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皇帝納娶一後二妃之期,楊家也是張燈結綵,內院是從跨院兒,右邊院內兩間新房中間隔著間儲放會什物的小房子,左右便是玉堂春和雪裡梅準備入住的新房,房中裝扮得喜氣洋洋。
兩個小妮子的閨房不算大,但是很精巧,裡外兩間房,玉堂春的外堂懸掛的盡是字畫,雪裡梅房中卻是琴瑟琵琶,置放整齊。二人的內室就簡單多了,繡床盈盈滿室緋紅,妝臺上邊還插著一叢鮮花,一走進去淡淡幽香撲鼻,再有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往房中一站,果真是溫柔鄉里能消魂。
兩個人的繡床拾綴得齊齊整整,床榻上一塵不染,連她們自己都不捨得坐上一坐,自然不會讓丫環們動手幫忙,這全是自己花了大半天功夫佈置起來的。
作為天子使節,要處理的事情很多,楊凌歇了一天,就不能再泡病號了,今晚就得趕去皇宮籌備,好在他傷口劍傷不深,痊癒得快,倒不影響行動。
楊凌在書房內又仔細記了一遍明日需要做的流程,然後來到自己院中。兩個小丫環正在廳中懸掛彩燈,一個站在椅子上,一個在下邊扶著,見了老爺要施禮,楊凌見她們正忙著,忙擺手制止,徑自走進了房去。
他悄悄走到門口兒正想開門,忽聽房中韓幼娘說道:“我可是越想越覺得不合適呢。相公同時納兩房妾進門兒,這樣好麼?”
楊凌心中一沉:“壞了,幼娘嘴上不說,心中果然不舒服,可則拋棄自己也有點順水推舟的可恥念頭。就算皇帝賜給一對醜八怪,也是不能拒絕的啊……”
玉堂春、雪裡梅兩個人生得千嬌百媚,見者生憐,朝夕相對的,要說沒有絲毫感情豈有可能,可是如果韓幼娘明白表示不悅,楊凌是真地不會得隴望蜀,國為這個會惹她不開心.
但他敢為了幼孃的生死抗拒聖旨,卻沒有勇氣為了這麼件事得罪皇帝,聽見愛妻的聲音,楊凌心中不安,竟然不敢舉步了。
只聽房中高文心的聲音輕輕笑道:“妹妹到底擔心些什麼呢?都見你吞吞吐吐了說了半天,姐姐還是不明白呢。”
韓幼娘吃吃艾艾地道:“哎呀,姐姐你怎麼這麼笨呢。我是說……我是說相公一晚要入兩次洞房,我怕他……怕他……怕他吃不消呢……”。
高文心忍俊不禁,噗哧一笑,房中傳來一陣打鬧聲,然後只聽高文心格格笑著喘息道:“原來……原來妹子是心疼相公了,嘻嘻、哈哈、呵呵”。
房中聽不到幼娘說話,楊凌卻能想象出她嘟著小嘴兒的嬌俏模樣,心頭不禁一熱,只聽高文心討饒地道:”好好好,我賠罪,我賠罪,我的誥命夫人,不要擔心,咱們姐倆兒就關起門來說點私房話。“
雖說是位醫生,畢竟自己也早沒出閣的姑娘,高文心說起這些話題臉上也**辣的,她忸怩地道:”妹妹,縱慾傷身只是那些老夫子們勸誡別人不要沉溺女色搬弄出來的話,從醫道上可沒什麼道理。只要不是藉助虎狼之藥過度傷害身體,就算……就算每天行一次房也不礙的,如果平時再注意保養,這事兒……反而於身心有宜呢。“
韓幼娘奇道:“不會麼?可是……可是不是聽說一滴精十滴血,人體之精,旦旦而伐,會枯竭傷身麼?唔……我……我只是看過鄉間一些普通醫生書,姐姐不要笑我。”
高文心道:“精氣化血,毫無根據,那都是無稽之談。嗯……這麼說吧,你現在不是每天早上習武麼?行房事還沒你練武消耗的體力多呢,哪有那許多玄虛?”
楊凌聽得暗暗驚奇,這高文心的醫術果然高明,現代醫學用儀器化驗才知道所謂精血不過是無稽之談,純屬古人的臆測,想不到她雖然未必知道那麼清楚,竟也說得**不離十。
韓幼娘吁了口氣道:“那我就放心了,相公以前身虛體弱,臥床經年,差點兒就……我總擔心他的身體,姐姐醫道通神,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唉,明兒個就要辦喜事了,相公一直想要個孩子,可我又不爭氣,但願兩個妹妹能早日給楊家生下後代。”
高文心聽了神色一動,說道:“妹妹,老爺如果想要子嗣,恐怕……恐怕有些難了。”
韓幼娘和房外的楊凌聽得都是一驚,韓幼娘已緊張地抓住高文心的手道:“姐姐何出此言?”
