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傳旨
金秦兩軍角力,戰事越發的慘烈,汾河對岸高處,卻有數十騎立於高處,靜靜旁觀。
這些不是旁人,正是京兆軍與顯鋒軍眾人,為首的卻是杜山虎,他們在此已經呆了兩日夜,對岸戰事雖然看的不盡清晰,但戰事進行到此時,眾人都已看出,這是到了決出勝負的時候了,大軍決戰到了此時此刻,已經沒有多少花俏可使,若是大軍對陣之前,還能斷人糧道,或是惑敵偷襲,但是大軍主力齊集,仗打到這個地步,已經看的是雙方主帥臨陣調度的本事,還有兩軍士卒的勇力了。
眾人臉上都現出了凝重之色,戰馬顯是感覺出了主人心中的急切,也有些騷動,嘶鳴不止,眾人緊緊握住韁繩,他們雖是有心助戰,但就這點人手,上去也是有等於無的,加上之間汾水滔滔,心裡都是無奈嘆息了一聲。
他們出現在此處也不是什麼意外,京兆軍在大軍開拔一日後起行,撿水淺之處渡過汾水,與大軍主力若即若離,中間並沒遇到什麼大隊金兵,秦軍進犯,河東震動,所轄州府官吏皆是閉緊城門,連轄境之內的百姓都不顧了,只願在秦軍兵鋒之下抱全自身就好的。
京兆軍這一路上也不攻打府縣,沿汾水西岸緩緩而行,也沒有什麼盜匪或是金兵上來找麻煩,趙石遍派斥候,撒出去二十餘里,沿著呂梁山東麓到汾水西岸搜索而過,沒有見到大隊金兵,慢慢也放下了心來。
大軍主力到此遇到金兵大部,京兆軍也不再前行,就在西岸十餘里處紮下了營盤,十餘萬大軍野戰的情形可不是說能碰見就能碰見的。若能參與其中,那是最好,實乃為將者之幸事的,不過卻不免有性命之憂,這樣臨河旁觀,也是不錯,他手下的將領還沒碰到過這等的大場面,雖是看自己人在前方打生打死。有些不自在,但卻不能錯過的,於是趙石便將手下大部分將領派了出來,讓他們增長一下見識經驗和膽氣。
他自己到不是不想來,但此時地他也有自己的事情,因為軍中來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這位客人有些特殊而且狼狽。
這人說起來趙石也見過,身為長安八友之一。文采卓然,性情詼諧有趣兒,身有爵位,在長安名氣不小的,景王還為登基之時。此人是景王府的常客,和趙石有過幾面之緣,但兩人一個是景王府護衛都頭,一個是景王座上之賓。身份相差懸殊,也沒什麼話可說的。
後來景王登基,這人弄了翰林待詔的職銜,不過這人與他表兄張世傑交好,翰林待詔是個清閒職位,此人沒事便到趙石府中去找張世傑吟詩弄畫,時不時還帶著老太太一干人等去西山遊玩兒,行跡脫略。頗得文人灑脫悠悠的性子,不過此人雖是自己府中常客,但說起來他忙於練兵,回府地次數少之又少,照面的情形反而不曾有過。
這人不用說了,自然便是翰林待詔,渠遠伯李士芳了,和趙石見面的時候他是狼狽到了極處。身上穿著一件不倫不類好像僧袍一樣的衣服。但尺寸上卻足足大了一圈兒,上面還沾著血跡汙漬。足上的靴子也掉了一隻,髮髻散亂,臉上還蹭掉一塊皮肉,神情惶惶,被幾個同樣狼狽不堪的護衛扶著,拉拔著兩條腿,走路都是一拐一拐的,形象上到很像是剛從囚場上逃出來的死囚。
在見到趙石大軍地時候,李士芳是痛苦失聲,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弄得京兆軍眾人都是好奇之餘有些好笑,趙石心裡也是好笑,這李士芳雖說只見過幾次,但印象之中,此人溫文爾雅,談吐不俗,人長的又是周正,屬於翩翩佳公子那一流的人物,沒想到此刻卻成了這般行狀。
