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正酣啊……”客廳門外一聲長嘆,兩個老頭一前一後冒雨走來,陳東青大校站在門旁肅然敬禮,接過兩人的雨衣。
“這小子果然命大。”林田滿臉喜色,接到陳東青的彙報,連夜從軍營趕赴這裡,看到葉凡生龍活虎,比升官發財還要高興。
“林老,這位是……”葉凡的視線聚焦在與他同行的傅東方身上,這個精神矍鑠,臉泛紅光的老頭,似乎也是一名高手。
“哈哈,太極門傅東方。”中山裝老頭笑看向閒雲:“大師,別來無恙?”
閒雲撇撇嘴捋著鬍子揚聲說道:“我當是誰,原來是東方小子。十幾年不見,現在和部隊勾搭成奸了?”
口氣這麼大,話這麼難聽,傅東方反而沒有一絲生氣,笑著介紹道:“老林,這位就是茅山宗閒雲道長,醫道究天,堪稱在世華佗啊!”
“啊,名師出高徒,古人誠不欺我!”林老頭慌忙疾走兩步,想和閒雲握手寒暄。
“行行行,牛皮都叫你吹上兜率宮了!”閒雲一手端茶,一手捏著桂花糕,完全不給林田握手的機會。
那將軍服上肩扛的星穗、胸前的勳略,在他眼中,竟視而不見!
放眼看來,原來整個客廳就他最大,李絲寒再次被這個老頭的背景和氣勢深深震撼,說話口無遮攔,猥瑣下流的閒雲,連林田這樣的軍區首長都不給面子,可見他心有多高,骨子有多傲。
“傅老,你剛剛說,戰火正酣……”比起他們,葉凡此刻更關心四海的情況,龍亭一戰,沈天明、龍天縱、狄裘等人悉數身亡,最終是如何了結的,他還不清楚。
傅東方臉色沉重,嘆道:“一夜之間,風雲再起。如今星海儼然已成為地下世界前鋒戰場,四海怕是要崩潰在內憂外患之中,這盤棋局,結果難料……”
說話不說重點,葉凡急道:“四海究竟怎麼樣?是龍城尋仇來了?”
“非也,樹倒猢猻散,強敵藉機發難,傲世正與他們展開最終決戰。”
葉凡臉色一怔,沉聲道:“我出去一趟!”
“臭小子,你瞎操什麼心!”閒雲陡然一聲厲斥。
“四海絕不能因我滅亡!”葉凡只說了這一句話,就消失在眾人眼前,陳東青只覺眼前一花,衣架上的雨衣便少了一件,再扭頭向外看去,大雨中,那個身影已漸行漸遠。
“哎,等等!我開車!”李絲寒抓起門旁的雨傘追了出去。
“這混蛋小畜生!”閒雲吹鬍子瞪眼,惱道:“不知天高地厚,捅出簍子還要老子替他擦屁股!”
傅東方忙陪著笑說道:“大師莫怪,此事確是因他而起,其中恩怨情仇,解鈴還須繫鈴人啊。”
“要我看,立即調一個師團,全力鎮壓這些黑道份子!”林田揮手說道:“在我的地盤上,誰敢不服!”
閒雲撇嘴哼了一聲,看白痴一樣掃他一眼,扭過頭去。
別說軍隊,就是火箭大炮,有些時候,在他們這種人眼裡,也全部都是擺設。繁華世界的背後,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是世俗中人難以理解的存在。
“不如這樣,老林,為保萬一,我親自走一趟,必要時再調派軍隊,陳東青,我們走……”傅東方說道。
陳東青聞聲愣了愣,沒想到,傅老會主動請纓親自上陣,他的身份,可不光是太極門傳人,還是那支神秘部隊的三大掌權者之一……
哪知,閒雲陰陽怪氣說道:“黃鼠狼給雞拜年,我不領你這個情的!”
“哈哈,那我就當是散散步,遛個彎……”傅東方絲毫不以為意,同時向林田擠眼,很明顯在傳遞著什麼。
林老頭忙道:“大師,我這有特等的大紅袍,你嚐嚐?”
“武夷山當季採摘的嗎?”閒雲慢悠悠閉著眼。
“正是今年的新茶。”在旁人面前頤指氣使的林田,遇上了這師徒倆,竟低聲下氣像個老奴。
“那還吱吱嗚嗚幹什麼,說吧,什麼事?”
“這……關於我孫女的病症,據小葉說,是玄陰絕脈,不知大師能否診治……”
閒雲一聽,幾乎跳起腳來:“什麼?玄陰絕脈?你要我給你孫女治這個病?快放過我吧!我還想多活幾年!可不敢背這個害人害己的黑鍋,得了,大紅袍你自己留著吧,我喝白開水……”
林老頭傻眼了,背黑鍋?治病怎麼是背黑鍋了?
“爺爺。”林詩雅站在二樓,面無表情看著下方這些人。
“你說的是她?”閒雲張大了嘴巴,這不是他微信上搖出的小姑娘嗎?老天,幸好沒做啥缺德事,否則天打五雷劈,不得善終啊,玄陰絕脈,光想想就兩腿發軟,蛋疼菊緊,透體冰涼……
夜幕中雨勢極兇,車燈也僅僅能照亮十幾米遠的視線,深夜的環濱大道看不見幾輛車。
李絲寒不時偷瞄一眼葉凡,一路上卻不說話。
直到——
那黑壓壓的人影,那數十輛麵包車,在前方進入視線。
“到了,停吧。”葉凡抓起雨衣。
李絲寒緩緩停住車子,緊抿的嘴唇在葉凡推開車門時叫了一聲:“等等。”
“還有事交待?”葉凡回頭笑了笑。
“沒有,就想……”李絲寒展顏微笑,極快地湊過唇角,在他的臉上小雞啄米偷親了一口!
