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靈波網用戶,要討論的話,把牡丹拉進任務頻道就好了。技術上、架構上都沒問題,就是過程有點兒微妙。
“瑩瑩你好。”
“這是對前輩的態度?”
“瑩瑩姐?”
“你比我大。”
“妹妹?”
“咱們沒那麼熟!”
竹竿有點兒聽不下去了:“喂,要愛護新人啊!”
“女人撕b,男人滾一邊去。”
“……”幽藍事務所內部矛盾都到這種程度了咩?
章瑩瑩咄咄逼人,牡丹綿裡藏針,兩位同屬於一個事務所的優秀女性彼此互懟,竟然沒有影響做事的效率,嘴巴是佔住了,可兩人都在任務頻道里,把各種檢查視頻、清單,以及相關資料等,有條不紊地發過來,供插不上嘴的“閒雜人等”查閱。
羅南就看到,章瑩瑩那邊的視頻監控資料,已經找到了近乎於實錘的證據。
比如,男性藥劑師進入通向後臺的甬道,在此期間再沒有人進入,而一段時間後,出來的竟然就是李一維,衣著都沒有變化。
此外就是李一維在後臺的行動視頻剪輯,這位此前的狀態確實非常放鬆,沒有任何遮掩的意思,所以很清楚地錄下了她在後臺整個行動軌跡。包括她在又一次狩獵後,不知從哪兒得到消息,匆匆換下原上衣,在後臺找了一件白襯衫的整個過程。
憑這些資料,就能堵住很多人的嘴,甚至可以進一步形成某種交涉籌碼。
嗯,這是何閱音說的。
至於從水意體內提取的分泌物,也可以作為一項硬扎扎的證據,在生物學意義上,給李一維和藥劑師畫等號。
“boss,你的判斷力,基於天賦的判斷力,真的是一個奇蹟。”竹竿毫無保留地將讚美送上,“這種破綻百出的作法,完全是因為你的突擊打亂了他們所有的步調,我到現在也想不通你是怎麼抓到線索的。理所當然,某些陰謀家就算撓破了頭皮,也別想知道。”
羅南還是臉皮薄,忙給自己轉移壓力:“主要還是閱音姐設局設得漂亮。”
何閱音聞聲抬頭,往這邊笑了笑,又繼續安靜查閱牡丹發來的資料,其實也算不得是資料,而是一系列公開的新聞鏈接。來自於全球各大通訊社,最遠達到了十二年前,最近的則是在今天。
前面的那些,羅南看了一下,都與荒野遊民密切相關。確切地講,都是遊民法案相關的輿論資料。
最早的,是太平洋那邊某個城市,開風氣之先,通過的《原國籍公民及後裔入籍法》,以及相應的遊民幫扶條款。從那以後,這十多年來,各大城市一直通過各種類型的遊民法案,吸收荒野遊民進入這個名義上封閉的城市生態系統。
比如夏城,每年都在吸收遊民,羅南前段時間還在三閘區看到了內遷的遊民部落,翟工的乾兒子翟維武,就是從那個部落中來,通過孤兒院轉接一下,就無縫接入了夏城既有的社會體系。
除了權限上的些微差異,走在大街上,誰也分辨不出誰是城市原住民,誰是遊民。包括羅南在內的廣大市民,對此早就習以為常。
可是,從十多年前的舊聞中,卻看到當初的社會輿論是什麼樣子的。所謂的“聞之色變”,絕不是一個簡單的形容詞。
羅南算了算時間,不免驚訝:“這是我當初回城的時候吧,原來當時爭論那麼激烈,我一點兒記憶都沒有。”
何閱音輕聲補充:“政策能夠落地,最初幾年,能力者協會在裡面是出了大力的。聽說當時每個城市的分會會長,都是有關法案執行的安全顧問……”
按年齡算,竹竿才是那個時代真正的親歷者,當下就笑道:“很正常,當時‘合理畸變’、‘可控畸變’的說法很流行,協會也認為說,能力者的出現和壯大,與畸變時代的出現脫不開干係,那時候大夥兒都摽著勁兒要壯大力量呢。不過我記得,到後來還是實驗室檢測技術出現突破……”
“技術層面上的事,在這裡沒有意義。”牡丹驟然擺脫了章瑩瑩的言語糾纏,準確切入話題焦點。
竹竿不以為忤,反而笑道:“新人說得沒錯。當時真正招惹眼球的是這種‘防火牆替代不了歧視牆’、‘技術替代不了勇氣’……呵呵,我還得記得一夜之間,全網絡都是這種消息,雞湯灌得飽飽的。”
“現在也都是一個路子。”章瑩瑩贊同竹竿的話,間接也等於贊同牡丹,不過氣氛依舊微妙。
何閱音在頻道中,打開了今天的春城新聞,其中最醒目的一條標題是“他們從深淵向我們走來”。這是一組系列報道,今天已經是第七篇了。
主要內容很清晰,是一個內遷的遊民部落,在迴歸春城的途中,遭遇畸變種獸潮衝擊,春城近防部隊前出接應,面對逆境、絕境,護持遊民艱難回返的故事。
報道是由隨軍記者即時發回,文筆老到,剪輯精到,直擊一線慘烈場景。讓羅南這種局外人看了,一時也覺得頭皮發麻,恨不能直赴前線,攘助一臂之力。
然而,提供這些資料的牡丹,卻是以格外冷靜的方式,逐一標出有關報道中,某些特殊字眼兒、細節,提醒他們注意,隱藏在真實慘烈的事件背後,某個一以貫之的線索:
“仇隊長受傷了。”
“令人厭惡的翼手蝠,糟糕的病毒攜帶者。”
“仇隊長的異常體溫已經持續70個小時,同樣的發熱症狀還有5個人。”
“遊民也有發熱症狀,但情況明顯好於職業軍人,也許具備了一定抗體。”
“沒有人願意去琢磨那個詞,它卻像是毒蟲,嘶咬每個人的心臟。”
“空投又一次失敗了,醫務官在程序和現實之間來回碰壁,精疲力竭。”
“事情似乎有轉機,或許命運也可以妥協?”