高文心道:“妹妹別太擔心,你聽我說,我觀老爺氣色,原本就有幾分懷疑,近日翻閱了些古籍,昨日又替老爺號過脈,只覺老爺內裡虛損嚴重,原來還不知就裡,現在才知道原來老爺曾經纏綿病榻,這就難怪了。身體的強健和內損虛耗是兩碼事,你別看老爺現在身體很好,這是不同的,要治好他,須內以藥膳調理,外以針石輔助,如果由我來做,大約半年時光我可將大人治好。”
“啊!”韓幼娘又驚又喜,連忙問道:“姐姐,那如何醫治?”
事關己身,楊凌也是心跳加速,他倒沒有無後為大、延續香火的念頭,但是卻極想和心愛的幼娘誕生一個愛的結晶,讓她有個生存的目標和生存的勇氣。
原還以為是因為幼娘年紀尚幼。想不到卻是自己身有隱疾,估計是久病在床,腎虧精虛一類的毛病。一時心軟救了高小姐,這還真是好心有好報,否則兩年後一命歸西,連個子嗣也沒留下,幼娘就算有勇氣活下去,也一定內疚一生了。
他聽見二人竊竊私語,開始講起一些醫治之法,便悄悄退到門口,候了片片刻大聲對外邊的女婢道:“嗯,好了,燈籠不用掛得那麼多,窗欞上再貼上喜字就行了。”
幼娘在房中聽到楊凌聲音,忙打開房門,見楊凌穿得齊整。不禁問道:“相公,你要出去麼?”
楊凌瞧高文心躲在房內並未出來,便對幼娘笑道:“是。明天一早要去夏大人府上,今夜還有許多事忙,我得現在就趕去宮中,你今晚也早些歇了,明兒早早地你還要趕去皇宮為扶鸞駕呢。”
韓幼娘一直以為自己難以生孕,心中常自忐忑不安,如今雖然鬆了口氣,可是知道是相公的問題,更怕他知道了自慚難過,所以也沒敢把高文心說地話告訴他。她將楊凌送出門去,眼見相公的馬走遠了,又急急折回院去,趕緊地身高文心討教醫術去了。
楊凌趕到宮中,只見皇宮內外佈置得也是富麗堂皇。金碧輝煌的紫禁城,那種大氣排場自然遠非楊凌家中可比,只是或許是因為殿閣宏大,威風氣概比操辦喜事的氣氛更強了幾分。
楊凌不知現在正德皇上在哪兒。他先趕到正德慣住的乾清宮東暖閣,意外地發現正德正端坐在龍椅上,谷大用、馬永成隨侍在身後,案前跪了一位素不相識的官員,手裡捧了一大堆的摺子,楊凌忙上前身正德皇帝見禮。
正德見了他,神氣兒有點古怪,他坐在那兒扭動了一下身子,笑笑道:“你來得正好,一會陪朕去御花園。王御使,你有話快說,朕還有要事呢。”
那位王御使聽見楊凌自報姓名,先是怔了怔,這才硬著頭皮道:“是,皇上,御使臺七十四位御使彈駭楊……楊凌在宮遍置宮燈、佈設焰火,奢華無度,又恐引起宮闈走火。”
楊凌聽了瞟了那位御使一眼,心中暗笑:“向主謀告從犯,這位御使大人怕是要撞上鐵板了。”
果然,正德使勁在椅子上扭了扭屁股,滿臉不耐煩地道:“民間成親還要圖個喜慶,朕大婚放放焰火怎麼了?不是讓水龍局也進駐皇宮了麼?不礙的,這是朕準了地。你還有什麼事,快點說!”
那位監察御使連忙道:“是是是,另外有十四位御使彈劾楊凌公報私仇、設計陷殺人犯王景隆,請皇上下旨說查。二十一位御使彈劾南京禮部尚書縱容家奴劫放欽犯,請皇上下旨說查。一百零三位御使彈劾內閣三位大學士、吏、禮、工、戶四部和幾位朝中大臣齊至五城兵馬司干預問案,請皇上下旨詳查。六位給事中彈劾泰陵督造欽差戴義、楊凌等人濫用私刑、虐待囚犯,致使犯人越獄,請皇上下旨詳查……”
楊凌聽到督察院彈劾內閣,心中就已驚奇不已,混了這麼久,他早明白所謂的言官們,他們在朝為官職微俸低,焉能超然物外自成一體?根本就是內閣的喉舌和宣傳工具,如今三公六部沒有朋黨派系,彼此形同一體,他們的急先鋒會彈劾自己的文官領袖?
