下爆了莊……”
“也不想想,這次敵人可不是本域之人,無所顧忌,又憑什麼,必須按他們算計來出牌?”
諸帝默默,它們都是一方帝君,甚至大半在凡人時當過皇帝,都很清楚這種算計棋盤的手段。
不單是道君,下土皇帝,甚至官僚,哪個不是?
有不少人,總是崇尚算計,以為一切看破就能翻天,實際上現實裡,上位者的算計都非常樸素,甚至可以說粗陋,從不怕被人看破——這就是背後力量碾壓,使得不得不服!
天地力量,大半在我,生殺予奪雷霆雨露都是天恩,哪需什麼詭計?
堂堂正正的削你殺你就是了。
百萬年棋手慣性,當年三道君混戰,恨不得削去兩家,乃至打碎大陸引得世界本源反噬,青帝應運而出建立第一仙朝,三家又齊力壓制青帝……怎可能會驟接受多出一個棋手?
對黑蓮這役就算再重來一百次,三個老傢伙還是會同樣選擇,這也是由於此前戰事死的最多隻是真仙,連地仙都沒有隕落過,在沒有受到外域震撼前,休想真正齊心協力合作……這大概也是新兵和老兵的區別,血染的教訓中才能成長。
“罷了……事都已過去,趁著三個在外面和對面道君糾纏,我們速速穩定世界內部,盡心止損……免得三個老傢伙回來染指黑脈。”黃帝難得服軟,認可青帝的建議,又打探:“道友追出去的分身,現下如何了?”
“不知,進入外域界膜後,權限阻隔,與我本體就斷絕聯繫……”青帝坦言,這種界膜阻隔的情形人盡皆知無需隱瞞,自己也有些擔心分身情況。
但穿過界膜前的最後一刻,黑帝元神復活又投入外域、現在也生死未卜的事情,青帝本體知情,自忖是本域唯一知情者,此刻暗自留了個心不說出來……
隱隱模糊感覺到,雖孤立無援,卻是跳出了盤外一線生機,洩露出去就等於重新落入道門三位的算計中,得不償失。
黃帝這時看向遠處,冷笑:“我們來的正是時候,再不來,這些就要內戰了。”
且說黑德天界內,人族率領群仙,與龍族群仙相互對持,兩方站定,雖非是軍隊,就有異常慘烈的殺氣衝出。
當下黃帝用手一指,黑德天上,突聽一聲道鳴,黃雲滾滾,雲中透出了金光,諸仙大驚,知是黃帝前來,卻不說話。
這時青帝、赤帝、白帝見這情景,不禁微微笑起來,也自顯身。
這時四位帝君在前,黑德諸仙再也站不住,都跪拜下,開口:“見過諸位帝君,諸位帝君聖壽。”
黃帝俯視眾仙,高高在上,說著:“黑帝有著遺詔,又是大敵當前,爾等不可擅自內戰。”
黑德諸仙面面相覷,一個人族天仙和龍族天仙而起,拜著:“非是小仙擅自,只是黑水既短時間無法運轉,必將水府統一起來,才能彌補青穹周天大陣的五脈缺位,小仙惶恐。”
赤帝這時開口:“此事天庭,自有安排。”
青帝這時,取出一團黑水,頓時黑德諸仙震動,一時看了上去,喊著:“帝君!”
但略一辨,才發覺,裡面雖是本源,卻並無意志在內,頓時面面相覷,既痛又喜,痛的當然是帝君隕落,暗喜自是誰得了這本源,就是黑德儲君。
“此是我在戰時,獲得黑帝本源,但黑帝有遺詔,自不能不尊,此是正道。”青帝淡淡說著:“不過既有此本源,汝等爭端就可解決。”
“汝等人龍分端已成,我等帝君也難分解,就建水府聯席議會,議會通過決意,再上稟此等本源。”
“如此,也成黑德大力,可彌補青穹周天大陣的五脈缺位。”
這話一說,黃帝,赤帝,白帝都是點首:“善!”
