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石回府之後的第一場家宴便擺在老夫人的屋子裡……
廳堂不小,興國公府人丁不旺之處也再次顯現了出來,能上桌的,加上趙君玉和扣兒兩個,也就一桌人,甚至於再擺上幾張椅子,一張大桌也足夠容得下。
家人聚在一處,石頭娘這裡樂的眉開眼笑,這兩年,她歲數雖然大了,但越活躍健旺,早年留下的病根,時不時的能折騰一下,但大毛病卻再沒犯過。
以前還在自己屋子前面種了點菜蔬,現在孫子孫女一個個出現在眼前,也就不再侍弄他那點地畝,安心在府裡當起了老夫人,幾個媳婦後來一商量,將她宅院中又都種上了花草,日子過的分外舒心……
早兩年,她還想著回去鞏義瞧瞧,給丈夫上柱香,去趙家祠堂轉一圈,告訴祖宗,她給趙家生了個了不得的兒孫,這一支的香火雖然不盛,但總歸沒斷了。
但自從年後她想啟程回鄉的時候,從鞏義那邊傳來消息,兒子在祠堂里弄出了人命,一下子,她人驚的不輕,這個心也冷了下來。
與相鄰族人結怨,在她想來,兒子雖然做的有些過頭了,但自家兒子做了多少大事,在鄉里鄉親面前大發雷霆,定也有他的道理,所以鞏義那裡不回也罷,難道還回去看人臉色不成,就是委屈了孩兒他爹,別要沒人看顧才好,不過這麼一鬧,遂也絕了她回鄉的念頭……
而今。府裡又添了一個胖小子。她這些時日都是興高采烈。想著兒子才三十出頭年紀,再生幾個也不是什麼事兒,到是大婦範氏一直沒動靜,讓她心裡有些不落忍,但她的想法向來簡單質樸。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這道理不光她自己唸叨,還經常寬慰大媳婦範氏。心慈之人,到了什麼時候,行止言談都透著一股寬容勁兒。
一家人歡聲笑語,不知不覺,便過去了許多時候。
這時,趙石才像剛發現一樣,問了一句,“那兩丫頭呢,又野哪兒去了?”
旁邊的李金花當即便捂住了嘴,笑的肩頭直顫。種七娘不管那麼多,當即便脆聲笑了個前仰後合……
範柔兒眼睛彎彎。還端著大婦的架子,不過看那模樣,就知道心裡不定樂成什麼樣子了呢。
圍在桌旁,忙來忙去的丫鬟婆子,也都大多漲紅了臉。
惜紅一邊給兒子夾著菜,一邊笑著柔聲道:“老爺,琴其海和達達兒真都去大長公主府了,走了有幾日了,這邊已經送了信兒過去,現在還沒回來,定又出去射獵了。”
石頭娘則樂呵呵的拿筷子點著趙石,埋怨道:“什麼丫頭不丫頭的,說的恁也難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說的是自家女兒呢,像什麼話。”
那邊種七娘已經對著李金花笑道,“我說什麼來著,夫君回來,一直在左右瞧著,定是怕自家的兩位草原公主跑了,讓我猜著了吧,現在才問起,不過欲蓋彌彰也。”
這時李金花給女兒擦了擦油乎乎的小嘴兒,揮了揮手,讓伺候人等都退了下去,才笑著搖頭道:“孩子們都在,說什麼瘋話,來,君玉,你帶扣兒出去呆一會兒。”
趙君玉左右瞧了瞧,站起身向扣兒招了招手,帶著歡喜連聲的妹妹出去了,李金花這才又道:“琴其海和達達兒真被大長公主殿下招去了,夫君這兩日若是有閒,便去瞧瞧,有大驚喜在等著夫君呢……”
聽到這個,石頭娘好像牙疼吧咂了咂嘴,種七娘也收攏了笑容,撇了嘴巴,範柔兒身子僵了僵,即便是惜紅,也不由自主嘆了口氣。
靖佳公主和趙石那點不清不楚的關係,興國公的女人們都明白著呢。
一桌子人臉色古怪,趙石心裡便是一拎,但隨即,便知道肯定不會是壞事,不然不會現在才藉著話茬說出來,驚喜嘛,再驚,也是喜事不是。
放下了心,臉上便露出了笑容,他現在對女人的心思的把握,就算不怎麼老道,也絕非當年可比了,知道現在繼續說這個定要惹的妻妾不快,也便做漫不經心狀道:“吃飯,吃飯,西北風沙大,弄的米里都是沙子,還是家裡做的這些合胃口。”
一邊緩和著氣氛,一邊心裡也是嘀咕,奶奶的,驚喜驚喜,雖說帶個喜字,驚必定也是有的,么蛾子最好別出的太大,不然怕是要難受……
見夫君大人顧左右而言他,幾個早已聽到風聲的妻妾,心裡雖然還有點彆扭,但也都不願再在此事上糾纏什麼了。
糾纏也是無用,自家夫君膽大包天,和皇帝陛下的姑姑牽扯不清至今,她們說再多話,又有什麼用?