“等你凱旋。”她笑著將一臉驚詫的男人推出車外,自己倒先紅了半邊玉臉。
車門關閉,葉凡伸著腦袋貼在玻璃上向裡面瞧去,李絲寒微笑著衝他擺了擺手。
這女人,今夜春心又盪漾了?
不管真假,葉凡都無暇去深思,前方雨水中捲來的撲面血氣,已釣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踏著地表交織縱橫的血水,披著雨衣,如地獄中重生的惡魔之主,深藏著殺戮與死亡,向那黑壓壓的人群大步走去……
雨刷每掃過一下,李絲寒的目光就痴了幾分,那朦朧的身影,那異常挺拔的身軀,究竟是為誰而去?為何而去?
噗嗤!
別墅院內,一隻手臂卷著血水飛上了夜空,滿身血汙的燕塵死死咬住牙齒,強忍斷臂之痛,手中刀子捅進了對手的胸膛!
“老四啊!”一名黑衣長髮男子揮刀劈向燕塵的頭頂,哐當,一聲劇烈脆鳴,刀鋒被劍光擋下,屠蘇那張堅如磐石的冷厲面容映入了他的視線。
“屠蘇……”長髮男人大驚失色,撒腿向後逃去。
四海第一戰將拔地而起,手中赤星劍一放一收,紅芒閃爍,男子只發出一聲慘嚎便撲倒在雨水血水中。
屠蘇攙起燕塵,放眼看去,大廳門前,算上他八大戰將僅剩四人,兩殘一傷!
這一波進攻被擊殺了,下一波呢?
三位忠實可信的堂主也一一死於戰亂,錢鋒率領的反叛大軍以絕對優勢包圍了玲瓏灣,光用人海戰術硬填,就足以踏平這棟別墅。
外頭黑壓壓的人影,已經將這裡圍得水洩不通,插翅難逃!
一輛林肯轎車靜靜停在別墅院外,錢鋒披著手下遞來的大衣,在一夥人開路遮傘中站到了敞開的鐵門前。
“老大,只剩下屠蘇等殘留餘孽,要不要開火?”
“留幾個活口。”錢鋒叼著雪茄,笑眯眯說道:“今後,誰敢犯上作亂,這便是前車之鑑,我要他生不如死,後悔活在人間。”
“是!”左右手下心底皆是一寒,錢鋒做老大,定不會比沈天明仁慈,只會變本加厲殘忍。跟了這樣的主子,是對是錯?
“進攻!”錢鋒志得意滿揮手,向門側左方那幾個頭戴斗笠的白衣人笑道:“諸位,該你們一顯身手了。”
為首的那人手持一柄豔麗方刀,刀鋒輝映著紫色與赤紅,陰惻惻的聲音從斗篷下透出來:“錢老大,拭目以待吧!一直想知道,是屠蘇的劍厲害,還是我徐匡刀技更勝一籌,今夜該有個勝負決斷!”
五個人,以徐匡為中心,倒拖長刀,踏著滿地的屍體和血泥,一步一步進入別墅院中。
“大哥!”彭虎望著屠蘇,滿臉的猙獰,額頭的血水順著下巴流淌。
“後悔嗎?”屠蘇忽而一笑,從未展露過的這種溫馨和善,在大雨中綻放了醒目的光輝。
“能死在一起,值了!”彭虎咬牙喝道。
“只是,護不了大小姐,我們無顏見會長啊!”燕塵眼眶盡裂,死不可怕,怕的是完不成使命。
傲世的臺柱子徐匡都出手了,他們幾人傷的傷,殘的殘,苦戰脫力,根本不是這些虎狼的對手。
廳內傳來腳步輕響,屠蘇回頭看去,沈佳瑤一身新衣,長髮精緻盤起,潔白的長裙垂膝,臉上甚至化了點淡妝,踩著一雙水晶色高跟鞋,揹著手站在了他們身後。
“大小姐你……”屠蘇隱約猜到了什麼。
“我會和你們在一起。”沈佳瑤眼神異常堅定,平靜地沒有任何波瀾。
抬頭仰望夜空,那一縷縷看不到盡頭的絲絛背後,淨是無邊的黑暗。
一如這世界,這人生,這二十年的光陰,看不到光明,沒有希望,如行屍走肉一般地活。
活著,究竟為了什麼?
死了,真的一無所有嗎?
她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
“屠蘇,一對一,別說我兄弟欺負你!”徐匡揮起手中五毒刀,摘掉斗篷,滿臉盡是得意陰笑。
“小兒。”屠蘇手握寶劍,正待迎敵——
砰!
槍聲突兀響起,徐匡應聲捂胸跪地,指縫間噴出大蓬大蓬的血來!
“你!用槍?”他聲嘶力竭指著沈佳瑤,半跪的身體轟然向前倒下,圓睜兩眼,死不瞑目!
堂堂傲世第一高手,竟然一刀未出,死在了女人的槍口下!
憋屈,無比的憋屈啊!
“誰規定不可以?豺狼上門,難道要我以身相飼?”沈佳瑤嘴角勾著一抹笑容,驚豔了整片夜空。
她的笑,從未向任何人展示過,今夜,一笑傾城,再笑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