四帝形成共識,黑德諸仙見狀,只得跪伏:“臣等領命!”
見諸仙領命,青帝一笑,隨手一丟,這團黑帝本源,就融合入黑德天內,隱隱主持黑德,隨後,諸帝君就不說話了。
諸帝君不說話了,人龍諸仙相對一眼,都“哼”一聲,但是殺氣就消散了,片刻,有仙說著:“既是這樣,那我們抗拒不得,就立制罷!”
這話一說,諸仙都應。
水府聯席議會建立首次議題很多,最重要的只是兩個議題。
一個是重新確立黑脈是屬於五脈體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自黑帝以來,五脈共鳴的傳統需要得到保持,而黑脈的內政自主,不容外部——尤其非五脈干涉,此勢力外交關係。
一個是內政的和諧,確立以龍族的東海龍王為東議長、人族天池君為西議長……這世界因青帝最先崛起、與各脈淵源又頗深,傳統是以東為尊,可以分出高下。
但這裡的東西卻僅僅是方位意義,天河銀川環流構成了黑脈天界的基礎,它的水波在西直通天池飄渺峰,在東灌入龍淵水晶宮,以此而定方位……
不過說回來,因原本人族出身的黑帝隕落,龍族十天仙比人族九天仙多出一個席位,等於多出了一個投票權,於是東海龍王其實等於正議長,實際上如果放任兩大派系內戰,戰到最後多半也是這結果。
人族天仙所以敢和龍族天仙進行血戰,和口號‘誓死保衛歷代人族英烈的勝利果實’一樣,泰半還是打著將其餘四脈人族眾仙牽扯進來當後臺的主意,但現在四帝明確表示不偏頗、不支持誰,那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外域大敵當前,連下層真仙都懂得審時度勢,叫得響亮卻沒有真正動手打殺,天仙群體,難道還真以為是決心內戰?不過是爭奪話語權,順便試探試探其他四脈的態度罷了!
龍族方面差不多,沒真正打算造反,有些慶幸自己恰到好處鬧一鬧,分到果實……顧全大局一點都不鬧?
會哭的孩子有奶喝,不鬧才是白痴!
水府大君之爭,不過是個小小試水,雖沒有誰真正勝利,但也沒有誰真正失敗。
總歸架構上不承認對手成水府大君,就不至於確立君臣名分,把自己氣運交代出去,大家都可以放下心來,這局面當不會永遠這樣僵持下去,只算是水府兩派博弈的第一輪!
以後戰爭烈度升格,誰笑到最後還不一定,以黑脈善於忍耐積蓄的傳統,寧願撐到本域優勢之際再尋機會……
“帝君遺詔……以冰碎海沸回報外域者,當下一代黑脈帝君!”
不少黑脈天仙都想著,經過水府大君之爭的預演,又有一塊黑帝本源,無疑激起了對黑脈至高寶座的野心。
要知道,假如黑帝本源完全散去,要重新凝聚怕有不少時日,這時日是以以千年,甚至萬年論,但既保留一塊,那就不一樣了。
得之就是黑德儲君,雖沒有黑帝位業,但也是暫懾大位,以後漸漸恢復重新補足了,就能登上大位。
現在這情況,每個黑脈天仙大修士都是第二代黑帝的有力競爭者,心中都是隱隱激動不已,又朝著對面派系看了眼,哼一聲收回目光:“過去帝君壓制兩派不許內鬥,多少萬年都熬過來,誰也不急於這一時……不是麼?”