趙石細問之下,這才知道,他們這一行人卻是傳旨來的,從離開長安到得潼關,到也沒遇到什麼麻煩,到了潼關,本來留守地將領看著這十幾位從京師來的大老爺,還想給他們派些兵丁護衛,但李士芳得了李玄謹嚴令,沿路不得張揚,更不能驚動軍旅,若是誤了軍情,唯他是問的,不過這其中還有另一層意思,他是個聰明人,自不會讓潼關派兵護衛前行的,所以便也婉言謝絕了,那個留守將軍最後也就給他們派了兩個領路地。
和十幾個據說是武藝高強的羽林護衛都換上便服,之後便出了潼關。
十幾個人長途跋涉,身在敵境,雖說此時所過郡縣皆已在秦軍轄下,但多數還是有所處皆是寇仇的感覺,心驚膽戰之下,所過之處皆不敢停留,幾日之後便到了曲沃。
一打聽之下,大軍已經分作三部,本來他是先要到魏王李玄道面前傳旨的,但一聽大軍在前方就要決戰,他這人雖是讀書人,但可沒有讀書人常有的什麼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身前身後名的迂腐氣,聽說前方兇險,立時便落了膽子。
再說此次傳旨的主角乃是那位鷹揚將軍,聽說對方過了汾水,兩廂比較之下,還是覺得趙石這邊安穩一些,於是一行人又渡過汾水,綴著京兆軍的足跡趕了上來。
說來也是好笑,李士芳自己雖然也是怕地厲害,生恐碰到金兵,但卻怨這些護衛軍兵不知情識趣,一個個兒整日板著一張臉,賊眉鼠眼的,讓他連說個話的人都沒有。
等到一行人過了汾水,一直無事,他者心絃兒也算是鬆了一些下來,見到巍峨雄渾的呂梁山如駝龍伏地一般綿延到天際盡頭,身旁汾水滔滔而去,這等景色在長安哪裡見得到?這下文人性情卻是佔了上風。
趕巧,這一晚宿營之地不遠有一處寺廟,所處之地林木蔥蔥,幽靜雅緻,寺廟叫妙玄寺,寺中還有幾個野僧,李士芳也沒仔細琢磨著寺廟的名字分外詭異。一個寺廟卻是取了道家的名字,便拽著一眾人等改了宿處。
寺中主持說不上什麼博學善辯,年紀到是不小的樣子,老眼昏花的,讓滿腦子都是途遇隱僧,辯經說法地李士芳有些失望,不過小寺廟裡茶葉到是不錯,幾個僧人許是許久未見外人地緣故。很是熱情地樣子。
驚喜還在後面,護衛們也是戒心不足,毫不知覺地吃過茶後就昏昏欲睡,這時才有兩個警醒,莫不是進了賊窩了,但到了此時,大家都是筋骨鬆軟,反抗不能的了。和尚們卻露出了兇狠面目,拿出繩子將一行人等給綁了個結結實實。
對李士芳還算優待上一些,只是幫助了胳膊,那些身材粗壯有力的護衛們都來了四馬倒團蹄,綁的跟個粽子似的。
不過賊和尚們也沒高興很久。等到滿懷欣喜的打開眾人的包裹,裡面沒有什麼白貨黃貨,到是把聖旨給搜出來了,還好有個和尚粗通文字。一看之下,眼睛就再也挪不開了,上面大秦聖諭四個字好像能晃瞎人地眼睛。
之前他們從李士芳等人口中聽說過的,這一行人不過是行商,他們到也信以為真了,李士芳舉手投足都帶著貴氣,,像極了一個多金的肥羊。身旁的護衛持刀挎劍的,和尚們也不以為意,要說商人從呂梁山腳下路過,沒個八護衛隨行,那簡直就是壽星老兒上吊,嫌自己命長了的,這一下搜出聖旨,才知道實在是捅了天大的婁子。
