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繁華盡處是吾鄉第七百二十一章開端(十)
“將軍此去,關山萬里,歸期不定,萬望將軍善加珍重,待得來日,將軍凱旋,再與將軍把酒言歡”公主府門前,靖佳長公主一身淡黃衣裙,雲鬢高挽,香肩微lu,芊芊素手,挽著趙石胳膊,殷殷叮嚀,卻沒了往日半點清冷疏離
不管是公主隨shi,還是趙石身邊牙衛,遠遠近近,愣愣瞧著,可都被驚到了,多數人心裡都是嘀咕,這演的又是哪一齣?莫非老天爺,這等事瞧在眼裡,以後自家的腦袋還能不能安穩的呆在脖子上了?
眾目睽睽之下,趙石也覺尷尬,心裡不由微惱,都什麼時節了,怎麼都來添亂,公主便了不起嗎?想不嫁人便不嫁,想住在哪裡便住在哪裡,想收義子便收義子,細數下來,這些年給自己添了多少麻煩?今日又一反常態,又是為了哪般?
轉念之間,似笑非笑,反手一把抓住靖佳公主的小手,笑道:“多謝殿下掛懷,借殿下吉言,異日歸來,定當與殿下一聚,只不過,趙石此去,兵兇戰危,旁的到也沒什麼,唯家中妻小讓人掛心,還望殿下多多照看才是。”
旁觀人等大驚失sè之餘,有的立馬抬頭望天,有的低頭看地,卻再無一人敢於將目光放在兩人身上。
而靖佳公主一個ji靈,下意識的抽手,卻被對方牢牢握住,片刻之間,已是面罩餐霞,連脖子根都燒了起來,目光閃動之間,便是天上的神仙來了,估計也猜不透這會兒她到底想的是哪般心事。
小小戲弄一下尊貴的公主,趙石心裡也稍稍平衡了一下,並不得寸進尺,須臾便放開了手,也沒等人家緩過神來,規規矩矩的抱拳施禮,轉身大步來到坐騎面前,翻身上馬,呼嘯一聲,帶著一眾大跌眼鏡的牙兵親衛,便絕塵而去了,只剩下公主府一眾人等,在那裡眨巴著眼睛,餘光飄來飄去在如雕塑般立在那裡的公主殿上,多數都如做夢一般,自己的眼睛若是沒瞎的話,好像公主殿下就在自家眼前被人輕薄了一下?
不過稍後令人更加吃驚的是,向來潔身自好,清冷有如空谷幽蘭的長公主殿下既未惱羞成怒,也未大發雷霆,在門前站立良久,默默轉身,神態間一如往常,負著雙手,緩步而行,shi候人等見了,多少心裡都鬆了一口氣,不過大傢伙心裡到底在想著什麼,就沒人知道了。
小心翼翼的隨在公主殿後,門房也都踮著腳,打著手勢,讓人輕輕的關上府門,唯恐弄出一點聲響來,遭了池魚之殃,不一時,公主府便已大門緊閉,靜悄悄的,好像之前那古怪到極點的場面根本不曾發生過一般
“存義跟隨大帥至今,東征西討,戎馬倥傯,一晃已有十餘年矣,存義xiong無大志之人,本當庸碌一生,幸得大帥不棄,以為心腹,一展碌碌之才,於大帥而言,助力實微,幸甚,愧甚而今大帥出征在即,召存義以為重任,本當別無話說,死力效命才是,然存義已年近五旬,體弱多病,行伍之事,常有力不從心之感,存義生死事小,唯恐誤大事爾今薦一人於大帥面前,其人年紀雖青,其才卻勝於存義百倍,又與大帥有師生之誼,當堪大任”
趙石輕輕放下手中信箋,目注面前的年輕人,這封類似請辭的信箋卻是李存義的親筆,此次出征,他有意讓李存義任職中軍虞候,說起李存義,也許並不如杜山虎,張鋒聚等人與趙石來的親近,但自趙石掌羽林左衛,便一直在其麾下,掌軍法刑法事,鐵面無si,法不容情,甚合趙石心意,可謂之心腹。
但這次明顯是一廂情願了,自從即將開戰的消息傳出,李存義便“病”了,姑且不論其真病還是假病,其實這封信上便已說的很明白了,人家自覺年邁,不願再隨軍出征了的,想想也是,以四十多歲的年齡,在國武監安安穩穩的呆到致仕之年,可不比再上戰陣打生打死強的多嗎?
