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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層深處,一隻寶船在飛行,下面山川如畫,行人如蟻,一座座城池,一條條道路,鱗次櫛比如指甲蓋大小的樓宇,世間繁華,萬丈紅塵都盡收眼底。
按照這種速度,用不了幾日,就能回到松煙城。
陳汐盤膝坐在船頭,細細揣摩湮風流光劍陣圖。
感悟一條完整的風之道意後,陳汐的眼光已變得毒辣無比,在他看來,這湮滅流光劍陣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創造的,速度奇快如風馳電掣,鋒銳凌厲如流光傾瀉,深諳快、準、狠三字要訣。
片刻後,陳汐從儲物戒指中取出八柄玄冥飛劍,作為飛劍,玄冥飛劍跟一般的飛劍外形不同,長三尺,通體森寒如一泓冷水,亦可握在手中進行戰鬥。
嗤!嗤!
陳汐運轉真元,挑破指尖,以自身精血在玄冥飛劍上勾勒起符紋。
修煉湮風流光劍陣,首先必須以精血在飛劍上繪製神秘的湮風符和流光符,讓飛劍之間產生一絲獨有的聯繫,如同呼吸一般遙相呼應。這一步也叫做佈置陣紋,沒有陣紋,稱不上劍陣。
以陳汐的制符經驗,繪製這兩道符紋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不過令他意外的是,在湮風符和流光符完成之際,飛劍上似有一股神秘力量一樣,瞬間抽了他大量的精血!
呼!
在八柄玄冥飛劍上繪製完所有符紋,陳汐的臉色已是蒼白一片,心神疲憊不堪,竟似比一場惡戰還要累人。
“若非我的肉身足夠強大,氣血如沸,恐怕只佈置陣紋這一步,都無法完成。這該是八柄飛劍,施展劍陣第二重的話,還要在五十六柄飛劍上佈置陣紋,也不知要耗掉自己多少精血……”
陳汐感慨了一句,便即把目光投向八柄玄冥飛劍上。
“佈陣!”
咻!咻!咻!咻!……
八柄玄冥飛劍立即懸浮在陳汐身體四周,森然鋒銳的劍氣噴湧而出,這些飛劍如同有靈性的魚群,在陳汐的神魂操縱下,或聚,或散,或縱橫交錯,或一字排開……靈動活潑,如臂使指,飛劍宛如成了自己身體一部分一般。
“好像,有點不對勁?”
陳汐默默思索著,驀地想起,所謂陣法已能溝通天地之力,劍陣亦是如此,要上感天地,化天地之力為己用……
一炷香後。
陳汐抬起頭,眸光湛然如星,心中一動,懸浮在周身的八柄玄冥劍忽然齊聲清吟,彼此之間仿似多了一層無形的呼應,如同人之呼吸,渾然凝聚成了一個整體,彼此相融,又彼此獨立,隱隱有了一種無法言喻的飄渺韻味。
嗡!
八柄飛劍周身驟然湧散出濛濛劍芒,鋒銳如針,吞吐不定,遊弋在陳汐身體四周,雖只寥寥八柄飛劍,卻展露出無匹的滔天氣息,宛如一支肅殺冷峻的百戰之兵,令人膽顫,連周圍的虛空都被鋒利的劍芒切割得發出一陣嗡鳴之聲。
“可惜這是在寶船中,無法測試其威力。不過按照湮風流光劍陣圖記載,第一重劍陣已足以滅殺尋常黃庭境修士了!”
陳汐臉上露出一絲滿意之色,暗道:“湮風流光劍陣本就是黃庭境修士才能施展,而我才紫府五星境界,如此算來,我的戰鬥力應該已不損色於黃庭修士了……”
不過陳汐也知道,紫府和黃庭畢竟是兩個大境界,遇到一些妖孽般的黃庭修士,甚至是紫府修士,自己也不敢稍自大意了,在修行界陰溝裡翻船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嗖!
寶船飛遁於空,晃悠悠就過去數天。
這天傍晚,陳汐剛從打坐中醒來,抬眼一望,首先看到一座連綿起伏的莽莽大山,一眼竟似望不到盡頭。
而在那山脈之前,赫然出現一座城池,形如龜甲,依山而建,佔地足足萬里範圍,不過相比繁華鼎盛的嵐海城,卻是小的可憐。
松煙城!
陳汐站起身子,極目遠眺,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松煙城的全貌,在高高的蒼穹之下俯視下去,整座城池纖毫畢露地映入眼瞼之中。
城主府、學府區、平民區……看到一個個熟悉的景象,陳汐驀地生出一股恍如隔世的感覺。
才只一年的時間,自己怎麼像離開了幾十年呢?
季禺前輩曾說,修士奠定道基,開始感悟天道之後,冥冥中能夠感知到一些兇吉,模模糊糊,玄之又玄,卻極為靈驗,難道自己也察覺到什麼了?
