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這麼說,其實兩人都明白,人情肯定免不了……
這裡是天子腳下,人情牽扯最多最雜的地方,想躲也躲不開。
不說旁人,就說趙石這裡,秦州趙氏如果開口,他總要給些顏面,加上秦州李家那邊,還有種氏這頭,隔三差五都會送子弟入國武監進學,根本不可能真的來個鐵面無私,將這些人情都推拒開來。
所以,最終也只是把握一個度,你別送來一些中看不中用的廢物,國武監到底不是享福的地方,別在之後弄的大家臉上太過難看罷了,這就是官場上的學問,誰也避免不了。
至於國武監生員的招募,其實已經分為了兩部分。
一部分就不用說了,這麼多年下來,國武監童子科已經成型,其實這也正是國武監生員最穩定也最省心的來源……
童子科童子入國武監進學數載,經過一定的甄別,轉為國武監生員,無論對於童子們還是國武監而言,都有著莫大的好處。
至於好處有多大,只看國武監教授教頭們平日裡的表現就知道了,往往,他們都更加青睞於從童子科升上來的生員,因為這些生員,經過在國武監呆了幾年之後,更符合國武監的風格,教導起來,學的也更快,更好。
實際上,國武監已經完全不用從外間招手生員,童子科童子的數量,完全能夠保證國武監的正常延續了。
但事實上。從國武監開創至今。從未停止從外間招收生員。
這裡面有很多的因素讓國武監不得不如此。而無論是趙石還是齊子平,或者是杜橓卿,也都沒有任何要改變這種情況的意思。
其中最重要的一點,不是因為各種人情難以退卻,或者說國武監會從中得到多大的收益,而是他們都心知肚明的明白,治學這事,需要更加的開放。而一個越來越獨立封閉的國武監,是誰都不想看到的。
所以,如今國武監招收生員,已經算是有了一定之規,這是在齊子平主掌國武監的時候形成的。
趙石重掌國武監之後,做出了一定的改變,但大框架卻沒有變更。
齊子平在時,招收生員的規矩已經訂立的很是完善,無論童子科還是外間想要入國武監進學之人,都要經過監門試。比對人數,進行篩選。
這是國武監聲名越來越盛之下。必然會做出的舉措。
而齊子平的出身和心性,也決定了監門試更著重於文試,如此一來,當年趙石創立國武監時,訂立的各處軍伍選送國武監的名額必然會受到影響,確實也是如此,這些年離的最近的京軍各部選送國武監的名額,就逐年在減少,照這樣下去,國武監中早晚不會出現真正的軍漢在其中廝混的情形了。
等到趙石迴轉,規矩自然也就有了變化,監門試自不會撤除,只是文試一條已經改為只要認字並會書寫就成,其他的一概不理。
當然,這只是針對外間欲進入國武監修習課業之人的,童子科這邊,卻還要嚴格上許多,畢竟這些童子已經在國武監就讀數載,什麼都沒學會,只學會了寫字怎麼成?
