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門外,秦堪愁容滿面地跟著傳旨的小宦官往奉天殿走去。
王嶽死了,京師的東廠番子被滅了一小半,萬夫所指,性命危在旦夕的他終於反敗為勝,這一次沒有用陰謀,沒有坑人,而是用最直接最血淋淋的方式向大臣們昭示他的反擊,昭示皇權的威嚴。
秦堪勝了,勝得淋漓痛快,奪兵權,殺番子,重兵壓境逼得王嶽不得不當堂自刎,甚至整個朝堂也因為他這凌厲的一擊而即將面臨重新洗牌。
如此大勝,卻只換來秦堪的滿面憂愁。
家事,國事,事事不省心。
一想到金柳半推半就地隨著杜嫣搬到秦府住下,而且二女彷彿認識了半輩子似的,姐姐妹妹喊得親熱無比,秦堪便忍不住感到眼皮子直跳。
儘管前世的他沒結過婚,整天像匹種馬似的勾三搭四,但作為現代人,一夫一妻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同時喜歡兩個女人可以理解,可至少應該低調一點,而不是讓自己喜歡的兩個女人同住在一個屋簷下。
按照優勝劣汰的自然法則以及杜嫣那堪比洪荒巨獸的驚人武力,如果不幸被杜嫣發現了他和金柳的姦情,金柳有很大的可能死於非命,若怒極的杜嫣滿血滿藍進入狂暴狀態,秦堪也有很大的可能死於非命……
多麼憂愁的一件事啊,二女親熱地姐姐來妹妹去,卻急煞了秦府唯一的男主人。
可以肯定,以後跟杜嫣吵架除了不能罵x你媽之外,也不能罵x你妹,否則有暴露姦情的危險……
一想到如今在家裡戰戰兢兢的被動狀態,秦堪便忍不住沉沉嘆氣,扭轉內廷外廷聯手絞殺之局的勝利喜悅也淡了許多。
…………
…………
入午門,進金殿,秦堪跪拜行禮,剛直起身子,便感受到殿內壓抑沉悶的氣氛,來自四面八方或嫉或恨的目光彷彿一柄柄無形的利劍,無情地在他身上屠戮著。
秦堪嘴角輕輕一勾,露出幾分嘲諷的笑容。
失敗者永遠只能用眼神來宣洩恨意,勝利者用的卻是屠刀,這便是二者的區別。
朱厚照見秦堪來了,高興得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劉瑾在旁邊咳了幾聲後,朱厚照才發現此舉有些失儀,又坐了下去,眉眼間卻笑得像朵綻開的花兒。
“秦堪,快說說,昨夜京師之亂可平定否?”朱厚照示威似的掃了一圈殿內大臣,故意大聲問道。
秦堪暗暗嘆了口氣,他很理解朱厚照此刻的心情,那是一種長期被大臣們壓制,一擊出手而勝後急待發洩快意的心情,然而朱厚照畢竟太年輕了,對人情世故的處理終究有些欠缺,施驚雷之威而面不改色,降雷霆風暴而隻字不提,才能愈發令大臣們敬畏臣服,如此這般炫耀示威似的模樣,只能令大臣們產生反感,昨夜那一場凌厲之擊帶給大臣們的心理威懾無疑降低了許多。
果然,朱厚照話一出口,不少面帶惶恐的大臣們臉色漸漸變了,朝班中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後,大臣們面無表情仿若一尊尊木雕泥塑的雕像,昨夜秦堪大殺東廠帶給他們的震撼和威懾已慢慢消退。
用句很通俗的話來說,這些久經朝堂風雨大浪的滾刀肉們不是被嚇大的,雖說不一定敢把皇帝拉下馬,但絕對捨得一身剮,朱厚照的示威恰恰起到了反效果。…,
無奈歸無奈,秦堪終究是臣子,於是只好回道:“陛下,昨夜之亂已被臣率勇士營平定了。”
朱厚照興致勃勃道:“如何平定的?”
秦堪很想說唱兒歌三百首把王嶽勸得羞愧自刎,用這個理由把朱厚照敷衍過去,可惜殿內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如此莊重的場合,這個理由實在有點不莊重。
於是秦堪只好道:“先揍,揍了還不服者,殺之。”
殿內越來越多的憤怒眼神注視著秦堪,秦堪暗歎一聲,恐怕從今往後,自己頭上這頂“奸佞”的帽子摘不掉了,值得慶幸的是,幸好自己還留著能戴帽子的腦袋。
朱厚照卻大失所望,秦堪是此次事件的第一受害者,他原以為秦堪會跟他一樣興奮不已,天花亂墜般將昨夜平亂的經過添油加醋地說一遍,讓滿殿的大臣們好好長長記性,卻不料秦堪竟只一句話便將昨夜驚心動魄的廝殺亂戰輕描淡寫地揭過。
咂摸咂摸嘴,朱厚照忽然有種看春宮自瀆時一碰便洩了的感覺,很不過癮。
“再多說幾句呀!”朱厚照不滿地瞪著秦堪。
秦堪跪在金殿正中想了想,然後道:“對了,臣平定王嶽之亂時還做了一件事……”
“快說快說!”朱厚照興奮地又站了起來。
秦堪舔了舔有些乾枯的嘴唇,慢條斯理道:“臣跟東廠的番子們先談了一番孔孟仁恕之道,番子們不懂,臣遂下令揍之,再不服,殺之。”
“孔……孔孟之道?跟……番子?”朱厚照眼都直了。
秦堪一本正經道:“對,孔孟之道,孔曰成仁,孟曰取義,番子們既然不懂,臣只好幫他們成仁取義了。”
滿殿大臣愕然:“…………”
朱厚照呆了半晌,失望地一屁股坐回了龍椅,不知過了多久,幽幽嘆了口氣:“秦堪啊……”
“臣在。”
“瞎話編到這種程度,你是不是太藐視朕了?”
“臣……惶恐!”
秦堪伏首於地,卻分明感受到四周的敵視目光少了許多。
人也殺了,亂也平了,已然昭顯了赫赫皇威,這個時候只能將昨夜之事輕描淡寫甚至插科打諢帶過,才不至於引起大臣們的逆反心理,不至於令以後的君臣關係愈發尖銳,顯然這個道理朱厚照不懂。
朋友之間偶爾拆拆臺,出發點並非惡意,而是真心為了他好。
朱厚照見秦堪兩次躲過了自己提起的話頭,長久以來形成的默契告訴他,秦堪此舉必有深意。
當下朱厚照也不再提起,扭頭看了看四周,哼了一聲道:“昨夜京師亂成那樣,錦衣衛指揮使牟斌可在?”
牟斌在不在,朱厚照自然早已知道。
劉瑾向前一步,滿臉堆笑地配合道:“陛下,牟指揮使早在數日之前便動身去天津了。”
朱厚照嘆了口氣,語氣卻有些冰冷:“牟指揮使跑得倒快,既然他那麼不喜歡湊熱鬧,便讓他一直待在天津吧,堂堂天子親軍指揮使,朕有憂難時他反倒第一個跑了,朕如何能指望他?傳旨,奪先帝御賜牟斌之蟒袍,降其為錦衣衛天津千戶……”
群臣聞言心中一沉,這是朝堂重新洗牌的信號麼?
劉瑾朝秦堪投去複雜的一瞥,然後躬著身子,如同朱厚照的雙簧搭檔似的,笑道:“陛下,那麼錦衣衛指揮使由誰補任呢?”
朱厚照緩緩掃視著面無表情的殿內群臣,揚手一指,大聲道:“秦堪,你來當這錦衣衛指揮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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