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回府,府中又是一番忙亂,藉著這一次,公主府的賀禮也到了。
長公主殿下送的東西自然都是好東西,其中多數都是貢品,要知道自長公主開府之後,每年各處送往宮中的貢品就都有長公主府一份了。
長安城大大小小的皇親國戚,誰也沒有這份尊榮,而這一次送過來的賀禮,也全都是公主精挑細選出來的,看上去沒有多少,但件件都是精品,其價值就很難估量了。
不過定軍侯府的主人並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上行下效,禮物再厚重,有時候也引不起定軍侯府中人的興趣來。
但趙石很高興,多日未見,也算小別重逢,晚飯就在李金花這裡用了,飯後,抱著自家女兒,左看右看的有些愛不釋手。
不過只一會兒功夫,屋裡便傳出嬰兒悽慘無比的哭聲,乳母在外間急的團團轉,卻不敢進去,而屋裡趙石根本不管這個,雖然哭聲有些吵,但哭就哭吧,孩子哪裡有不哭的道理?
最終還是李金花有些心疼了,推了他幾把,趙石這才笑眯眯的把乳母叫進來,將嬰兒交了過去,乳母趕緊抱了出去,出了屋不免心想,侯爺這是愛女心切呢,還是為了給自己逗樂?
聽四夫人屋裡人說,當年小少爺出生後不久,侯爺從蜀中回來,便常去逗弄小少爺,每次去都弄的小少爺大哭不止才會罷手,侯爺這嗜好……嗯,不好,得改。
李金花容光煥發的,看上去這些日子過的著實不錯,這時為自家夫君倒上杯熱茶,又招人進來準備好洗漱之物,給自己卸了妝容,披散著一頭秀髮,洗洗涮涮。過後,讓下人們收拾齊整,這才在趙石旁邊坐了下來。
這才似笑非笑的道:“這次公主府禮單夫君瞧了沒有?”
趙石擺弄著茶杯,不在意的搖了搖頭,“有什麼好瞧的。都收著便是。怎麼,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李金花笑笑,“妾身可從沒聽說公主府送過旁的府邸這麼重的禮呢。”
趙石瞅了瞅她,多了些笑容。李金花一瞧,就曉得他在動什麼壞主意,估摸著自己的話也沒聽進去多少,心裡甜甜的,臉上不由自主的便紅了起來。
不過還是佯怒推了推趙石。嗔道:“跟你說正經的呢。”
趙石想了想,“公主府的禮重了?你在公主府這多天,定是和公主相處不錯,人家也瞅著扣兒順眼,就多送些,也沒什麼吧?”
李金花咬了咬嘴唇,終於透出了點酸氣,“人家可不是看我和扣兒歡喜,可是另有所圖呢。”
趙石眉頭微蹙。這個時節,可是敏感的很呢,“哦?公主那裡有什麼說法不成?”
李金花這個時候是又好氣又好笑,也不再跟自家夫君鬥什麼小心眼兒,轉身來到妝臺之前。拿起一個錦盒,回來擺到桌子上,用下巴點了點,“瞧。這可是公主叮囑,一定要我親手交到你手上的。”
趙石有些奇怪。當然也有了些什麼預感,心中微動,呵呵一笑將尷尬掩飾過去,敲了敲盒子,他可是細心,早就看到盒子既沒有漆封,也沒怎麼包裹,就這麼幹乾淨淨的放在那兒,妻子肯定是瞧過了的,也許靖佳公主那邊也沒有暗通款曲的意思,就是要給她先瞧的。
當然,也說不定這禮物還先讓她過了目,才裝進去。
這些年過去,他說話做事上也狡猾的多了,見李金花神色古怪,笑著便道:“拆開來瞧瞧?”
果然,李金花那邊嘴一撇,“人家送給你的,還千叮嚀萬囑咐要送到你手上,妾身哪裡敢私拆公主殿下的東西。”
趙石面無表情,心裡卻暗道,瞧瞧你這個樣子就知道,盒子裡的東西你已知道是什麼,唉,女人啊,只有老天爺才能完全猜透她們的心思。
若是花叢老手,這個時候肯定要矯情上一句,要不,把這個給人家送回去,不是說禮重了嗎?
但趙石可不會如此,逗了妻子兩句,已是他的極限,也不再多說什麼,伸手把錦盒拿過來,便利落的打開了。
盒子是長方形的,長有兩個巴掌,寬約兩指,輕飄飄的,肯定不是什麼金珠瑪瑙之類的俗物了。
打開盒蓋,往裡面一瞧,趙石當即愣了愣。
李金花這個時候,也已經默默坐到了他的身邊,瞅著盒子裡的東西,臉上神色複雜的緊,心頭有些酸澀,卻也有些唏噓,甚至於還有些悲傷在裡面,複雜的根本無法用筆墨來描述。
一縷烏黑的秀髮靜靜的躺在盒子之中,饒是趙石自覺見多識廣,當時也有些莫名其妙,心想,長公主這是要去當尼姑了,給我說一聲?
