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萍怎麼會死?”
母親還是沒有回過神來,依舊傷心於萍兒姨的死亡,並沒有聽清秦牧在說些什麼。
沐萍帶著秦牧從幽都進入大墟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秦牧對此一無所知,司婆婆等人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女子將秦牧送到江邊時已經故去多時,只是憑藉著殘存的執念,一定要將秦牧送到安全的地方。
秦牧在密水關前再度見到她,她化作了水中女屍,聽到了秦牧對她說我長大了我活下來了,她的執念這才消失,沉入水底,徹底沒有了牽掛。
從幽都到大墟,秦牧那時還是一個兩三個月的嬰兒,沒有記憶,這段路程說遠也不遠,期間必然有過一段不為人知的廝殺,有人試圖在土伯看不到的地方將秦牧搶走或者抹殺。
可惜,沐萍已經無法親自述說那段時間的遭遇了。
“孃親,我會親自尋到萍兒姨的靈魂,無論她的魂魄在何處,我都會將她請回來。”
秦牧臉上露出笑容,安慰母親,道:“孩兒而今有些本事,而且認識很多人,就算萍兒姨魂飛魄散了,就算她的魂魄被人鎮壓了,我也一定能夠救回她。孃親,哥哥也在這裡,哥哥很想見你。”
“哥哥?”
珍王妃有些不解,擔憂的看著秦牧。秦牧笑道:“是哥哥。出生的時候,是哥哥在幽都保護孃親,我叫他出來。”
秦牧的身體突然沒了動靜,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鳳青?”
珍王妃慌張起來,連聲呼喚:“鳳青!你怎麼了?”
秦字大陸中,大頭娃娃雙手交叉抱在胸前,腦袋擰到一邊,兩條小胖腿盤在一起:“我不去!孃親怕我!”
秦牧繞到他的面前,笑道:“你這做哥哥的,還是小孩子脾氣。別鬧了,你不是早就想重新見到孃親嗎?這次是個難得的機會。”
“不去!”
大頭娃娃腦袋擰到另一邊:“孃親更喜歡你,不喜歡我,我是撿來的,你是親生的!我不去!”
赤皇思維道:“那胖墩兒,你不去便不去,可否先從我身上下來?你鎮壓我夠久了!”
他被大頭娃娃坐在屁股下面,面朝地面動彈不得。
而在遠處,白眉白鬚的天公分身則躲在秦字山脈後面,探頭張望。
秦牧笑道:“咱們是一體的,為何我是親生的你是撿來的?別鬧了,你去見見孃親。孃親等急了,你若是不去的話,我便出去了。”
大頭娃娃慌忙起身,向天外衝去,道:“見就見!”
赤皇思維見他走了,慌忙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其實沒有塵土,他是習慣使然。
另一邊的天公分身慌忙跑出來,瞅了瞅秦牧,搖頭道:“你完了,你完了。你把大魔王放出去了,你奪不回肉身了!你完蛋了小子!”
秦牧笑道:“天公,那是我哥哥,我們同氣連枝……”
白鬍子老頭氣得吹鬍子瞪眼:“大頭小子已經學壞了你知道嗎?跟誰學的?跟你小子學的!他出去之後,必然封印你,把我們仨都困在這裡!”
秦牧臉色微變:“我哥不會這麼做……”
外面,珍王妃心中惴惴不安,突然秦牧吐出一口濁氣,只見自己的兒子肉身噼裡啪啦暴漲,身軀越來越高,越來越大,然而年齡卻在逆生長,漸漸地在她面前變成一個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
秦牧的衣裳是羽青煉製的寶物,隨著肉身變大而變大,但是套在這個大胖小子身上便顯得肥嘟嘟的,有些可笑。
珍王妃一片茫然,呆呆的看著自己兒子的變化,回不過神來。
“孃親稍等一下!”
大胖小子興奮得將兩個饕餮袋摘下來,翻來找去,突然三個眼睛一亮,捏出一個柳葉,啪的一聲貼在自己腦門上,喜笑顏開:“壞弟弟,出不來了!”