要說這裡的金國境內。到也不懼大秦欽差。但如今情勢不同,大秦兵出潼關。河東震動,幾仗下來,打地金兵丟盔卸甲,河東丟了一半了都,若是大秦的欽差在這裡出了岔子,那些兇惡的秦軍一旦發起瘋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幾個和尚在一起琢磨了半晌,要說他們這般和尚乾的勾當可也不簡單,這十里八鄉地善男信女並不算少,到他們這裡上香還願的也多,他們的目標定在女人身上,若是看見哪家的姑娘媳婦長地標緻,便聯繫山上盜匪,或在回家途中,或是直接上門兒,總要弄到手才行,然後再轉運到別處販賣,到不常對來往行商下手。
這下到是弄了燙手山芋過來,商量了一晚上,為首的一個算是下了狠心,總歸不能讓這些人回去招來軍兵圍剿,還不如下手讓這些人消失個無影無蹤,呂梁山這麼大,他們山上也有人在,大不了大夥一把火兒燒了這爛寺廟,到山上去快活。
幾個人說話也沒避著李士芳,聽他們說的兇狠險惡,李士芳嚇的差點沒暈死過去。
不過最後還算是幸運,一眾賊和尚將他衣褲撕爛,準備大宰活人的時候,幾個護衛緩過了藥勁,設法弄開了繩索,大打出手之下,不但搶出了李士芳,還將其中幾個和尚斬殺於當場,不過倉促下手之下,還是讓數個假和尚逃的不知所蹤了。
經了這一番驚心動魄的劫難,李士芳哪裡還敢停留,從死去的賊和尚身上弄下一身衣服穿上,立即帶人快速前行,不日便追上了趙石所部,驚魂稍定之下,也就難免有些失態……
聽了這一番情由,以及眾護衛望向那位猶自在抹著眼淚地翰林待詔大人的怨尤目光,就連趙石都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來,李金花看他難得笑的暢快,也笑的是俏臉如花,杜山虎等人更是笑的肆無忌憚,直將李士芳羞的差點沒找條地縫鑽進去。
之後也沒臉宣讀什麼聖旨,只將聖旨遞給趙石完事兒,聖旨上到也沒什麼值得詳說的,景帝在聖旨當中不吝讚賞之意,誇了他一通,爵位又有提升,賞了他一個一等鞏義縣縣子的爵位,主要還是讓他實領了鷹揚將軍地職銜兒,這麼說來,趙石算是已經初步跨入了大秦高級將領地行列,府上可招攬人手,設置官位,戰時獨領一軍,獨立性大了很多的。
除了這些,京兆軍上下皆有封賞,可謂是皆大歡喜地局面。
接下來趙石還想拉著這位翰林待詔大人去觀看大軍決戰,但李士芳飽受驚嚇,死活不願去看那殺人奪命,鮮血紛飛的場面,趙石到也不強求,便派了杜山虎等人前去觀看,自己則留在大營中陪著精神不很穩定的李士芳。
“將軍大人……。”李士芳掀開帳簾,朝趙石打了個招呼,也不施禮,一屁股便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趙石拿眼看向這位翰林待詔大人,換過了衣服,穿著一身羽林軍服的李士芳還是顯得那般丰神俊朗,不過一雙眼珠子卻紅的和兔子相仿,形容有些憔悴,顯見這些天沒睡過一次安穩覺的。
“將軍大人若是能將那幾個賊和尚捉來給我,我李士芳就交了將軍大人這個朋友。”李士芳開門見山,說話中也失了以往文縐縐的氣派,而是不自覺的帶了些匪氣,這幾天來,他是越發覺得窩心了,睡夢中都能看到幾個光禿禿的腦袋在眼前晃悠,他平生雖說插科打諢,看上去很是無謂的一個人,但骨子裡卻是自恃甚高,何曾丟過這麼的人?越想越是憋氣之下,將罪過都套在了那幾個賊和尚身上,心想趙石神通廣大,帶出來的兵又能打仗,怎麼也能將逃走的那為首的賊和尚捉住,讓自己出了這口惡氣的,要不然以後睡覺也別想安枕了的,這麼想著,便找上了門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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