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咱們這是去哪兒啊?”葉凡被兩名五大三粗的軍士擠在中間,聞著他們身上的汗味兒,大倒胃口。
蘇琳卻坐在副駕駛座上,一聲不響,置若罔聞,旁邊開車的小兵也不說話,五個人,兩對啞巴。
“哎呀,見鬼了,今天的人舌頭都叫鬼割了嗎?”
“兄弟,你拉鍊沒拉。”
“蘇少校,你太不小心了呀,紐扣開了。”
任他怎樣調侃,都沒人理睬,不過,那一張張臉,一對對眼珠子,都已到了快要爆發的邊緣。
算了算了,再搞下去,這輛車要開溝裡去了,葉凡搖搖頭,索性閉目養神。
瞅著他那副吊兒郎當又洋洋得意的樣子,蘇琳抱在胸前的手臂幾乎把一對胸勒爆,撐破軍裝。
車隊一路浩浩蕩蕩開向城北,竟然不是開往軍營,反而穿行在一幢幢別墅區內,最終停在了一處遍佈哨兵的豪宅大院面前。
“喲,住這種地方的人,一定貪了不少錢吧?”葉凡扯著一副大嗓門胡亂嚷嚷著,那些荷槍實彈的士兵無不瞪大了銅鈴狀的眼珠子,如階級敵人一般仇視著他。
這是哪兒來的混賬東西?敢在這裡大放厥詞,還要不要命了?
“琳妹妹,給這樣的首長當跑腿,真是苦了你們啊!假公濟私,一看就不是什麼好鳥!”站在那伸縮式電動門面前,葉凡屈指成劍義正言辭叫道。
“誰是你琳妹妹,少廢話!進去!”蘇琳厲聲叱道。
電動門咣咣咣向一側閃開縫隙,葉凡聳聳肩,掏出一支菸叼在嘴上,晃著八字步,走馬觀花,大搖大擺,進了深牆大院。
這府邸的豪華程度不亞於任何富商巨賈,草坪、噴泉、花園、游泳池應有盡有,西南角還有一處馬廄,隱約可見幾匹通體棗紅的駿馬正在愜意嚼著草料。
與普通豪宅相比,隨處可見的武裝士兵大大提升了這個地方的檔次,清一色迷彩軍裝,筆挺的站姿,真槍實彈,無形中處處透著一種森嚴,肅穆。
這樣的住處,屬於那種即便被模仿,也無法被超越的存在。
葉凡笑眯眯走到那別墅門樓前,一個有幾分面熟的男人快步走來,老遠就堆著笑容:“葉醫生,你可來了!”
“喲,是你啊!”沒想到,這個身著軍服的中年男人竟是在第一附屬有過一面之緣的陳東青大校。
這麼說,這個地方的主人就是那個差點被一塊食物卡死的老頭了。
“裡面請,我去向首長彙報!蘇琳,你招待一下葉醫生!”陳東青和他握了下手,快步向樓上跑去。
“是!”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是軍隊裡的三級!
看這樣的架勢,必然是有求於他,葉凡夾著煙笑起來,邊向客廳走去邊拉長嗓音問道:“哎呀,琳妹妹,有個問題我想請教一下,這個大校厲害還是少校厲害呀?”
“……”明知故問,蘇琳不想搭理這個混蛋,冷冷揹著手站在客廳門旁,既不斟茶倒水,也不招呼。
十幾只四四方方的淺綠色沙發環繞客廳擺放,正對門庭背景牆上一幅巨大的紅日普照圖,鋪滿了整整一面牆壁,沒有鋪地毯,只有紅色的木質地板,又紅又專的軍旅風格撲面而來,嚴肅但不失親切感。
葉凡挑了個位子坐下來,隨手將打火機拋向蘇琳。
“幹什麼?”那一秒她是不想接的,但又擔心這東西摔碎了,弄髒首長的客廳,只好硬著頭皮接下來。
“喏。”葉凡指著嘴上那根菸,“這是上級的命令,少校。”
蘇琳怒瞪著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沒辦法,誰叫自己領著軍隊俸祿,上吧!
啪!打火機點燃香菸的時候,葉凡叼著煙愜意地笑著,正巧,客廳門口傳來一個老頭的洪鐘聲音:“哈哈,貴客盈門,失禮了!”
葉凡側眼一瞧,猛吸了口涼氣,一口煙嗆到嗓子裡,嘴沒把住門,菸頭嗖一下躥出去,不偏不斜剛好彈到蘇琳的胸口上。
“哎呀,不好意思!燒著沒有,快讓我瞧瞧,咳咳……”葉凡手忙腳亂伸手去搶那截菸頭,恐怖非人的速度發揮到了極致,菸頭搶到手了,趁亂也摸了一把。
美女少校的臉霎時和牆壁上的紅日一般豔麗,捏著打火機的拳頭用力攥緊,死死盯著那張故作抱歉的臉。
“呦,林詩雅同學,你怎麼也在這裡啊?”葉凡忙把目光轉了過去,挪到這個讓他失態的女生臉上。
林老頭仰面哈哈大笑,說道:“小雅,還不和老師打個招呼?”
