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知歸著。
七年過去了,炎晶晶出生時的各種異變已經早已早已平息,而幾件大事也被記錄到族中歷史。
第一件事是羲和云為生新一代太陽守炎晶晶而被燒死,被尊為日母,奉入太陽神殿。第二件事族長炎承提前將族長之位傳給炎氏當代長老炎旭。
開歷七八四四年冬,大墟處處飄雪,一株株參天古樹落去舊葉,披上銀裝,江河冰封,霧凇沆碭
從西向東,整片大地幾乎被冰雪封鎖。
天地同白。
這場雪太大,顯得大墟的村落安靜了許多,孩子們有的在打雪仗,有的在結冰點水面嬉戲,有的跑到不太大的樹下面,使勁搖晃,落下一地冰凌。
只有不少老人整日搖頭嘆息:“這雪太大了,明年的日子不好過啊。”
“這樣的大雪,明年開春,到處都會有冰潮,到時候洪水氾濫,低窪處就沒法待人了”
“太陽也好些天沒出來了,這天不讓人過了啊……”
……
在大墟的東部,太陽井中,牧日族十姓族眾都聚集在太陽廣場上面,十姓長老站在祭臺之上,各自神情肅穆,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
突然,太陽井上空,星星浮現,這裡可能是大墟唯一有星星的一片夜空了。星星散開,像一幅圖畫展開卷軸,一顆顆星星被點在上面,如水波一樣盪漾起漣漪。
中間一顆星越來越亮,呼吸間光芒大盛,一束光芒如墜落的流星直奔太陽廣場的祭壇而來,然後落到祭壇中心三根大柴架起來的一口黑鍋中。
然後,黑鍋下的大柴開始燃燒起來,這三根大柴,不知道傳下來了多久,多少年了依舊沒有減少。據說這口鍋樣的叫天照,底下三根大柴叫三才木。跟牧日族的來歷有很大關係。
柴火越燒越旺,天照“鍋”裡面也開始燃燒起來,火光中,一階階臺階浮現,慢慢凝化成實質,臺階越升越高,直通天上。
忽然,天空傳來一段神語:“請各位長老,登天梯,共商大事。”
桑古、炎旭等十位長老聯袂而上,一步一步拾階而上,雖然眾長老修為高深,可以乘雲而去,但在天梯上,都是很誠懇,沒有誰展示神通。
不多時,十位長老來到天梯之頂,這裡是一片星海,星辰之海,一顆顆星辰點在夜幕上面,有明有暗,或深或淺,形成一幅星圖。這片星海中央,是天梯頂部,一個,平臺,一艘大船停泊在這裡,船兩舷分別有十二根巨大的鎖鏈,鎖鏈的下端繫著一輪黑色的太陽。這是牧日族的族寶太陽船,每天太陽船回到星海,次日,又從太陽井出發,每天自大墟東部出發,巡視大墟,傍晚從大墟西部抵達星海,歸於這片星空。
眾長老抬頭,向太陽船上望去,只見一個頎長的透明身影立在船上,身邊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身影是一個男子,左手放在小女孩頭上,輕輕的撫摸著,顯得很慈祥。
小女孩抬起頭,注視男子,詢問道:“爹爹,人死了,真的會成為天上的星星嗎?”
男子和藹的說道:“是啊,晶晶,你來看看,這顆最亮的,就是我們的第一代族長,也是第一代太陽守,他很厲害的,當時啊,有太陽守血脈的有十幾個人,大家在爭誰當太陽守的時候,他自己偷偷跑去駕著太陽船跑了,好玩吧!”
“還有這邊這這顆,這是第十一代太陽守,她是個女太陽守,和她一起有太陽守血脈的,還有三個男的,然而她把三個男太陽守血脈的打趴下了,厲害吧?”
……
炎承族長在一個個的給自己是女兒炎晶晶介紹太陽守的故事,而炎晶晶也在認真的聽著,眼睛晶瑩剔透,眨巴眨巴的,像天上的星星……
眾長老看到船上的虛影,心頭大震,扶越長老,桑言長老同時說道:“我們的族長,薨了!”