楊凌正覺意外,聽到後邊這些御使言官左一板子、右一棒子,已恍然悟出這是在打迷蹤拳,以進為退為內閣和王瓊保駕。
正德皇帝聽了果然厭惡地皺起眉頭道:“詳查、詳查、詳查……準他們風聞奏事,帶真地捕風捉影起來了,這案子李大學士已經呈給朕,案由清楚,案犯都已處理了,那有這麼多麻煩?”
什麼三公六部齊至兵馬司,他們一窩蜂兒地今兒保這個、明兒救那個,比水龍局的人還忙,朕要是連這麼點事都處理,那內閣就留不下人了。不是主犯都已經死了嗎?那就一了百了了,這件事就此告結。不必再提了,你退下吧!”
那位監察御使唯唯諾諾,低頭躬身退了出去,一出殿門,嘴角便浮起一絲掩飾不住的微笑。正德待他離開,才長吁了口氣,站起身來對楊凌搖頭道:“養著這幫閒人,整天就知道搬弄是非,唯恐天下不亂,真被他們煩死了!””走,咱們去御花園瞧瞧去。劉瑾給朕出了個好主意,明晚放焰火裡再著力士半角團綢絲絛彈上高空,飄飄揚揚地飛下來那才好玩。朕叫人準備了許多彩綢呢,你瞧瞧去。“
楊凌一聽嚇了一跳。滿天焰火時再彈上空中千百條絲綢,那可真是想不著火都難了,就算沒有引燃宮殿,到時文武百官彈劾,這罪自己也要擔上幾成,況且將珍貴的絲綢撕成條狀只為用來嬉玩,就算是帝王家也不能這麼奢侈啊。
楊凌忙道:”皇上,此事萬萬不可,萬千絲絛騰空,與焰火碰撞,實在在危險了,不如……不如著人準備些金銀箔紙,剪成碎片團射入空。滿天金銀閃閃,焰火之下如同繁星,既安全又好看,可比絲綢那種東西好看多了。”
正德聽了喜道:“不錯,這主意好,馬永成,快去告訴他們不要準備絲綢了,改用金銀箔紙。”馬永成掌著內庫,正心疼劉瑾這餿主意又要花銷一大筆銀子呢,一聽楊凌這主意花不了幾個錢,不禁大喜,連忙應了一聲匆匆跑掉了。
楊凌今日進宮來見了正德,其實心中也有點好奇,不知道這個歷史上的風流天子初識**滋味,而且兩日之間連御八女,會有一種什麼轉變。可是現在見了他,好似和往常也沒什麼區別,還是隻對遊玩津津樂道,不禁有點奇怪。
走著走著,他忽視發現今天正德走跑有些怪異,步子邁得小,兩條腿夾得緊緊的,走起路來一扭一扭地有點象女人,楊凌瞧和好笑,忍不住問道:“皇上大婚在即,身子可有什麼不適嗎?”
正德聽得臉上一紅,臉色有點不自然地道:“哪有……哪有什麼不適?朕不是好好的嗎?”他嘴上雖這麼說著,腳步卻遲疑了下來,憂心忡忡滿懷心思的模樣。
過了半晌他忽然對谷大用道:“大用,朕和楊侍讀有話要談,你先去御花園候著朕。”
待谷大用走遠了,正德停下腳步左右瞧瞧,吞吞吐吐地對楊凌道:“楊侍讀,朕對你信任有加,如今有件事問你,你聽著就是了,可不許對任何人談起。”
楊凌見他神色鄭重,連忙道:“是,臣遵旨。皇上說的話,臣絕不對任何人談起,不知皇上要說什麼事?”
正德咳了兩聲,尷尬地道:“朕……朕明日就要大婚啦,這個……這個……這兩日朕也知道了夫妻之禮、人倫大事,呃……這男女之事雖然比不得馬戲雜耍有趣,果然……果然也有些奇妙,只是……”。
他說到這兒,忽地兩隻眼睛一瞪,紅著臉又道:“朕跟你說地話,都是朕的肺腑之言,朕只對你一人談起,你可萬萬不許說與人聽,否則……否則朕絕不饒你!”