陳汐心頭突兀地升起一股煩悶來,莫名其妙,來的快去的也快,待他要仔細體味時,卻是什麼也沒了,心中空蕩蕩的,宛如剛才那一瞬什麼都沒發生似的。
“哈,馬上就要到家了,自己這是怎麼了,近鄉情更怯麼?”
猛地搖了搖頭,陳汐深吸一口氣,收起寶船,而後朝城門方向急掠而去。
走進城門,看著熟悉的街道,嗅著空氣中熟悉的氣息,陳汐緊繃的心非但沒有放鬆,反而越繃越緊,思緒也是莫名地變得躁動起來。
他沒有停留,徑直朝家奔去。
好像冥冥中的直覺,驅使他不得不這麼做。
腳步如飛,身影如風,越接近家,陳汐的心跳越是厲害,像擂起了鼓點,咚!咚!咚!心驚肉跳。
嗖!
陳汐停下腳步,眼瞳驟然擴張,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整個平民區分作四大塊,每一塊佔地千里,居住著松煙城中的貧苦之輩,陳汐的家便在其中的一塊上。
已是傍晚,往日這個時候,辛勤勞作一天的人們會拖著疲憊的身軀早早地回到家,會三兩成群捧著飯碗吹牛聊天,會呼喚著自家的婆娘洗衣做飯,小孩們光著屁股四處打鬧,姑娘小夥們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然而此刻,這千里的範圍的土地上,卻是沒了房屋、沒了人群,沒了聲音,沒了那熟悉了十幾年的氣息,到處都是坍圮傾塌的碎石,裸露在地面的森森白骨,吱吱大叫的烏鴉,啃噬著死人屍體的野狗……
廢墟!
家成了廢墟!
陳汐只覺一陣天昏地暗,心中湧出一股無法言喻的痛,痛得他手捂著胸口,想要吶喊,卻是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
這是怎麼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陳汐不敢相信這一切,強烈的痛楚和無盡的憤怒像潮水一樣衝擊著他意識,腦海一片空白。
他像一具行屍走肉,雙腿如同灌鉛,一步步走向熟悉的地方,走向伴隨自己童年、少年的那個家,每一步都是那麼沉重,每一步都像邁向深淵。
家,是陳汐心中可以遮風擋雨的港灣,在這裡,他聆聽著爺爺的教誨,照顧著弟弟的起居,哪怕每天再累,只要回到家,看到爺爺和弟弟在等自己吃飯,他就感覺一片溫煦,感覺每天遭受的羞辱和譏諷都是那麼無足輕重。
家,是陳汐心中無法磨滅的地方,一抹僅存的溫暖。
因為這個家,他早早地擔負起一切,被辱罵作掃把星、被人拿婚約撕毀的事情羞辱自己,他都可以忍受,因為他要承擔起這個家,撐起整個陳氏家族,他每天都再拼命地努力,就是要維護這個家,而如今……
不但自己家被毀了,附近街坊鄰里,整整上千裡地也都化作了廢墟,死人無數,白骨橫臥於街道,像一片亂墳崗,像血腥的地獄。
“聽說了嗎,這是李家的手筆,就是因為要滅掉陳家的餘孽。”
“噓,小聲點,現在整個松煙城都沒人敢討論這個話題,因為李家放出話了,任何跟陳汐有聯繫的人,哪怕是鄰居,也都將死無葬身之地。你看看,這千里之地上的平民,足足上萬人口,都因為受到陳汐的牽累,而成了地上的死屍、白骨。”
“啊,不會吧,張氏雜貨店被滅掉,是因為老闆張大永照顧陳汐多年生意,那清溪酒樓的覆滅,又是怎麼回事?聽說全樓的人都慘死在一片火海中了呢。”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陳汐曾在清溪酒樓幹過一段時間的靈廚學徒,李家豈會不剷除了它?”
……
一陣若有若無的交談聲傳入陳汐耳中,遠處,兩個城主府的鐵甲護衛,正彎腰在清理廢墟中的屍體。
都因為我麼……
如遭雷擊,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的臉色卻是越來越冰冷,死灰般的眼神中燃起一點火星,火星越聚越多,轟然或作洶湧的火焰,熾烈的仿似要把天地都融化。
“李家,李家……”
喃喃自語猶如低吟的風聲,陳汐身上的氣息已是殺機畢露,在南蠻冥域中、在南蠻深山中,歷經一次次殺戮而凝聚的無盡血腥煞氣轟然釋放,毫無顧忌的釋放!
這一刻,他就像一個從血腥泥沼中走出的死靈,冰冷、無情、殺意沖霄!
他跪倒在地,朝著家的方向磕頭三次,起身,離開,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
心中只有一個最純粹,最簡單,最直接的念頭——殺人!
“嘶,好冷!”
“怎麼變天了?”
在廢墟上清理屍體的城主府護衛,像受到刺骨的寒流侵襲一樣,都是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惘然抬頭,卻是什麼也沒有看到。
誰也沒有注意到,遠處的地面上,死了數只烏鴉,體內血液凝固,瞳孔大睜,全身卻是沒有一絲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