果然是一家人啊!葉凡不由地汗了一把,林詩雅的家庭背景竟藏得這麼深,連學院都沒有記錄在冊,再從今天所見種種判斷,這老頭的權勢真的可以一手遮天了。
林詩雅冷冷瞥一眼葉凡,攙扶著爺爺走向沙發。
“蘇琳啊,你先出去吧。”林老頭揮了下粗糙的手掌,在葉凡對面笑容可掬坐下來。
蘇琳轉身敬了個軍禮,嬌聲說道:“是!首長!”
隨後邁著正規的軍步,挺直腰桿走出客廳,只留下那英姿勃勃的倩影。
“小葉老師啊……”林老頭揚聲勾回了葉凡的視線。
葉凡抽著煙擺手道:“不敢當,林老叫我過來,是有事要商議吧?”
“哈哈,後生可畏啊,我這裡有兩件事情。”林田點頭笑道:“一來是要向你面謝,你兩次救我爺孫倆性命,這個大恩,說什麼也不能隨便就草草了事。”
葉凡打蛇隨竿上,趁機樂道:“既然林老這麼認為,那就來點實在的好處吧!”
“噢?實在的?哈哈,你這小子!敢說實話,好,好哇!”林老頭指著他開懷大笑,真沒見有人敢在他面前這般膽大妄為的,公然向他討要好處,葉凡是頭一個。
“莫非老先生一直聽的都是假話?”葉凡笑呵呵說道:“難怪身體這般虛弱啊,生活在這牢房一般的地方,耳邊充斥著阿諛奉承,這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老頭聽了這話還在笑,林詩雅倒先怒了:“你胡說什麼!”
“哦,林同學,你提醒了我,今天曠了我的課,你是不想要學分了吧?”
“那又怎麼樣!”別說一個小小的中醫課,就算是畢業證,以林家的身份地位,也不放在眼裡。
“哎,小雅,尊師重道,不可以這樣胡來!”林老頭佯怒拍著孫女的手背說道:“小葉老師是你的長輩,今後,你凡是都要聽他的……”
林詩雅急了,連聲嚷道:“我不聽!憑什麼聽他的,他算什麼長輩!”
葉凡歪嘴樂了,壞笑道:“林老,你這話怎麼像交待後事啊?”
“咳咳——咳咳咳咳——”聽著這兩人一個比一個可氣的話,林田一口老氣沒喘上來,捂住胸口連聲哮喘,精瘦的臉霎時間憋成了可怕的紫紅色!
“爺爺,爺爺你怎麼了!”林詩雅慌了神,老頭常年患有氣管病,經不起怒,經不起氣,一塊肉都能卡死他,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麼得了。
“嗯?我瞧瞧。”葉凡走過去扶住老頭的脊背,眼神微微收縮,另一手紛繁繚亂點出,或拉或扯或點或按,沒幾下,就見林老頭長長吁出一口氣,臉上的紅潮急退。
“真舒服……”老頭暗暗回味了一下,拉著葉凡的手意猶未盡說道:“你的醫術確實是我平生僅見啊,妙不可言。”
“林老,氣喘病切忌大喜大怒,這樣吧,等下我給你開個中藥方子,你試試看。”
林老頭大喜,連連點頭,起身說道:“好好好,我剛剛說,這第二件事,是希望你能留下來。”
“留下來坐牢?”可不是,周圍到處都是抱著槍的警衛,和坐牢有什麼區別?
林老頭拍著他的肩膀無奈苦笑,蒼老的嗓音漸漸低沉:“這個事,和小雅有關係。”
葉凡眼神瞥了瞥,林詩雅忙扭過臉去,不過,那冷冰冰的小臉卻浮起了一絲紅暈,好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小雅都和我說了,她這病,恐怕除了你,沒人能治啊……這幾年,我日夜擔憂,就害怕白髮人送黑髮人,小葉老師,你一定要答應我,救救我這唯一的孫女。”老頭說著說著眼角就溼潤了,神色間浮起無盡的傷痛,“這丫頭,她母親生她的時候就去世了,她父親,在南疆戰場為國捐軀,我不求別的,只求她能快快樂樂,平平安安。可是這二十年來,她身上遭的罪,又有哪一天真正快樂過?”
“爺爺,你別說了……”林詩雅抱著老頭的手臂,眼眶裡流下兩行清淚。
這爺孫倆,苦情戲搭配得太完美啦!
葉凡實在看不下去了,打斷他們的表演,淡淡說道:“我治不好。”
“小葉老師,你是在推託吧?”林老頭忙抹了下眼角抬頭說道:“你的醫術相得那麼準,怎麼會治不好?不要緊,有什麼條件,你儘管提!”
林詩雅也抬起淚眼,無比緊張地望著葉凡,如果能活命,誰又願意等死?
微微嘆了口氣,葉凡搖頭沉聲說道:“她身負玄陰絕脈,別說我,就是扁鵲華佗在世,也無能無力!”
“啊!”林老頭一屁股跌坐在沙發上,失了魂一般,兩眼一片茫然。
聽這個名字就不是什麼好病,絕脈,斷絕血脈,能好嗎?難怪二十年來都查不出病因,原來真的是無藥可醫!
就像是宣判了死刑,林詩雅咬著沒有血色的嘴唇,木然呆立,兩行淚水沿著臉頰無聲流淌。
“不過——”就在他們已經深感絕望時,葉凡卻轉身拉長了嗓音,走向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