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瑤端莊冷豔地坐在那兒,好像沒聽到葉凡的提問,但目光卻在與他對視,無限的冷漠,如一汪冰川,深不見底。
全場鴉雀無聲,呼吸可聞。
這是不給葉老師面子麼?以她的個性,真的做的出來,全世界只有她敢這麼囂張。
葉凡輕笑出聲,帶頭鼓掌道:“謝謝沈佳瑤同學獨到的解答。”
什麼?這也算回答?
每個人的腦細胞都不好使了,零星的掌聲蹦起,莫名其妙送給了沈佳瑤。
一絲異樣的光彩,在沈佳瑤的眸子中閃爍,他真的讀懂了自己的心思?
“葉老師,該你了吧!”楚欣妍笑着起鬨。
“對啊對啊,老師,什麼是愛呀?”黎豔同學也嚷了起來,嘴角帶着勾魂的媚笑。
葉凡笑了笑,轉身在黑板上寫了個繁體的愛字。
“看明白沒有?”他説道:“一個爪、一個禿寶蓋,一個心,一個友,合起來的意思就是抓住朋友的心。”
“複雜嗎?其實蠻簡單的。愛這種東西,就像吃辣椒,吃的時候很爽,拉的時候可老難受了,但是吃不到呢還老惦記。”
下面一團鬨笑。
“那有沒有人想過為什麼會這樣?”葉凡笑問。
“我知道我知道。”楚欣妍舉手搶答:“研究發現,人的腦垂體會分泌一種叫苯乙胺的化學物質,它能刺激腎上腺素產生,讓心跳加速,讓人們有一種幸福感。”
葉凡表示贊同,點頭説道:“那是西醫和生物學上的説法。現在我們談中醫,所謂的愛,在我認為,其實是一種病,一種集合了偏執、自我、傲慢、拜金等等無數負面情緒的強迫症。”
此言論一出,眾皆譁然。
“你們可以質疑我的話,但先聽我把話説完。”他講道:“男人談愛,是想佔有,並且獨霸一個人,或者更多。女人談愛,希望被寵溺,希望對方眼裏只有唯一。這是最基本的比較大眾的思想,更多的病人以金錢、地位、佔有為目的,以愛情為幌子達成各種私慾。所以這個世界人人都有病,且都病得不輕,除非你承認自己無愛,當然還有一種可能,你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似乎有那麼一點道理,每個人都在靜靜品味他的話,一個清冷的聲音忽然冒出來。
“你有沒有病?”
是沈佳瑤,也只有她敢這麼無禮了。
“當然有。”葉凡笑道:“沒病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他已經純淨到和這個骯髒的世界格格不入了,垃圾堆裏會生出珍珠寶石麼?我們奉以為最神聖的愛情其實並不純淨,其他的東西,友情、親情、人情又是怎樣?病症無處不在啊,同學們。這就是我今天要談的第一個話題,我不是在談情説愛,也不是感慨世界黑暗,是在説病理醫學,人人皆有病,只是有輕重緩急罷了。”
“老師,我不同意。按你這樣的説法,我們豈不是都要進醫院?”一名外班來的學生大膽反駁道。
葉凡揮手説道:“這位同學,你還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我説的病,囊括心理、生理、未發將發、已經病發,你説的,仍然是狹義上的認識,只是身體上的疾病。”
“只有認清病這個概念,才有資格言醫。外感、內傷,氣、精、神、骨、血、肉,無一不包括其中。許多病症,待醫生髮現時,已無藥可醫,無處後悔,因為他們錯過了認病的最佳時機……”
他的神色陡然肅穆凜然起來,揹着手,如電的目光掃過全班學生。
沒有人看到,他的手指正按在掌心中,那道赤焱毒脈上……假如可以後悔,那樣的人生真的是他想要的麼?
嘩啦啦!發自肺腑的掌聲震動教室。
這一課,真的沒白來,治病先認病,才是學之有道,葉凡以當下最熱的話題,從愛情談到中醫,談到病理,是他們之前從未經歷過的。
很新鮮,也很刺激。
砰!教室的門突然被人暴力踹開,十幾名不知哪個學院的保安提着電棍衝進來。
緊跟着,幾名衣冠楚楚的教授、領導模樣的人滿面憤慨大步走進來。
“就是他,拖下來!丟出去!”一名戴眼鏡的男子頤指氣使,指着葉凡尖聲叫嚷。
教室內的學生們不斷起立,臉上的神色從茫然到震驚,再到憤怒無法控制。
這裏是學院,是教室,竟然有人敢暴力闖入,要抓他們最崇拜的老師!
“你們是什麼人,滾出去!”秦巧卿拍着桌子怒斥,這個笑起來月牙彎彎的温雅女生,第一個為她喜歡的人打抱不平,像男生一樣勇敢去戰鬥。
“滾!滾出我們的課堂!”
“滾!”