“我們上去吧,送族長最後一程。”烏古長老說,說罷,從太陽船船板走上太陽船。
炎承族長感覺到眾人的到來,牽著炎晶晶的手,轉過身來,眾人準備見禮,只見族長擺擺手說:“事情緊急,諸位長老就不要客氣了。”然後招手喚來不遠處的侍女小雨,讓她帶走了炎晶晶。
而小女孩晶晶不要離開,想要多陪陪自己的父親,此時的炎承族長虛影已經坐下,炎晶晶則坐在了他的腿上。
羲和氏長老羲和玄面色黯然,問道:“族長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嗎?”
“放不下的啊?”炎承族長嘆了口氣,說道:“放不下的太多太多了,這片星空,太陽井,我的族人,小女晶晶,大墟的百姓,以及我們的天職……”
眾人明白這個我們,指的是太陽守,而非牧日族。
炎承族長接著說道:“諸位長老,你們都知道我族的使命吧?”
耀石長老回答道:“黑暗不清,牧日不止,這是我族的最高使命,也是我們每個族員都要牢記於心的事。”
“是啊,黑暗不清,牧日不止,這是一個神國分封給我們的神職,大家都能記住,但是未必能夠理解。你們看,今晚的星海有什麼不同?”
眾人朝四周望去,只感覺星海中,除了一些像珍珠一樣的星星在閃爍,其餘部分漆黑如墨,甚至,有的星星已經被吞噬了,眾人心中生出了同一個想法,星圖,被黑暗入侵了。
赤辛長老說道:“黑暗入侵,這在族中歷史記錄,是十七代太陽守薨的時候出現過,那一次我族雖然逼退了黑暗,但是太陽船的太陽熄滅了。從此,我族太陽守就不得不用自己的能量,反哺於太陽船。”
如今,黑暗又來了。
星星在墨海中浮沉,氣氛顯得很壓抑,族長的聲音越發的小了:“我的時間,不多了,這片星海,每天晚上都是黑暗最盛的時候,所以太陽船要回到這裡。”
族長沒有讓人再說話,語氣也開始加速:“只有太陽守的血脈可以駕馭太陽船,血脈,是血和脈,血是精氣,是精魄,脈是傳承,是烙印,是魂,二者合一,才是血脈,太陽守的血脈,就是太陽守的傳承和烙印,這是十年前我選我二叔作為族長的原因,晶晶太小,需要有人幫她成長,我的力量不能分散,二叔血脈和我相近,所以,只能靠他了,希望各位長老不要見外,炎承拜謝。”
“晶晶,這些年,我也帶你出去看過幾次大墟,那裡是人間,我們這裡是聖地,他們是怎麼說的,今晚,我要將太陽守的魂傳給你,將你體內的烙印激活,從今天起,你要接替我,成為太陽守,別怕,爺爺會幫你的!”
炎承族長回過頭來:“諸位長老,星海不滅,我族不滅,星海滅了,我族也就滅了,所以拜託諸位了,你們解決天上,我去解決人間。”
說罷,身軀越來越偉岸,而旁邊的炎晶晶,安安靜靜的看著自己的父親,眼睛裡面有些閃爍。
大墟,此刻正處在黑夜時間,除了村落之間有些許亮光,一片冰封的景象似乎暫時消失了。
忽然,從東邊傳來一片亮光,一輪“太陽”劃破天際,刺破厚厚的雲層,刺穿濃濃的黑暗,撒向一個個村落。村子裡本來安睡的人們醒了過來,跑到各自的院子裡面看著這“奇觀”。
厚厚的雲層上面,一尊光芒萬丈的神祗,正在駕馭太陽船,在神祗的身邊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他們就是炎承族長和即將成為太陽守的炎晶晶。
在大墟的村子裡面,無法看清楚這輪太陽上的景象,而太陽船上,群可以將大墟點景象盡收眼底。
偉岸的炎承族長神祗光芒萬丈,從雲霄直達地面,唇齒翕動,給小女孩炎晶晶說著話:“晶晶,你還記得小時候你在太陽殿後山的那棵大樹上的那些蟲子嗎?”