楊凌莫名其妙,又賭咒發誓地說了半天,正德才紅著臉忸怩地小聲道:“前日晚上敬事房進御四名宮女,朕……朕一開始真得是暢美難言,可是後來……後來實在乏味得很,到了第三個女子朕就覺得無趣之極了,只想快些結束,又怕被人笑話。唉!哪裡還有什麼快樂可言?楊侍讀,你是成過親的人,朕來問你,是不是朕……朕年紀尚幼,所以才這般無能?”
楊凌差點兒咬了舌頭,吃吃地道:“皇上,進御四女只是因為她們也……也不甚懂男女之事,可以對皇上有個照應,並沒規定皇上一晚全都要臨幸個遍呀,就算……就算是個虎軀壯漢,歇也歇連御四女也吃不消呀,難道……難道敬事房沒有按時喚出她們?”
一晚上進奉四個美女,楊凌也奇怪是不是敬事房要把皇上榨成人幹呢,所以問過禮部鴻臚官,知道只是使四女服侍皇帝,畢竟皇帝喜歡哪個美女,臣子們挑選出來的未必合他心意,四個美女姿色風情各有特點,皇上相中一個,其他地負責在一旁服侍便是。
如今聽說小皇帝少不更事,估計也是被那些春情勃發的美少女給唿悠了一通,居然咬著牙雨露均霑,一宿開苞四個,感情兩晚上八個美女全都享用了,這份體力精神,還真夠牛的。
正德聽得瞪大眼睛道:“既然不是,送進宮來幹什麼?敬事房如今是魏彬掌著,他只在外邊候著,根本未曾喚朕呀。便是昨晚……昨晚朕實在痛苦不堪,只得高聲喚他,他才衝進來裹了四個女子抬走,這個可惡的殺才!”
楊凌聽了哭笑不得,這個不學無術的魏彬身正德討了敬事房總管這樁美差,想必見小皇帝在房內不吭聲兒,還以為他留戀女色,為了討好皇帝才沒有按時將宮女呼出。
小皇帝雖小,但是男人的自尊心可不小,那幾個俏麗的女官若是隻長了一副好模樣,也不會弄到這份優差了,個個嘴兒甜得跟粘了蜜似的,只消花言巧語吹捧迎合幾句,不知就裡的正德小皇帝為了男人的面子還能不鞠躬盡瘁竭盡全力?
正德懊惱地道:“朕哪知道其中原由,還怕被人取笑了去,昨夜……昨夜只幸了三個女子,朕早上起來都覺得沒臉見人,這個該死的魏彬!”
他頓了頓,才訕訕地道:“朕那裡……那裡有些紅腫,癢癢地、走路都想蹭一蹭才舒服些,朕又害怕,又不好意思喚太醫診治,這……這不會有事吧?”
現在正德,哪裡象個皇帝?根本就是一個初諳**的小青年,忐忑不安地在向過來人討教的模樣。這八位挑選出來的女官,裡裡外外不知被檢查了多和遍,決不可能有什麼隱疾,楊凌一聽就猜到正德初經人事就交合頻繁,所以摩擦過度,包皮水腫了。
可憐,四個美妙處子玉本橫陣、予取予求,多少人做夢也夢不到的美事,居然成了正德皇帝慘不忍睹的夢魘。楊凌雖覺這事實在暴笑,可是哪敢露出一點笑意,惱羞成怒的正德皇帝見了不抓狂才怪。
他摸了摸鼻子,吱吱唔唔地道:“呃……皇上寬心,區區小事,不要放在心上。如果皇上不想喚太醫,那就……那就弄點鹽水清洗一下,歇上兩日便好。”
正德聽了鬆了口氣,喜道:“朕都擔心一天了,快快,咱們馬上回東暖閣,現在朕走路都不得勁兒,哎!謝太傅說得對,紅顏禍水啊!”
楊凌被正德拉回東暖閣,打發個小太監去御膳房要了點鹽巴,又用金盆盛了清水來,隨即幾個莫名其妙的小太監就被趕出殿去,任誰也不準踏進一步。
楊凌將鹽巴倒進溫水攪拌了半天,還沒等鹽巴完全化開,正德皇帝就擼起袖子,迫不及待地端起盆來跑進暖閣裡去了。
遙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帝王家那層神聖、神秘的面紗一旦戳穿了其實與百姓家又有何異?還不一樣是活生生的人麼?
“砰”地一聲,殿門關上了。神機營參將、侍衛親軍統領、西廠廠督楊大人將軍站在殿門外,四顧無人、威風八面。他站了會兒,忽地啞然失笑:明晚正德就要大婚了,這兩日飽受摧殘的他,不知洞房花燭夜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