幾百名學生口中匯聚出同一個字,震天動地,聲浪如滾滾海潮,生生將這十幾個保安鎮住,不敢妄動。
“反了反了,院長,院長你看……”眼鏡男子向身後求助,大家這才注意到被一羣教授拱衞在中間的竟是外國語學院的院長史永存。
這是來報一箭之仇的,葉凡露出了微笑。
史院長走出人羣,揮臂虛按,大聲説道:“都靜一靜,靜一靜。我有幾句話要説。”
“史院長,這是醫學院,您到這裏發號司令,有越權的嫌疑吧?”楚欣妍説道。
“就是嘛,外國語學院也想管到咱們醫學院來,憑什麼?大家拍下來傳到網上去!”
“不管他説什麼,大家都不要聽!趕他們出去!”一名男生揮着拳頭大吼。
眼見場面有失控的傾向,史院長額頭也冒出了冷汗,這幫學生,可正處於易衝動,易爆發的年紀啊,這回他媽的選錯了時間地點,要壞!
“大家安靜一下。”葉凡拍了拍黑板擦,漸漸制止住羣情激憤的混亂場面。
一雙雙眼睛,好人的,壞人的,中立的,都紛紛投在他身上。
清了下嗓子,葉凡笑道:“我們可以阻止暴力,不能阻止別人放屁。史永存院長,你請。”
“哈哈——”所有學生都放聲大笑。
“你!”史永存指着葉凡怒道:“各位同學,作為傳道授業的學院老師,我有責任質疑,這樣的人是怎樣進入我們醫學院的!”
“哪樣的人?”葉凡笑着反問:“我睡了您孫女?”
“你!”
“我欠你錢?”
“……”史院長臉色急劇憋紅,氣急敗壞摘掉眼鏡大吼:“你誤診!”
“原來是這樣。”葉凡表情輕鬆地笑道:“對不起,上次我忘了自己不是獸醫,越俎代庖了,不好意思啊,老史。”
又是一片鬨堂大笑,史永存的秘書揮着手臂狗仗人勢大叫:“放肆!你們,你們都住嘴,不許笑!”
他一張嘴哪裏能阻止這麼多人的笑聲,大教室內口哨和歡樂越發地多了。
史院長心口差點悶得吐出血來,指着葉凡顫聲罵道:“你……你沒有醫德!你不配做教師!”
“對衣冠禽獸也需要講道德?”葉凡仍然在笑,只是這種笑容已多了種冷意,“史院長,你大概不知道我之前是做什麼的。”
史永存感到了一種緊張,莫名的緊張,斷續問道:“做,做什麼的?”
“保安隊長!”葉凡用力拍響講台,聲音之巨,震得所有人都感到心臟多顫了一秒!
那些外語學院的保安們,更是齊齊縮了縮腦袋,這氣勢,這威風,可比他們的隊長牛逼啊!他們多少也聽説過醫學院葉保安的名氣,此時才知惹上了什麼棘手的人。
“我數三聲,不屬於醫學院的人,麻煩向後轉,齊步滾,一!”
“二!”底下的學生們齊聲幫腔,門口這一小撮人無不誠惶誠恐,臉色青紅,本以為能趁機拍拍史永存的馬屁,現在白惹了一身騷,進退兩難了!
一雙雙羞憤的眼睛,只能向史院長投去試探的詢問,是走,還是滾?
“我們走!”史永存揮袖回頭,走了兩步,又放出狠話來:“我會向大院長髮公函!她如果存心偏袒,我直接去找市教委!”
“快滾吧!”一隻鞋底從教室後頭丟了過去。
隨即,礦泉水瓶、書本、板凳腿鋪天蓋地砸向門口!
保安們掩護着史院長一夥狼狽逃竄。
葉凡笑了笑回到原先的話題:“大家收回鄙視的目光,我們繼續説中醫臨牀診斷第一步。”
“老師,是望聞問切麼?”
“是也不是。”葉凡揮手説道:“治病救人,先從預防開始,西醫有疫苗、抗體,中醫有什麼?”
“人痘!”有人脱口而出。在宋代,中醫就已發明人痘避瘟疫,領先世界八百餘年!
“這算是一種過時的方法。”葉凡搖頭説道:“中醫最博大精深之處,不是各種治療方案,而在於預見,在於不必藉助儀器,就能搶先查出早發病況。你在大街上遇到一個人,看一眼就能瞧出他得了什麼病,西醫能做到嗎?所以,我們學中醫的,必須先培養自己的優越感,連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怎能讓別人尊重你?”
是啊,不光是學中醫,做人也是這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別人會尊重你嗎?
有人深思,有人點頭,更多的人開始鼓掌。
在這熱烈的氣氛中,咚咚咚!外面的教室走廊上響起了沉重的皮靴踏地聲,整座樓似乎都在開始搖晃!
怎麼回事?
史永存這麼快又殺回來了?
學生們三三兩兩站起來,伸長了脖子,有人緊張地握住了手機,隨時準備撥打報警電話。
聽這氣勢,遠比剛剛那夥保安厲害,空氣裏隱約透出一種深沉的殺意,究竟是什麼人?
這堂課,簡直比看美國大片還帶勁啊……
葉凡收起講課的姿態,雙手插兜,側身迎接這波即將到來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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