“爹爹,我記得,那些蟲子每次早上還活著,傍晚就死了。”
“那些蟲子叫做蜉蝣,朝生暮死,以一天為一生,下面的那些普通人,他們能活百來歲,而我們能活八百歲,不管長短,大限一到,就會有存在來收割我們的生命,我們不怕死,但是我們想自己做選擇。”
忽然,前方的雲層中一道雷光朝太陽船劈來,試圖劈向炎承族長,被炎承族長身上的光芒擋在外面,一陣旋風捲過來,似乎想要將太陽船掀翻,將炎承族長吹散,雨水侵襲,想要熄滅太陽船的光芒,一會天火降落,一會黑暗席捲,各種天災天象阻擋,想要阻止太陽船的行進。
炎承族長說:“晶晶,你看,人之將死,必有災劫,雷想取我們的性命,風想收穫他們吹熟的果實,電光,天火,它們都想要我們的命,我們能如它們的心願嗎?”
“爹爹,我記住了,不能!”炎晶晶點點小小的腦袋。
太陽船越來越快,雲層被掃的越來越快,炎承族長的身影越來越透明,終於,天空鬱積的雲層被掃清,炎承族長的身影近乎透明化了,聲音變的也很微弱,而聽在炎晶晶的耳中,盡是慈愛。
“孩子,爹爹不行了,你要開開心心的,你母親在你出生的時候也希望你能開開心心的……孩子,一輪太陽落下的時候,讓另一輪太陽昇起,別傷心,我會回到星海,想我的時候,就去星海里面找我……”
說罷,這個身影開始瓦解,像墜落的花瓣,一片一片隨風飄像東邊,一朵光芒夾在其中,像流星劃過天空,最後落到太陽廣場上的天照爐裡面,空中迴盪著一個聲音:“可憐我的孩子,為父不能載為你做更多了……”
炎晶晶終於止不住自己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滾落出來,不多時,小女孩抬起頭來,看向天空,像是思念,又或者其他,而後駕著太陽船,向天上升去,這裡離星海不遠了,雲層被掃除,駕著太陽船的炎晶晶,不再懼怕黑暗……
同時,星海里面,牧日族十位長老,正在滌除星海里面的黑暗,各種神光飛舞,炎旭族長(現在已經是族長了)的紅日神光,扶越長老的扶木,桑言長老的空桑枝,赤辛長老的赤血晶石,耀蒙長老的混沌炎陽氣,顯石長老的大日雙珠,明長老的出日長河,羲和玄長老的聖心白日,東君墨的暗夜血陽,以及烏古長老的三足金烏,不斷的在星海中央飛舞,試圖滌清星海里面如墨的黑暗。
黑暗不可怕,黑暗裡面的怪物可怕,神光飛過之處,黑暗避退,神光過後,黑暗一擁而上,星海中的怪物也絲毫不弱,你來我往之後,顯石長老,耀明長老開始喋血,手中的法寶,也開始晦暗,有一些黑暗的氣息,想要沾染到他們的法寶上面。
烏古長老畢竟實力強大,見識高遠,看出來了不對勁黑暗中的怪物,想要想要汙染他們手中的法寶,沒有法寶的他們,絕不是黑暗的對手,就像沒有太陽船的牧日族,就不是牧日族了。
烏古長老大喝:“炎旭,你的九日炎陽功可以統籌我們的法寶,你來將黑暗掃清。”
眾長老齊道:“好主意!”
然後一件件法寶飛向炎旭長老,空桑枝接上扶木,赤血晶石成為基座,出日長河環繞,混沌氣瀰漫開來,雙珠掛樹,白日血日交相飛舞,金烏獨立,振翅欲飛,星海中如墨的汪洋,一棵刺破黑暗的大日扶桑樹如開天闢地一般活了過來,枝蔓過處,黑暗立刻被肅清,萬法不侵。
正在這個時候,炎晶晶駕駛著太陽船衝入星海,星海中的黑暗,徹底被逼開,太陽船徐徐而行,最終停在了這棵扶桑樹下。
炎晶晶收了對太陽船的掌控,走下船,眾人見禮……
就這樣,沒有儀式,沒有祭祀,只有一場破冰行動,和一場與黑暗的鬥爭,牧日族最年輕的太陽守繼任了,只有十歲。
一輪太陽落下,讓另一輪太陽昇起,在別人還是頑童的年齡,一個小女孩,成為了別人的太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