xiong無大志,這幾個字確實也沒說錯。
不過到底是為官日久,辦起事情來妥帖的很,這不,雖然自己不想來,但卻薦了一個人,於情於理就都妥當了。
而眼前這個年輕人趙石也認得,而且印象很是深刻,這年輕人姓江,名遊,字順水,地道的商家子,出身於國武監,而且於幾年之前,便接掌了國武監軍法,與其說此人和他有師生之誼,不如說此人乃是李存義的得意弟子。
這些年來,國武監雖然還不能算得上是人才輩出,畢竟時日還是短了些,但話說回來,其類拔萃的卻還有那麼幾個,而此人正是其中之一,之所以沒入得猛虎武勝軍,卻是因為此人當初出了一個大風頭,國武監正門處的碑文就是出自此人之手,風頭是出了,但卻也將自己弄得不上不下的,被羈留在了國武監,這個前文說過,這裡就不再細提了。
“李燕清力薦於你,但我想聽聽你自己怎麼說,要知道,軍中到底和國武監不同,而中軍虞候呢,職位不高,卻擔軍中重責,任勞任怨不說,于軍功上,也沒太多立功的機會,國武監考評我都看過,以你的才幹,若是踏踏實實,不論從軍,還是入仕為官,都是綽綽有餘,但如今以一白身,驟升高位,而掌軍法事,於你來說,未必是件好事,你明白嗎?”
年輕人神情微動,有些感ji,卻也有些興奮和緊張,略一沉吟,卻是躬身道:“多謝大人教誨,然學生之志,非為榮華富貴爾,今能隨於大人身邊,征戰疆場,為國效力,實乃平生幸事,焉能錯過?還請大人放心,學生雖微薄之身,才疏學淺,然定盡心竭力,以報大人知遇之恩。”
趙石笑了笑,效忠的話他自己說的多了,也聽旁人說起過無數遍,便也沒什麼感覺了,不過讓一個年輕人來擔當中軍虞候之任,難免有些小麻煩,軍中等級森嚴,沒有戰功的,就得熬資歷,這個到了什麼時候或是到了哪裡都不會變。
而江遊既無軍功,又無資歷,用一句俗話來說,便是德望淺薄,難以服眾,若是放在別處,是斷無可能驟然升轉的,就算報到兵部,也得被打回來,甚至有可能被申斥。
但話說回來,幸好這裡不是別處,猛虎武勝軍從組建到成軍,打破的舊例已經不是一件兩件了,還是那句話,趙石雖已卸任國武監督學,但國武監與猛虎武勝軍的連結實在太過於緊密了,漸漸的,國武監生員到猛虎武勝軍任職,已經被當成了一個慣例,於長遠來說,這未必是一件好事,可以說,像種懷玉,杜橓卿這樣國武監典型的例證是開了一個壞頭,對於將來國武監生員從軍有著非常明顯的阻礙作用,想想其實就能明白,不論鎮軍還是禁軍,你若一無軍功,二無資歷,年紀輕輕,就憑著一個國武監生員的身份來壓人,誰又能真心敬服,誰又願意這樣的人到自己軍中任職?
