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外如是。
三個主官都需要在樞密院建立權威,這是樞密院成立近百年所沒有的事情,其他眾人只能暗歎自己倒黴,默默的瞅著幾位主官,衡量著自己的命運。
官場上沒那麼多的如果,所以,他們只要不想丟掉職權位置,就必須在倒黴事落到自己頭上之前,做出一定的選擇。
而自感時日無多的寥寥幾位,也在思忖著離開樞密院之後,到哪裡任職要好上一些,其實他們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了。
到了一定的地位,都要有著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的念頭,不然趁早回家去享享清福,還來的妥當一些,沒必要在這吉凶難測的官場之上廝混。
不過樞密使李承乾的強硬和急迫,還是出乎了他們的意料,到衙第一天,位置還沒坐熱乎,就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排除異己了。
而兩位樞密使的表態,也讓一些人熄了爭辯一番,拖延一下的心思。
實際上,也不怪樞密使李承乾心急,除了樞密院的內務之外,他還打算從兵部那裡搶回一些職權,除此之外,還要為今年即將到來的戰事分心旁顧,這麼一來,幾個月的時間真的不算多。
而和兩位樞密副使之間的妥協磨合,也將耗費他的一部分精力,好在,開了一個好頭兒,他已經非常滿意了。
現在,其他諸事都要往後放一放,樞密院的官吏,他都打過交道。這無疑是一個很大的優勢。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趁熱打鐵。在新年過後的第一個早朝來臨之前,將樞密院梳理一番,遞到宮內,讓樞密院有一番新的氣象,才能言及其他。
而這些,都需要兩位樞密副使的鼎力支持,所以,在梳理樞密院的時候。要做出一定的退讓和妥協。
這其實也是他最擔心的地方,怕兩位樞密副使胃口太大,還怕他們聯起手來,一起掣肘於他,所以,重中之重,反而不是壓服樞密院這些下官人等,而是和兩位樞密副使達成默契……
所以,李承乾再次開口,便露出笑容道:“好了。諸位大人各忙各的去吧,有事自會派人傳召各位過來。來日方長,還請各位大人用心任事。”
得,寥寥幾句話之後,便要將各人都打發了,大部分人心中都冒出了點不滿,但樞密院這裡,才真叫官大一級壓死人,相比中書那邊反而要寬鬆一些。
眾人陸續起身,都感覺的到,樞密院的天空上佈滿了陰霾,這天變的真快啊……
“國公,張大人請留步,老夫這裡還有話要說。”
剛要起身的趙石和張承順勢坐下,看著魚貫而出的樞密院官員,也都覺著,李承乾不管為人如何,到底在兵部掌印久了,做起事來,毫不拖泥帶水,很有些章法。
其實也就是他們這等外間領兵將領才會這麼想,換個在京師中任職久了的老人,一定會在心裡暗罵,這位上官當真跋扈張狂,真當各人是泥捏的的不成?
很快,大堂之上,便只剩下瞭如今樞密院的三位主官。
雖然依舊沒人說話,但氣氛卻有所鬆緩。
半晌,李承乾才幽然道:“我等皆是初來乍到,老夫也就不和兩位拐彎抹角了,兩位大人有何打算,不妨明說,咱們之間,應該沒有多少忌諱才對。”
李承乾這話並不算虛言試探,他們這三個人,都有著聯結之處,李承乾能升任樞密使,張承能出任樞密副使,都有著晉國公趙石的影子。
說現在樞密院三位主官鐵板一塊,難免有些誇張,但他們絕對不會各行其是,只要底子打好了,樞密院聲勢大彰乃題中應有之義。
張承沒有率先開口,事實上,他一直在想著這個問題,但趙石沒有表明姿態之前,他斷然不會被李承乾所蠱惑,在他眼中,這樞密院的主事之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晉國公趙石。
只要趙石有意,他便會毫不猶豫的跟趙石聯手,架空李承乾,順便為自己或者趙石升任樞密使掃清障礙。
親疏遠近,他看的極為明白,當然,這也與他一直在外領兵,不諳樞密院庶務有著很大的關係,他沒有任何選擇,只能緊緊靠在晉國公趙石這顆大樹之下。
趙石想了想,琢磨著措辭,笑著點了點頭,慢悠悠的道:“李大人為官兵部日久,政績有目共睹,樞密院事嘛,說起來,我與張大人,常年領兵在外,對諸事並不熟稔,所以,日後還需李大人多多指點才是。”
這話一說,李承乾臉上笑容立時便盛了幾分,一張老臉,起了無數褶皺,“國公過謙了,若非國公無意於樞密使之職,這樞密使之職如何會落在我這樣老邁之人的身上?”
