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了是不是?”徐青忙問,“你嗓子昨天就有點啞了,今天都聽不出男女了!快躺床上去,我去給你拿點藥。”
“我怕過奶……”宛情說。
“我叫人熬點中藥吧,應該不礙事,你自己記得多喝點開水。一會兒還要去城裡呢,千萬別病了。”
宛情點頭,今天要送徐重的遺體去城裡火化。
因為車不夠,能夠去城裡的只有徐家人和徐家重要的親戚。宛情腦子有點暈,可能真的病了。
徐父叫她不要帶孩子,免得麻煩。她沒和孩子分開過,捨不得,但不敢跟大家添麻煩,就把孩子給徐重的姑姑。徐重的姑姑要在家陪著徐奶奶,不去城裡。
孩子一到徐姑姑手上,就鬧個不停。
徐奶奶說:“就帶去吧,讓他們去送送他們爸爸。”
宛情忙把孩子抱過來,小不點兒哭得她心都碎了。
到城裡,順便去徐重宿舍拿了他的東西。他還有些東西在辦公室,現在是年底,派出所特別忙,他的烈士申報大家也很盡心,遺物這種小事反而沒空去管。所長說等他的工作交接了再整理,反正徐重身後事還有很多手續和文件要辦,到時候一起讓人送到徐家去。
回來後,大家把徐重安葬在鎮上的烈士墓地。
之後,宛情病了兩三天,這兩三天內,徐家把辦喪事借的東西還了、該清的東西也清了,等她好後,居然沒什麼事可以忙。
她抱著孩子,站在門口發愣。
徐母在外面掃地,看見她,放下掃帚走過來,抱起嬰兒車裡的另一個孩子:“你怎麼總抱著女兒,不抱兒子?”
“她愛哭。”宛情說。
徐母嘆了口氣:“你屋裡還有徐重的東西吧?都撿出來放到別的屋裡去,免得看到傷心。”
“嗯。”宛情轉身,和她一起上樓。
宛情對自己的東西很清楚,徐重的東西她從沒碰過。現在,凡不是自己的,都撿出來。
撿完,徐母坐下來,對她說:“你還年輕,我和你爸商量過了,你以後要走、要嫁別人,我們都不攔著你,但孩子要留下來!”
宛情瞪大眼。
徐母說:“女兒可以不要,兒子是一定要的。你說我們迂腐也好、封建也好,徐重沒了,我們總要留著他的兒子傳宗接代!反正,你也不太喜歡你兒子,都只關心那個丫頭。”
宛情忙把床上的當當抱進懷裡:“我沒不喜歡他!你……你們不能這樣!”宛情覺得太難了!這境地太難了!她該怎麼辦?死者為尊,她不想傷害已經死了的徐重,但她更不想失去孩子!
徐母提著徐重的遺物,起身離開房間:“以後再說吧,徐重剛走,不要說這些不開心的事。反正,你再要嫁人,也要過一段時間吧?”
宛情委屈得不說話。反正處境再難,她也不會讓人奪走自己的孩子!
晚上,宛情重新收拾房間,發現了記賬的賬本。上面清清楚楚記著她這些日子所花的錢,甚至是接收到的禮物。用她放在徐重那裡的四萬塊減掉這些,還有三萬多。一日三餐和徐父徐母一起吃,沒算在裡面,但這半年多,應該不會超過三萬吧?
這錢,肯定還有剩的。可是不能用錢算的多了去了,這錢她沒臉再要回來。而且當初和徐重是口頭約定,沒有證人,也沒法證實錢是她的。再來,一旦說這筆錢,就可能要說結婚的緣由……
宛情不知道怎麼辦,想燒掉賬本,但又有一種燒掉恩情、死不認賬的感覺。她索性把賬本往箱底一塞,不去管!
因為徐母一番話,她再見到徐家人,心裡多了一絲防備,就怕他們什麼時候把自己的孩子搶走了。可平時,她一個人顧不來兩個孩子,徐家又特別看重當當,總搶著抱。弄得她搶回來不是,不搶回來也不是。
她還要思考將來。她現在可以說是身無分文,平時吃飯不用憂心,但總有用錢的時候,日子不久就會過不下去的。她得去找工作,但孩子還這麼小,她找到工作,徐家不是更有理由搶孩子?
宛情從沒覺得日子這麼艱難過。當初徐可薇生命垂危,她至少可以找到丁志剛,就算他把她賣了,至少是救回了徐可薇的命!現在呢?她去找誰?她在這裡無依無靠,只能靠自己了……
她想過走,但徐重剛死就走,是不是太忘恩負義了點?而且徐家這麼看重孩子,她怎麼走得掉?恐怕還沒上車,就會被攔下來。就算上了車,這一路舟車勞頓,她自己暈車不要緊,照顧不好孩子怎麼辦?
宛情憂心忡忡,翻了翻日曆,就快過年了。還是等過完年再說吧,趁著現在,還可以再想想。
不久,徐重的領導來了。當時宛情正在自己房間裡,徐母也在這裡看孩子。徐母急道:“應該是撫卹金下來了!我們去看看!”
宛情猶豫:“叮叮她……”剛剛孩子在睡覺,徐母一來,抱了當當一下,噹噹就醒了。噹噹現在還被徐母抱在懷裡,但叮叮一直躺著,還在睡。
徐母抱著噹噹:“快要醒了吧?一起抱下去,免得一會兒你不在她鬧,萬一滾到地上就不好了。”
宛情點頭。
徐重的撫卹金是一大筆錢,徐母自然看重,馬上抱著噹噹下去了。宛情一見,心裡發急,很怕不能再抱回來,急忙抱起叮叮去追。
追到樓下,徐母又抱著噹噹回來了:“所長說要單獨跟他爸說,你先上去吧。”
宛情愣了一下,點頭。
徐母抱著噹噹跟她一起上去,把孩子放在床上,說:“我下去看看,你把孩子看著吧。你放心,錢是留給孩子的,我們不會佔。”
宛情張張嘴,想說“我不要”,但還沒說出來,徐母已經走了。
徐母到樓下堂屋,見徐父和徐重的一干領導坐在板凳上,中間擺了兩盅茶,幾人面色凝重。徐母剛才抱著噹噹下來時,徐奶奶和徐重的叔叔都在,這時見那兩個人不在了,覺得事情嚴重,估計自己一個婦道人家也不能過去,就站在門口有點踟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