不過對於現下來說,卻著實有些其便利的,作為新軍,儘可在國武監中挑選軍官人才,可以說,有著國武監作為後盾,猛虎武勝軍與大秦其他各部軍旅相比,都有些旁人難以企及的生命力,用句不好聽的話來說,就算猛虎武勝軍全軍覆沒於陣前,只要國武監還在,那麼重建猛虎武勝軍就是早晚的問題,這些年下來,趙石辛辛苦苦打造的這一套體系,其實已經勉強可以算是走上了一個良xing循環的道路,這也正是後世體制最具優勢的地方所在。
廢話少說,回到正題,趙石這裡點了點頭,接著便開口道:“光說是不成的,在軍中執掌軍法並非易事,要的便是個嚴謹公正,我嘗聽聞,你在國武監素有輕王侯,而慢公卿之名,書生意氣,壯懷ji烈,這樣的名聲不是不好,但今後你若在軍中任職虞候,我這裡便敬告你一句,把那書生做派都給我收斂起來,什麼叫輕王侯,慢公卿?我要是軍法面前,一視同仁,若想在軍中立足,就拿出本事來,就像李燕清,隨我多年,于軍中名聲甚惡,但這些年下來,卻沒幾個受罰之人在我面前言其過錯,為何?非其護著這個,保著那個,唯其公正爾。
上至將校,下至兵卒,雖多惡其酷厲,卻也皆敬其耿介,你是他的學生,得其言傳身教,我也系厚望於你,望你能好自為之。”
這些話可謂是直指人心,江遊聽了,心中凜然,“是,大人教誨,學生定謹記在心,不敢或忘。”
“好,中軍虞候之職,便由你來暫屬,不要讓我失望,還了,下去找杜橓卿先多看看,多想想,別急,知道嗎?”
“戰馬還缺三百四十三匹,騾馬至少缺八十匹,弓箭齊備,刀槍盾牌齊備,盔甲齊備,其他輜重,戶部說了,皆到潼關,由大軍一起發放”
西山大營,中軍大帳之中,杜橓卿單調的聲音聽上去充滿了疲憊,不過也不奇怪,大軍即將開拔,肩上擔子最重的不是領兵將領,而是掌管後勤輜重的杜橓卿,尤其是猛虎武勝軍,後勤職責尤重,所以幾個月下來,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已經瘦了一圈。
“再去催,找李全德,費榷,不把東西給咱補齊了,就讓他們住在戶部。”
趙石冷冷道了一句,接著便問,“現在軍心如何?就要上戰場了,軍兵可有怯戰之心?”一邊說著,森冷的目光在帳內一眾人等臉上掃過。
沒有人回話,面對越來越嚴厲的大將軍,以前的尊崇多數都轉化為了敬畏,甚至有的人覺著,大將軍臉上的線條都在日漸的硬朗這些多數沒經過戰陣磋磨的年輕人,到底在膽氣上差了許多,而趙石以往雖少在西山大營lu面,卻於這數月之間,便輕而易舉的將這裡變成了一言堂,雖說有些國武監督學身份的原因在裡面,但未嘗不是因為這些年輕人鋒芒未利的緣故在裡面。
直過了半晌,才有人沉聲作答,卻不是旁人,正是掛著明威將軍衙府司馬之職,又兼猛虎武勝軍參軍的孫文通。
“還請大人放心,卑職這幾日巡視軍營,全軍上下,雖略有惶然,然以卑職觀之,軍心士氣皆要強於以往,大人難道忘了?征戰疆場,殺敵報國,乃大人親定國武監學訓,非但國武監生員,我猛虎武勝軍上下,皆同此心
不過既然大人今日問起,諸位,我等七尺男兒,當如何?”
帳中人等,當即便被他一番話ji的熱血沸騰,但最機靈的還是種懷玉,孫文通話音未落,他便已經上前一步,單膝跪地,高聲道:“我等願隨大人征戰疆場,殺敵報國,死亦無憾。”
有人開了頭,其他將校隨之紛紛行下軍禮,聲音或高或低,卻是越來越齊,“我等願隨大人征戰疆場,殺敵報國,死亦無憾”
男兒壯志,盡付其中,語帶鏗鏘,氣勢尤烈,聲音回dàng在大帳之中,隨著夏風,直上蒼穹,在那裡,一杆大旗,迎風招展,烈烈作響
(這個月看來很難完成六萬字了,不過終於是將這一卷寫完了,等到下一卷,就是伐周滅金之戰,敬請期待,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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