若說李承乾這人,才幹是有,但為人也無法讓人稱道,到了老來,卻是成了正經的官迷,和趙石的恩怨也彷彿都放了下來,只為自己前程在奔忙了。
說實話,趙石不喜李承乾之為人,一直皆是如此,從來沒有變過,但就好像當年的李嚴蓄一般,都和趙石有著這樣那樣的恩怨,但總歸成為了趙石的盟友。
時移事易,宦海之間,真的很難說誰是你真正的敵人,又有誰是你真正的朋友,一切都在變幻,跟不上的人,只能被越甩越遠。
趙石此時便皮笑肉不笑的抽動了一下臉皮,道:“要說打算嘛,肯定不如李大人打算的清楚,不過既然李大人說了,我就提兩句……”
李承乾好像絲毫沒有覺察出趙石言語中的譏諷之意,笑眯眯的點著頭,“國公請講無妨。”
趙石則接著道:“我呢,在聖上面前說的很清楚了,來樞密院任職,不過擔個虛名,當然,軍機重事,我也責無旁貸,只要涉及軍國重務,李大人這裡我是隨召隨到,不需有何顧忌之處。”
聽了這話,李承乾心裡的一塊大石算是完全放了下來,只要趙柱國不來爭權,他這一任樞密使,必定能做出一些大事來。
趙石顯然還沒說完,這時繼續道:“張大人雖初來乍到,但年富力強,果敢堅毅,希望他能與李大人同心協力,將樞密院事處置的條理分明,令朝野上下盡皆敬服才好。”
說實話,他這根本不像是樞密副使該說的話,更像是在對兩個下官做吩咐。
但數遍國朝上下,能對著李承乾和張承兩人這麼說話的,除了皇帝陛下,可能也就只剩下他這位晉國公了,即便是魏王殿下倚老賣老,也是不成。
而且,他話說的也不算隱晦,就是告知兩人,樞密院的事,他不想多管,都交給他們兩位了,要是兩人爭權,弄的太過不堪,他是要說話的,有著警告的意思在裡面。
趙石想了想,又補充道:“若是魏王殿下還有意重回樞密院,那我分管諸事,交給魏王殿下即可,若魏王殿下上了辭呈……兩位大人就看著辦吧。”
李承乾和張承對視了片刻,心裡想的都差不多,這位真是要當甩手掌櫃了?
之前李承乾怕趙石爭權,這會兒又生出些,若是趙石真的撒手不管,樞密院的聲勢怕是要低了一半不只,以後有些事也就做不得了的念頭來。
這時張承心裡也有了底,便開口勸道:“國事維艱,奈何以國公之才,卻想要逍遙自在,怕是不可得之啊。”
李承乾此時也附和道:“國公在外征戰多年,想要清淨幾天,聖上萬沒有不準的道理,但方今天下未定,諸事繁擾,正是我等同心協力,精忠報國之時,奈何國公……國公這是……另有打算?”
趙石拱了拱手,笑道:“兩位不必瞎猜,我可未想著置身事外,做個閒人,只是年紀還輕,威望有所不足,所以還請兩位多多支撐,這樞密院啊,有了兩位大人,諸事已定矣,若有大事,只管派人傳召,我一定前來,與諸位大人共商軍國之事,其他事嘛,還請兩位大人多多擔待。”
“嗯……若有事,只派人到我府中,或者是國武監那裡送信即可。”
說到這裡,他已經站起了身,向兩人拱手道:“若無他事,我這裡就告辭了,兩位大人恐還有要事相商,不必遠送,告辭……”
他這裡可是走的乾脆,留下李承乾和張承兩個人面面相覷,兩人都算得上是官場沉浮多年,但心下卻都茫然,見過爭權爭的頭破血流的,也見過放權放的自家被趕出門的,但這麼任事不想攙和的樞密副使,卻從未聽聞過。
即便是魏王殿下無有所求,在樞密院中也要管上一攤子事情,誰若輕易插手,定然會惹的魏王殿下惱怒。
這位如日中天的晉國公,竟然視樞密副使之職如無物?還比不上那小小的國武監山長之位不成?
(三更,明天十二月最後一天,終於熬了過來,阿草是不是可以說一聲,夠努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