四帝列席旁觀,就見得隨著聯席議會完成,本來分裂的黑德,又以新的形態凝聚起來,雖減了數成,還是不由暗暗歡喜,待會議結束與東海龍王、天池君兩人說了些話,就回自己地盤召集各家嫡系……
黑脈的問題初步解決,但此戰遺留下來、暴露出來的問題還很多,亟待一一解決,天庭五帝輪座制僅剩四個核心,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祥雲升騰,青帝回返宮裡,面對御書房裡堆積成山的玉碟,也不由嘆了口氣,對神情關切跟進來的青鸞說:“地面戰事基本順利,外域艦隊剛剛覆滅,各方百廢待興之際卻在高層遭遇大敗,對天庭高層威信也是個不小打擊,為此明知此敗非戰之罪,但卻不得不推出一批屬下當替罪羊了,比如伯巖地仙等人……不單天界,九州都得迎來一次大洗牌。”
青鸞仙子立在珠簾外,說:“幸本脈的漢王積功甚多,所掌三個洞天,筠州、漳州二處成功反戈一擊足以抵去樊州之失,當藉此規避掉這一輪洗牌。”
隔著一面綴紫珠簾,青帝安坐下來,思索了會,點首認可:“鸞兒說的對,福禍相依,這此黑脈受挫對我們青脈未必全是壞事,漢王能獲得不小的成長空間……”
“而黑蓮拋棄的地書我們各家只撈到一百二十頁,因立誓撈到後分我一半,五十頁都聚集在我手裡,但這隻怕不到整本地書十分之一,剩下散落無盡幾乎溶在了黑水裡,撈無可撈……還得自漢王的東荒立體開發計劃入手。”
“再有一個戰利品,敵人聖人之軀雖燃燒掉了關鍵信息,但在天地間不會憑空消失,還是世界給消化,不少關於外域有價值的東西都在反溯……”
“等於是給我們此役倖存的七人平分了禮包,各方難得沒有了爭端……接下里,就應加深分工合作……趁這時運,我適才已提案了漢王……當整個計劃沒全透露,只透露七州演化超級下土、抽取黑水的建議,各方沒有當場拒絕,態度還算可喜……”
青鸞仙子聽著,心忖三個傢伙肯定又死要錢了,不由問:“要交換利益的話,在哪裡抽調?”
“不用抽東牆補西牆……”青帝擺了擺手,對她說:“剛才拿出的一塊黑帝本源,是我戰利品,拿出自是有著補償。”
“其次是我分身在遺忘之地私留一小片黑帝本源,雖非常微小,但也很是寶貴,本體不便,暫時還是讓東荒收著,過幾天到你下去輪換時,代我處理一下,看看能不能……”
“又要去應州下土?”青鸞仙子想了想,沒有意見。
道侶兩人一起又說了些私話,她就幫忙處理起本脈政務,微風在書房外拂過去,這女仙繁複精緻青紋白底衣裙,專注美麗的面容,都為冷峻肅穆的房間添了色彩,對於疲倦的帝君來說,無疑是讓枯燥的政務處理變得輕鬆愉快起來。
而青鸞仙子關注到許多更深刻的信息,各方消息都隱隱表明,此時道門三個道君,正在外面虛空牽制住敵人道君,而自家道侶和三個帝君趁機穩定世界內部……
為此,流沙的海量信息在玉碟裡流轉,淘汰掉週期短暫的無用信息,女仙還是感覺到一些會延續很長時間的信息,氛圍,或說大趨勢。
由此戰失利引發的反思,各方派系交流妥協過後多半會在各層建立起更深刻共識,但此戰失利引發的動盪不可能侷限在高層,天仙、地仙、真仙、凡間王朝、藩國、州侯、世家、修士、軍士、百姓……
不同的階層生存立場、視角侷限會有不同的反應,隨著信息的膨脹擴散,巨大影響力會逐漸放大到整個世界範圍。
經過一番醞釀、發酵,新的變革正在……萌芽。
以青鸞仙子天仙的級別,已經能感受到,這萌芽不僅僅是在舊有格局內,甚至可能醞釀著新的格局。
就彷彿是三道君當年,醞釀出青帝一樣。
想到這裡,青鸞仙子看了一眼帝君,帝君還是沉靜批閱,似是一無所覺,又似是都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