雖然與他之前想的有些不太一樣,但想想那位長公主殿下剃成禿頭的樣子,他還是沒心沒肺的笑了。
當然,這也只是想想,以他現在所見所聞,細細想想,也就能隱約猜出這頭髮代表的意味,斷髮以明志?那頭髮旁邊那柄短劍是什麼意思?要是皇帝陛下送過來的,他一定會想到賜死,但這是長公主的禮物,應該不會那麼絕情才對。
瞅了瞅身邊的妻子,到底有些尷尬,但也有求教的意思。
李金花這個時候臉繃著,也沒了調笑的心思,但女人的嫉妒之心哪裡是那麼容易消除的,從袖口中掏出一封信來,遞給趙石,“這是她給你的信,這個我可沒瞧過……嗯,我去外面看看扣兒……”
說罷,站起來就想走,卻被趙石一把抓住,“坐著吧,和我一起瞧瞧,許是這裡面有字咱不認得,或是不懂,你也好給我講講。”
聽到這麼兩句自曝其醜的話,李金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回身坐下,嗔怪的瞅了趙石一眼,不過心裡到底舒服了許多,想到自家夫君木頭一般的人,但這勾人的本事著實不淺……
她也有些奇怪,那位長公主殿下應該與自家夫君沒見過幾次吧,就這麼弄的魂兒都沒了,看那可憐的樣子,自己怎麼都不忍心相拒,真是怪哉,難道世間真有一見鍾情一說?要知道,當年她與趙石可是費盡了千辛萬苦,差點連命都搭上,才自彼此傾心,最終來到了一塊兒。
不過仔細想想,這位公主殿下的心眼兒可也不少,遠不如表面看上去可憐,不然讓琴其海傳信,也不就成了,何必將自己叫過去,顯然,還是覺著自己在夫君的心目中分量不同尋常。
嗯……就像嫁過來的媳婦要給大婦敬茶一般,想到這裡,她不由微微有些得意,心頭也變得甜蜜了起來。
當然,這也是時代使然,不然若是這事發生在後世,先將自家老頭打個半身不遂,然後再去找小三的麻煩,這才是正經,哪裡會感受到什麼得意和甜蜜,腦子秀逗了吧?
多少去了些拈酸吃醋的念頭,見趙石拆了信,便湊過腦袋去,一起看那信上到底是怎麼寫的。
信顯然寫了有些時候了,紙顯得有些舊,墨跡也早已凝固,有些地方有了斑駁,這個卻非是時間留下的痕跡,怎麼看怎麼像是沾了水,不過看那痕跡,兩個人都明白,顯然是淚水所致,趙石眯了眯眼,李金花挑了挑眉。
夫婦兩個誰也沒說話,繼續瞧著。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親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下面還有落款,秋日寄情,佳
這顯然是一首詞,而且滿紙相思之意的詞,不過夫婦兩個都是半文盲,字是認得的,但詞中深意,卻是半懂不懂,所幸,這首詞還算淺白,半懂不懂也能曉得寫詞之人的意思了。
李金花哼了一聲,伸手便在趙石胳膊上擰了一下,看著自家夫君沉思的模樣,有些惱火的想,當初把自己魂兒勾走的時候,可沒見他有多少表示,絕情的很呢,這會兒一首破詞,幾個爛字,就動心了?
不過顯然,這不是什麼破詞,而是佳句,也非什麼爛字,公主殿下的筆跡清秀的很,雖算不得絕佳,但若擱在定軍侯府,肯定能排進前五,至於這夫婦二人,比都沒辦法比的。
後面還有,顯然是後加上去的。
“心已係君,花無顏色,月滿愁思,風寒雨悽,度日如年,望君早來,若君情絕,請以短劍回之,妾自知矣……”
李金花臉色僵了僵,那柄短劍她是見到了的,不想原來是這麼個意思,心想,這位公主到也痛快決絕。
趙石繼續面無表情,掀過這一頁,望向第二頁,第二頁卻是一連串的人名,約有十餘位,後面加著官職,卻多為戶部官吏,還有一部分是禮部,工部的,還有兩個是御史臺的,最少的是吏部的,只有一人,兵部,刑部連個人影都不見。
“此為妾身多年經營,皆可稱之為心腹,君可使之,細處可來府中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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