秦字大陸中,秦牧正在試圖飛出這片天地,奪回肉身,突然間天空中柳葉的紋理出現,大佛周身大放光芒,自身的氣息與柳葉相連,將天地封印。
秦牧呆滯:“我……哥哥……”
“你完蛋了!”
白鬍子老頭氣急敗壞道:“你把他教壞了,你完蛋了,我們也完蛋了!”
秦牧眨眨眼睛,眼睛裡都是茫然。
赤皇悶聲悶氣道:“我倒覺得還好,最起碼秦牧這小子不會動不動就揍我們。”
“娘!我回來了!”
大頭娃娃興奮得衝珍王妃拍了拍小胖手,求抱抱,卻發現自己身體太大,抱不住孃親,連忙又縮小身體。
珍王妃迷茫的抱著這個只有兩三個月大的嬰兒,這個嬰兒,就像是自己將玉佩掛在秦牧脖子上將他送出幽都時的年紀。
只是這一切,顯得如此荒誕。
她露出溫柔之色,覺得這一刻似乎是上天的眷顧,讓她得到了補償,得以看到兒子兒時的歲月。
正在此時,適才去捕魚捉田雞的左侍郎等人回來,呆呆的看著珍王妃懷中的嬰孩。
大頭娃娃看到他們拎著的魚和蛤蟆,興奮起來,從孃親懷中躍下,小短腿小胳膊齊動,向他們飛速爬去。
“好吃的!”
娃娃越來越大,一把將左侍郎抓住,嘴巴張開,半個天空大小,準備把左侍郎連同魚和蛤蟆一起送到口中。
外面又有村女們走來,帶著蔬菜和水果,還捉了一隻雞婆龍,呆呆的看著這一幕。
“咯噠!”雞婆龍昏迷過去。
眼看左侍郎便要被他吞下,只聽珍王妃溫柔的聲音傳來:“鳳青,不許吃。”
大頭娃娃猶豫一下,只得將左侍郎放下,戀戀不捨的看了看已經呆若木雞的左侍郎一眼,脆生生道:“二十多年不見,叔叔長得很強壯,一定肉感彈牙……娟兒姨,抱抱”
他撲到一個村女的懷中,娟兒姨木木的抱著他,身體顫抖。
大頭娃娃悄悄舔了舔娟兒姨的臉,目露兇光,娟兒姨不敢動彈,卻在此時,大頭娃娃只覺身體一輕,被珍王妃抱在懷裡搶了去。
秦鳳青狡獪的眨眨眼睛,看了看孃親,把大拇指塞到自己的嘴巴里,咿咿呀呀舞著短胳膊短腿。
珍王妃露出愛憐之色,親了親他的額頭,向不敢動彈的眾人笑道:“我們母子重逢是大喜事,你們去做些飯菜罷。”
眾人雖然都是神,但面對這個幽都小霸王還是心生恐懼,戰戰兢兢的去做飯菜了。
珍王妃逗著懷裡的嬰孩,母子其樂融融。
過了不久,飯菜燒好,眾人不敢上桌吃飯,站在一旁發抖。
大頭娃娃瞥了眾人一眼,眾人慌忙落座,娃娃又露出笑容。
珍王妃喂著兒子,秦鳳青老老實實的吃飯,很是開心,道:“沒有靈魂的味道,不太香甜,不過孃親喂的好吃。”
這頓飯吃罷,珍王妃抱著他,口中哼著儂軟的兒歌哄他入睡,大頭娃娃咿咿呀呀,手舞足蹈,過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珍王妃抬起手輕輕的撫摸兒子的臉龐,看得痴了。
她猶豫再三,手指還是放在遮住第三隻眼的柳葉上。
就在此時,懷中的娃娃張開眼睛,烏溜溜的看著她。
“娘,不要揭。”
那娃娃張著眼睛看著她,露出祈求之色,撇著嘴巴,帶著哭腔道:“不要揭下來。鳳青想念孃親,孃親不要揭下來……”
珍王妃搖著身子,哼著兒歌:“鳳青是孃的好寶寶,莫鬧鬧,睡覺覺……”
“娘,不要揭下來……”
