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與海之間,橫亙着一頭巨獸,深藍色的皮膚恍若透明,卻又令人無法看透。張開深淵般的大口,吞吸海水與天風。
時間正值正午,驕陽卻顯得暗淡無光,天空的顏色逐漸變成墨藍,彷彿夜幕提前落下,這是世界的“黃昏”。
那傳説中的妖王,屹立於巨獸背脊上,頭頂是羣星璀璨,世界匍匐在他腳下。
他沒有回答不怒僧的問題,反而張開雙臂,朗聲問道:“諸位道友皆是九州英傑,可曾見過如此壯麗景象?”
眾人仰望着那道身姿,一時間全都默然。
南越王芊凌之嘆道:“豈止未曾見過,簡直連想都想不到!”
李青山粲然一笑:“我想到了,在很久很久之前!”
若是認真起來,他這話簡直經不起推敲,在很久很久之前,他連噬空獸是什麼玩意都還不知道,怎麼可能想到今日,然而他的神態卻令人不能不信。
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擊水三千里。
金蟬靈王雙手合十,立在水面上,腦海中浮現出當日一番對話,不由信然。
“阿彌陀佛,道友想人不敢想,為人不可為。有今時今日,亦不足為怪。”
縱然井中的小小蝌蚪,也有機會成為璀璨巨星。
當然,李青山現在還差得遠,不過是呱呱大叫着攀上井沿,看到了不一樣的星空。
空氣漸漸稀薄,夜幕緩緩垂落,茫茫大海之上,星漢燦爛,若出其裏。
黃昏之後,便是長夜。
“來不及多做解釋。等你們到了那邊,自然會明白一切。”
李青山揚起手臂,做了個“請”的手勢,彷彿熱情好客的主人邀請賓客們入門,那門户卻是噬空獸深淵般的裂口。
眾人踟躕不前,戰不敢戰。退無可退。
李青山笑着吆喝不怒僧:“喂,那邊那個胖和尚,別愣頭愣腦,説你呢,趕緊進去!”
“你這小兔崽子!”不怒僧搖頭苦笑,邁開大步,甩開僧袍,向着深淵中行去,在進入之前。雙手合十,行了一禮:
“佛觀一缽水,八萬四千蟲。你能有此心,已是深具佛性,不枉為一場佛門弟子。割肉喂鷹、捨身飼虎之事,佛祖方能為之,你不必太過愧疚。若能堅持修行,説不定有朝一日真能面見世尊。請他為你解答心中疑惑。”
李青山惱道:“你才深具佛性,你全家都深具佛性。我一生行事無悔。有何愧疚。你這禿驢,再唧唧歪歪,我現在就送你去面見佛祖!”
不怒僧微微一笑,踏入深淵。
一聲龍吟浩蕩,一直不見蹤影的墨海龍王躍出海面,縱身投入深淵中。
隨後。一個個修行者緊隨其後,多與李青山有故舊。剩下的修行者大都心懷戒懼,然則此時世界幾乎被整個掏空,開始向內塌陷,已是瀕臨破碎。
他們感到自身的靈力正在迅速流失。若是不盡快進入一方世界,哪怕是現在擊敗李青山,也得面對無邊廣漠虛空,必然是死路一條,那恐怖的深淵已是唯一的生機所在。心中掙扎了一番後,終於搖了搖牙,投入其中。
無盡虛空中,一顆星辰逐漸黯淡,地火風水的運轉戛然而止。
轟然一聲,向內塌陷,迸發出無比璀璨的光芒。
這光芒能夠持續千年,足以射至億萬公里之外,能夠引來大量的噬空獸。
不過轉眼之間,一團深藍色的氣泡將一切包裹、吞噬。
在其他世界的人的眼中,或許不過是一顆星辰的熄滅。而在星海的另一端,一顆星辰迅速變得閃亮,彷彿在灼灼燃燒。
不怒僧穿越深邃的幽谷,來到另一端之後,只見海天開闊、氣象萬千,一時間心神恍惚,明明是極普通的景象,此刻看來卻如此珍貴,簡直令人目眩神迷。
李青山從虛空中走出,氣息廣漠幽遠,一雙眼眸深不見底,其中彷彿運轉着繁複玄奧的天地法則,笑問道:“感覺如何?”
不怒僧分明感覺到,眼前的李青山與方才所見的那位,氣質截然不同,卻又有着冥冥之中的聯繫,是一個整體,訝然道:“這是你的分身,你是這方世界的神!?”
李青山微笑頷首。
不怒僧默默感應了一下,發現力量受到無形桎梏:“嗯,這方世界似乎還不足以容納三次天劫的修行者。”
隨後而來的修行者們,也都發現了這一點,心中大為不安,卻又都鬆了口氣。
這種情況其實是極為危險的,他們根本不能抗衡世界法則的反噬,若非李青山這位世界之神的護佑,他們全都難逃一死。但是至少證明,他確實沒有加害之心。
“嗯,暴飲暴食,總是容易消化不良,諸位道友且稍候。”
噬空獸在極短的時間內吞噬了一方體量比自身體量大許多倍的世界,自然沒那麼快融合,而李青山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向下一指,大海震動,翻騰起來,一座孤峯衝破海面,直指蒼穹。
轟轟轟轟!
千萬座山峯升起,衝開萬里海疆,還在不斷擴張,直至形成了一片新的大陸。其中盡是連綿起伏的崇山峻嶺、急流險灘,其中間雜着一片片荒原。
他將手一揮,草木生焉,迅速蔓延。轉眼之間,蒼翠之色就覆蓋了整座大陸,頓時變得生機勃勃。
再將手一揮,鳥獸歸焉,鷹翔碧空,虎歸深山。萬獸無繮,自在馳騁。亦有無數妖靈精怪,藏身於深山大澤。
他將九州所有的妖獸之類全都安置在這片大陸,霎時間,整座大陸都顯得妖氣騰騰。
“這是我為妖族的道友準備的。從此萬類霜天競自由,不必再與人類混雜,不受獵人漁夫、或是修行中人的侵害,然而物競天擇、弱肉強食,不免要受自然法則的淘汰。”
眾人皆被這般天工開物般的手段震的目瞪口呆,頓時明白了一件事,在這方世界,他便是至高無上的神祗。在反應過來之後,都陷入了沉思冥想,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親眼見證這樣一幕,若能從中有所領悟,對他們的修行必將大有好處。
羅睺小明也穿過爬天藤,來到了這方世界,心中別有一番滋味。親手毀滅無數世界的他自然不會被這點場面鎮住,而是突然明白了李青山的打算。
心中驚歎:“這簡直就是妖獸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