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船在蒼穹中飛馳,不過速度卻降低了許多。
船艙中沒有人說話,因而氣氛顯得很沉悶。
靈白鐵青著小臉站在船頭,默默佇立,眸光冷厲而冰冷,籠在袖中的雙拳緊緊攥著,指尖深深陷入掌心,淌出一行殷紅的血珠,他卻是渾然不覺。
白魁懶洋洋趴在靈白旁邊,有氣無力,甚至都懶得睜開眼睛了。
木奎擔憂地看了看靈白,又看了看白魁,眉宇間也有著一抹無法揮去的陰鬱和憤怒。
黃毛小熊阿蠻則一反常態,盤膝坐在地上,神色平靜,正在努力修煉,能夠清晰看見,一圈圈強大的波動正在從其身上氤氳而升。
蒙維和莫婭同樣一言不發,兩人正在無聲地督促那些九幽部落的少年們修行,之前那一場對決太過恐怖,雖未曾受到實質傷害,可少年們的神魂卻受到了波及,若不及時修復,只怕會留下隱患。
而陳汐,則在靜心煉製劍籙。
劍籙如今的威力,已比普通仙器還強上一分,但這遠遠沒有發掘出劍籙的潛力,因為其中坐鎮的五尊神籙,還未達到“溝通神明”的地步。
不過那一步太遙遠,起碼天仙級強者才能感應到所謂的“天地神明”,所以陳汐此時做的,就是繼續挖掘並擴大劍籙的潛力。
而他的做法也很簡單,就是將“風后巽皇神籙”、“妖祖靈皇神籙”、“東皇紫薇神籙”、“玄帝雷皇神籙”這四大神籙篆刻其中。
和之前的五行神籙一樣,這四尊新型神籙同樣是來自神衍山的傳承,只不過是經由祖師伏羲之手,傳給了那締造符界的四尊大能者,也正因此,這四尊神籙成了梁、古、殷、羅四大家族的傳承秘法。
在符界時,離央便把這四尊神籙傳授給了陳汐,至此,他已掌握了九尊神籙的煉製之法。
按照陳汐估計,當這四尊神籙篆刻完畢,就又到了提升劍籙品階的時候,到那時,只需蒐集足夠的仙材就能將劍籙威力提升至一個全新的階段。
船艙中,個做個的事情,氣氛顯得愈發沉悶起來。
唯有殤似乎對周圍一切都渾然不覺。
鬼蘇聖皇的出現,阿秀的離開,令得包括陳汐在內的所有人心中都憋了一團怒火,那是對自己力量的一種不甘。
或許他們的整體實力,已傲立在人間界之巔,可面對鬼蘇聖皇這般恐怖存在,依舊如同不堪一擊的蚍蜉般,蒼白而無力。
那種被人掌控命運,那種被人任意踐踏的感覺,令他們感到無比的憋屈和憤怒,再不想體驗第二次。
所以,他們自覺地開始重新審視自己,不再執著於過往,而是將目光看向了更高處。
數個時辰過去。
視野中,一座茫茫巍峨的山脈出現在視野之中,猶若橫亙在天地之間的脊樑,群山之巔,彌散出濃濃的紫色仙力。
從天空俯瞰,此山猶若一條十萬里長的巨龍盤踞,其軀蜿蜒、匯聚王者紫氣,每當朝日升起,此山就籠罩在一片紫色霧靄之中,莊肅而厚重,有一種皇者之氣。
紫氣東來,乃龍脈凝聚之罕見福地。
那便是紫荊山脈,紫荊白家的盤踞之地,一個令玄寰域修行界又恨又敬畏的地方。
此時,在那群山之前,一片空闊的平原上,正立著一個衣冠勝雪,面白如玉的俊朗青年,手執描金玉扇,扇面繪製十八幅妖嬈嫵媚的美女圖,顯得極為醒目。
若是在戰場上,這樣一個打扮騷包的傢伙,絕對是敵人滅殺的第一個目標,因為他太醒目了,不打他打誰?