珍王妃揭下柳葉,那娃娃閉上眼睛,三隻眼睛的眼角有眼淚滑落下來,側過頭去,低聲道:“你不喜歡鳳青,你喜歡弟弟……”
珍王妃親吻著他:“孃親愛你,只是不想你再闖出大禍,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你管不住自己,弟弟可以管住自己……娘只希望你們活著……”
她抱起來娃娃,放在一張小床上。
秦鳳青嘆了口氣,落寞的返回秦字大陸。
他的身體漸漸長大,過了片刻,秦牧張開眼睛,從床上起來,跪坐在珍王妃的膝前,把頭輕輕放在她的膝蓋上。
母子無話。
過了兩日,珍王妃催促道:“鳳青,你該走了,這裡不是你久留之地。”
秦牧起身,露出笑容:“孃親,我會再回來的。等到我下次回來,我會帶著孃親離開這裡,去外面享福。”
珍王妃送他走出村口,秦牧遲疑一下,低聲道:“我見過父親了,父親還活著。”
珍王妃身軀一顫,搖頭道:“你不用騙我,那麼重的傷,他不可能存活下來……”
“父親真的還活著。”
秦牧語氣堅定,沉聲道:“我見過他,他就在幽都,還是那艘載著我們的寶船,他一直在尋找孃親。他變成了樹人,又因為鎮星君的緣故,對土伯發誓,與我相見時便會告訴鎮星君無憂鄉的下落。我與他重逢時,他沒有張開眼睛看我……不過他真的還活著。”
珍王妃怔然。
“孃親,我想知道怎麼才能去無憂鄉。”
秦牧遲疑一下:“我想去見開皇。”
珍王妃沉默,過了片刻道:“不要回去。”
秦牧怔了怔,大聲道:“為什麼?”
珍王妃搖頭:“不要回去!我不准你回去!”
秦牧呆了呆。
“孃親留步。”
村口,他轉身拜倒在地,重重磕了三個頭,起身離去。
珍王妃看著他走入黑暗的碑林中,秦牧回頭看去,只見她還站在那裡。
幽都玉鎖關神魔大營。
此刻大營之中千軍萬馬隊列整齊,一派肅殺之氣,所有目光都在盯著業火功德碑組成的碑林。
過了片刻,秦牧從碑林中走出,金戈鐵馬中,鎮魂左使陌齊靡飛奔而來,遠遠停步,抱拳見禮。
秦牧停步,還禮道:“我並未帶走孃親,沒有讓左使為難。”
“秦鳳青,你可知道關外是什麼?”鎮魂左使肅然道。
秦牧搖頭。
鎮魂左使朗聲道:“玉鎖關外,便是你的仇家,無數神魔,幽都的無數巨頭!有的來自天庭,擁有肉身,神兵,神通廣大。有的是凌霄、帝座強者的元神,生前修為通天徹地,死後也是一方霸主!你出了這關,便是血雨腥風!”
秦牧躬身道:“多謝指點。”
鎮魂左使露出笑容,意味深長道:“土伯很照顧你,也很照顧你孃親,作為回報,你是否應該做些什麼?”
秦牧肅然道:“義之所在,不傾於權,不顧其利,重死而持義不撓是士君子之勇!”
鎮魂左使面色肅然,抬手道:“開關門”
厚重無比的幽都玉鎖關,雄關大門咯咯吱吱開啟。
“秦義士,請”
鎮魂左使高聲道:“擂鼓!奏號角!為義士壯行!”
咚,咚,咚!
鼓聲如雷。
嘟、嘟
號角聲沉重嘹亮,秦牧在戰鼓聲與號角聲中,向關外走去,背後,黑碑如林,業火蒼茫。
號角聲響起,求訂閱,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