埋怨自家夫君花心?算了吧,滿長安問問去,說大將軍趙石好權柄的有,說大將軍趙石嗜殺殘暴的也有,說大將軍趙石好酒的更是不少,說大將軍趙石好財貨的也不少,但卻至今,也沒有說大將軍趙石好色的。
三品冠軍大將軍,早已開府建牙,興國公,爵位尊崇無比,這樣的身份地位,身邊卻只有這麼幾位妻妾,誰又能說大將軍趙石好色?
既然此事多說無益,興國公府的女人們各有各的聰明,便不約而同的開始給趙石夾菜,尤其是種七娘,發了狠似的不停動筷子,顯然,彆扭勁兒還沒過去,產後的女人,都是一般,無論身份如何皆是如此。
李金花這裡,眼瞅著石頭娘欲言又止的樣子,便直接轉開了話題,不過,這個話題卻是從一個嚴肅的問題,轉到了另外一個更加嚴肅的話題之上了。
“夫君身在軍前,可能還沒聽說吧,前些日子,京城出了一件大事。”
趙石看著碗裡堆積如小山般的飯菜有些發愣,聽了這話,索性放下了筷子,“嗯,什麼大事?和咱們府上有關?”
李金花輕輕搖頭,道:“說不上來,妾身只是覺得,夫君這次回來,怕是要在京師呆上些日子了,所以京師發生大事,夫君還是要仔細琢磨一下,不定什麼時候,便可能會牽扯進去。”
趙石神情漸漸嚴肅了起來,這個時候,廳堂之內,再沒有其他聲音了。
趙石心裡嘆了一口氣,他雖然稍微有些厭煩,但他能明白妻子的苦心,自從南十八離去之後,府中的幕僚到是添了兩人,這兩位都是南十八薦到府上來的,按說,都有著才幹,不然也入不了南十八的法眼。
但怎麼說呢,現在的興國公府,等閒人進不了這個門兒,進了這個門的人,也要細細觀察上一年半載再說。
至於說陳常壽,李博文,孫文通這樣的老人兒,卻各有各的缺點,遠不如南十八用的順手。
趙石點頭,“那就說說吧,什麼大事?”
此事真還不小,可以說是大秦立國以來,頭一次發生的科場大案,確實看上去和興國公府沒多大幹系,純粹文人鬧出來的事情。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自大秦進入成武一朝,因疆域越來越大,所以這幾年屢開恩科,而今年,科考之期定在了秋初,也是恩科。
這一次,進京趕考的書生士子們,人數又比往年多了許多,這是這幾年的常態,不須細表。
但今年坐鎮考場的,是一位飽學大儒,翰林學士周清。
這個人祖籍鳳翔府,自小聰慧過人,更曾是賢相楊感的門生,為人方正,滿腹才學,不過此人缺點同樣明顯,為人迂腐,固執,所以,此人從翰林院出來,便一直在御史臺為官,一直到年紀老大,也沒從御史臺轉出來,更沒有去到地方為官的經歷。
如今也只能算是在翰林院養老,主持修訂史書,但這人名氣不算小,可以算得上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了。
之所以選這樣一個人主持今歲科考,是朝廷對老臣的優容之舉。
但岔子也就出在他身上了,老頭兒有些太過固執了,要知道,這些年,隨著蜀中元氣恢復,蜀中文人士子們紛紛得了大秦功名,越來越多的蜀人開始進京趕考……
而蜀中文華之氣,就算經過戰亂摧殘,也非是大秦可比。
所以,他前幾任科考主官,雖不會太過偏袒秦人士子,但三鼎甲中必定要有一個秦人士子,二甲之中,最少一半兒。
這是不成文的規矩,大家都明白,這裡面並不公平,但不按這個規矩來,是要出大事情的。
但周清老頭顯然不這麼認為,於是,今年科考的結果十分之驚人,三鼎甲全是蜀人,二甲中一個秦人都沒有,只有兩個河內士子,但河內崔王兩家,誰不知道,那是從河中遷過來的漢人,非是秦川男兒。
這就是周清力排眾議,力主公正的結果了……
文榜一發,麻煩一下就大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