不過,相對而言,門檻還是降低了不少。
這一條降低了要求,自然有其他補足,如今國武監可不是那麼好進的了。
身體上的要求,自然而然的相對提高,相比之前國武監招收生員的情形,這次與其說是招收生員,其實不如說是徵兵……
不過國武監這裡的徵兵和外間可是不同,沒有分寸,不成方圓的意味很重,不像外間徵兵那麼隨意。
拿射手打個比方,外間射手一般都是從普通軍兵轉變而來,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會是獵戶,這其實也就決定了,很少有新兵一入軍伍便成為射手的情形。
但擱在國武監這裡,步軍科下面,專門設有射手這個門類,招收生員的時候,對於生員的身高臂長,以及筋骨,視力都有著嚴格的要求。
有的放矢之下,培養起來,會分外的便捷,無需像軍中那般,通過自然而然的篩選,才成就射手這個隊伍。
其實,這也正是系統化和非系統化最鮮明的區別所在……
總的來說,在國武監進學的門檻正在拔高,按照現在的條件,如今聲名顯赫的國武監三雄,當年可是沒一個人能入國武監進學的了,不過卻也證明,國武監是越辦越紅火了。
當然,今年想進國武監的人格外的多,也不是杜橓卿的吹噓之言。
這裡面的原因兩人其實都心知肚明,除了杜橓卿說的那點兒,卻還有朝堂情勢漸轉分明關係在裡面。
畢竟國武監就建在長安城外,又有著這樣那樣的特殊之處,受到朝堂政局影響也是情理中事,不值得大驚小怪。
所以,只今年招收生員這件事,就夠國武監上下忙碌的了,而身為國武監祭酒的杜橓卿卻還在為他的前程分心,只能說啊,他這人真的很有上進之心了。
聽趙石這麼一說,杜橓卿點頭便笑,“有您這句話,學生身上的擔子可就輕的多了。”
趙石則微微搖頭,道:“本來就不用畏首畏尾,國武監這裡,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拿出你在軍中時的氣魄來,這些京官啊,也就披著一身虎皮,看著光鮮,動其真格的來,十個到有八個不怎麼中用……”
“你就瞧著吧,從外面回來的人越來越多,到時候準擠兌的他們沒了著落,他們求人的時候還在後面呢。”
杜橓卿呵呵一笑,也不怎麼把這話當真,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到最後,京官還是京官,換了些人罷了,再說京中大大小小的衙門府邸那麼多,還真的能上上下下都換一茬怎的?
就像國武監這裡,一年多以來,進進出出的人可著實不少了,但總歸不會空下來,不知什麼時候,國武監祭酒和山長一換,說不定就又變了個樣子。
世間之事,又有誰能說的準呢?
從想的這些就能看的出來,這位的低落勁兒還沒過去呢。
不過國武監現在的事情確實多的很,陪著趙石又飲了幾杯,話題就又變了,“國武監一些教授年紀大了,身上毛病也多,總是請大夫進國武監醫治,不太妥當……而監內幾個醫術精深的教授,卻又端著架子,不給這個瞧,不給那個看的,弄的有些不堪,老師您看……在此事上,是不是立個規矩什麼的?”
趙石眉梢輕揚,這事到是頭一次聽說……
不過雖說他在國武監這來來去去的,沒有長時間坐鎮於此的時候,所以,有些事情便顧不上理會,但畢竟國武監在他治下,他的精力也很大程度上都鋪在國武監這裡,所以稍一思忖,就明白了其中關節。
不為良相,便為良醫。
大夫在這個時代的地位,可以說,是非常尊貴的一個職業了,換句話說,除了當官兒的,就要數到他們了。
讀書人不去當官,就做個大夫,不當大夫,就耕讀傳家,這是讀書人們除了當官這個終極目標之外,給自己選的幾個退路。
這麼說吧,這個時代的讀書人,多多少少都會學些醫術傍身,能坐館問病的大夫,十有**都是讀書人出身,不然的話,你連個方子都不會寫,還當的什麼大夫?
廣靠著口口相傳,這個職業是不成的。
至於國武監中的醫術教授,當初,趙石請的就是一些軍中退下來的大夫,湊合著教一下,不過後來,香侯府那邊很是找了幾個好大夫到國武監教授醫術。
直到現在,香侯府那邊越加上心,請來的大夫醫術也越加精湛,但陳規陋習,也越來越多,開堂授業的時候,多數講的都是些皮毛,真本事見不到多少,最後,卻又有人在國武監生員中挑起了親傳弟子。
這樣的事情,在國武監中並不是醫術一科所獨有,其他門類,也多少存在著這樣的情形。
所以說啊,杜橓卿口中所謂的不堪,其實是另有所指。
到底是文人出身,聽上去是告狀,說到底不過是試探罷了,他在為國武監操典的編修之事,在做準備,選來選去,想拿這些大夫們開刀而已。
因為工匠們認死理兒,老大夫們卻讀過書,講道理外加權勢逼迫,很可能會在他們這裡打開缺口。
這麼深刻的語言藝術,就不是趙石能把握的了,所以,他這裡只是就事論事。
“嗯,這事到是能好好利用一下……這樣,從太醫院,找兩位御醫過來給瞧瞧……以後呢,找幾位良醫,把醫館就開在國武監這裡,不用他們授業,身份薪俸皆與國武監教授等同,就給國武監中人診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