“情況在好轉,仇隊長臉上沒有笑容。大家正遠離深淵,可深淵也許就在他眼前。”
由於視頻資料太消耗時間,羅南等人都是先看文字報道。面對這些標線的字句,既揪心,又有一份被強行拽出的疏離感,古怪極了。
牡丹適時為他們介紹:“目前這件事基本已經結束了,雖然有不可避免的犧牲,以讓人更加印象深刻,但總體而言還是喜聞樂見的大團圓結局……至少現在是這樣。目前春城的跨年活動,已經徹底變成了歡迎英雄歸來的全城遊行,軍人英雄、遊民英雄,他們用堅強的意志力證明了,畸變種不是不可戰勝,畸變也不是不可戰勝。”
辦公室這邊,羅南幾個人眼神交匯,多多少少都聽出了牡丹的意思。末了還是何閱音詢問:“我需要一個直播信號。”
“我可以提供,就在現場。”
話音方落,山崩海嘯般的歡呼聲浪,便穿過靈波網的線路,直接碾壓過來。牡丹開啟了共享視角,同步傳遞她所見的情景。
她所在的位置應該是某條繁華大道一側的酒店陽臺上,居高臨下,正好將下方數以十萬計的燈火人流納入視界,偶爾轉眸他顧,還能看到相鄰陽臺上的其他旅客。
羅南就覺得,相鄰陽臺上,有位老先生似乎在哪兒見過。剛有一個分心,那老先生便向這邊招手:
“唐儀,要不咱們幾個去廣場上湊湊熱鬧?”
“……”牡丹也是啞然半秒,才回應道,“吳老師,我們擠不進去的。”
哎呦,這答案來得真是猝不及防。
羅南眼皮連跳兩波,之前一直埋在心底的某個萌芽,還沒來得及澆灌發育,就迫不及待地催熟,連果子什麼的都落地了。
他此前就曾想過,牡丹是知行學院的學生,而學院神秘學研究社的現社長、號稱“血牡丹”的唐儀,其綽號中就有一個“牡丹”,據人描述,形貌性格特徵也有接近之處;再加上市政廣場事件後,唐儀據傳是和導師去荒野開展研究,牡丹也適時地出了長差,兩個角色之間的聯繫,由不得他不多想……
如今果然應驗了。
問題是,明明最簡單不過的關係,卻被強行湊成了巧合——也就是羅南雜事纏身,考慮過卻一直懶得去找唐儀的影像資料,否則這根本一點兒驚喜效果也沒有好吧?製造這一切的武皇陛下,究竟圖得什麼!
倒是“血牡丹”唐儀的導師,吳尊亮教授,正是潘文教授的丈夫,這件事還有點兒小小的趣味感。
此時的羅南迷之尷尬。
倒是牡丹,也就是唐儀了,表現得頗是淡定,幾句話應付過吳教授,繼續直播現場情況:“由於防疫要求,那支從深淵折回的隊伍暫時沒法入城,目前只能通過視頻直播的形式,與市民見面。我的位置還不錯,一會兒可以直接看到廣場投影的直播畫面……”
“唐儀啊。”吳教授又在隔壁招呼,這次沒有畫面,只有笑呵呵的聲音傳過來,“當你女朋友的直播員呢?”
……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羅南給噎了一記,下意識把視線投向其他人,這時就看出大家的城府來,別說何閱音與竹竿,就算一直莫名與牡丹不對付的章瑩瑩,此時也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