敢這麼騷包,又敢這麼明目張膽傲立在紫荊山脈之前的,當然是紫荊白家的弟子——白顧南。
他似乎已等很久了,正百無聊賴地揮動著玉扇,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可當看見那劃破蒼穹而至的寶船時,整個人腰脊一挺,目光明亮,神采飛揚。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他仰天大笑,一副欣喜之極的模樣。
“這傢伙,還是如此騷包……”
船頭上,看見一襲雪白長衫,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手執美女圖玉扇的白顧南時,陳汐唇邊不由泛起一抹笑意。
“操!地仙境界!變態啊!”白顧南一步跳上寶船上,上下打量了陳汐一眼,就忍不住狠狠爆了一個粗口。
他可是記得,上次在離火城和陳汐分別時,對方的修為才不過冥化境界,如今才不過十多年沒見,對方居然晉級地仙之境了,這讓他又是羨慕又是震驚,心中暗自警告自己,千萬不能和這怪胎比,會氣死人的……
白顧南等候在這裡,自然是受到了家主白驚辰的囑咐,前來迎接陳汐的,當然,如果來人不是陳汐,以他的跋扈性格,才不會委屈自己幹一個奴僕才應該乾的事情。
“陳汐,我小姑已經回來了,不過不宜拋頭露面,你也知道,天地之間無論任何勢力,從來不缺少派系鬥爭,那些頑固而保守的老東西們,整天想的不是如何去域外戰場殺敵,而是把精力都用在了內鬥上,而很不幸,這樣的事情我白家也不可避免。”
寒暄片刻之後,白顧南便把紫荊白家中的一些狀況大致給陳汐介紹了一遍。
按照白顧南的說法,白家如今的內鬥儼然已分成了兩個派系,一個派系以家主白驚辰為主,一個派系則以大長老白丞為主。
而這一場內鬥產生和爆發的根源,其實和陳汐也大有關係。
很簡單,大長老白丞一系和那仙界中極為神秘的修行勢力左丘氏極為親密,並且早在很久之前,就多次受到左丘氏囑託,要斷絕和左丘雪的關係,必要的時候,甚至要充當左丘氏在人間界的代言人,緝拿和追殺一些仇人,例如陳汐的父親陳靈鈞。
而白驚辰一系則從來都不打算依附誰了,也從沒想過要攀上左丘氏的高枝,不過由於白婉晴的關係,態度上則較為靠向左丘雪。
當然,僅僅只是態度上,畢竟左丘雪下落不明,誰也不值得她是否早已被左丘氏緝拿回家了。
這一切,陳汐以前都聞所未聞,直至如今,才從白顧南口中得知,心中無疑又沉重了許多。
連紫荊白家這樣在玄寰域無人敢招惹的古老大勢力中,都有人心甘情願充當左丘氏的爪牙,可見左丘氏所擁有的力量是何等恐怖了。
“這麼說,我這次前來紫荊白家,有可能是跳進了一個火坑?”陳汐收攏思緒,平靜問道。
白顧南哈哈大笑,拍了拍胸脯,豪氣萬千道:“放心,有我在,誰他媽敢動你一根毛,我打斷他的狗腿!”
陳汐眉頭挑了挑。
不過不等他說話,白顧南話鋒一轉,就嘿嘿笑道:“當然,我紫荊白家最崇尚力量,我說話有時候也不大頂用,不過你放心,有大伯和小姑在,沒人敢過分了。”
陳汐才不會把白顧南的保證當回事,自己身為左丘雪和陳靈鈞的兒子這事,那些紫荊白家中的高層只怕早就心知肚明。
對於那大長老白丞一系而言,或許巴不得自己送上門呢。
當然,他們究竟敢不敢玩火,一切都要看自己是否能獲得整個紫荊白家的認可,歸根究底,還是要看自己所展現的力量夠不夠強。
“對了,你可要小心這幾個傢伙。”白顧南說著,手中多出一枚幻影蜃簡,手指一劃,玉簡中射出一道光幕,在空中構成一個瘦削青年的影像。
這個男人面容陰戾,卻長著一對漂亮的桃花眼,輪廓如刀削斧鑿般堅硬,他的頭髮從中間紮成了一條粗大油亮的辮子,盤在腦後,露出一個飽滿的天庭。
男人的眼睛微微眯著,身姿筆直,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獨特魅力,就像一條陰毒而又漂亮的花斑蛇,給人森然血腥的印象。
“白雋,地仙五重境修為,最喜歡虐殺對手,曾殺死過地仙六重的強者,修行至今七百餘年,歷經無數場戰鬥,敗績寥寥。”白顧南介紹的語氣平平淡淡,但卻讓陳汐敏銳察覺到聲音中一絲極度的厭憎。
接下來,幻影蜃簡釋放出的光幕一陣變幻,又出現一個綵衣女子的影像,她一頭白髮如瀑披散,垂落腰脊,面龐還算秀麗,只不過她的右臉卻遮掩在一張漆黑的面具下,泛著金屬般的冰冷光澤。
如雪白髮,漆黑麵具,整個人猶如一柄肅殺嗜血的劍,配上那顏色斑斕的綵衣,平添一份令人心悸的妖異感。
“白虹,地仙六重境修為,劍修,殺伐果決,雙手沾染血腥,不要因為女人而小覷她,論及危險,她比白雋還可怕。”
簡紹完白虹,白顧南手中的幻影蜃玉簡又是一陣變幻,浮現出一個個容貌各異的人物形象,足足有五人之多,無不是身經百戰,在血腥和戰火中殺出一條血路的強者,實力最低的都有地仙四重境。
介紹完畢,白顧南不自覺地長鬆一口氣,似乎談及這些人時,他心中也有著不少壓力,不過當他看向陳汐時,卻微微一怔。
因為陳汐並沒有流露出任何的忌憚、凝重、興奮、或者其他情緒,平靜得簡直像沒有任何感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