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孟浪了。
這是孫嘉怡心頭閃出的第一個念頭。
要說對其他人,她不至於出現這種低級失誤。以她的精神感應水準,就算不進門,也能把房間內的情形理得**不離十。
可問題是,如今她面對的是一位剛剛推出“囚籠理論”,在淵區引導一千五百位能力者與超凡種大戰三百回合的不世天才。
正是這位天才,表示大部分的精神感應,都是“侵犯”與“被侵犯”的衝突,勝者通吃,敗者恆亡。在精神層面的角力中,孫嘉怡再有自信,也只能是個“被侵犯”的角色——如果羅南對她感興趣的話。
孫嘉怡壓根就沒有想過探查包間內部的情況,若不然只會是自取其辱。可在外風評一向還好的羅南,竟然會做這種動作……
真的是料不到!
還好,孫嘉怡久經戰陣,應對能力還是有的。她臉色都沒有動一下,就像看一個最正常不過的場面,依舊按照既定的語句往下講:
“羅先生、何大少,餐廳今天的菜品還合口味?”
何東樓多少也知道些孫嘉怡的底細,便打了個哈哈:“不錯,不錯,特別是前面的開胃小食挺有創意的……”
孫嘉怡的精神感應不管用,但是多年以來歷練的觀人之法還能起作用。她大概判斷出包廂裡三個人,此時的心理狀態。
最無所謂的是何東樓,最無需理會的是席薇,至於最重要的那位,唔,感覺是比較複雜的那種。
說尷尬不是尷尬,說淡定也非淡定,更多更明顯的還是茫然——好像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最後才歸於一種近乎木訥的淡然。
如此奇妙的反應,讓孫嘉怡在心裡做了個標號,她有心再試探一番,但條件已經不允許了。
羅南本來就不是擅長交流的人,與何東樓交流又毫無意義,孫嘉怡只能是再客套兩句,便退了出來,前後也就是一分鐘左右。
回到竹竿身邊,後者饒有興致,也是明知故問:“進展如何?”
孫嘉怡信口回答:“徐徐圖之。”
竹竿哈哈一笑:“成啊,你也算是入了門,就去動那歪心眼兒吧。我就不陪你了,回去用功。”
孫嘉怡應了一聲,但在竹竿起身之時,忽又問道:“你們這位羅先生,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喜好?”
“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孫嘉怡笑抿嘴唇,想了想,點點頭但很快又搖頭:“你不告訴我,是為了保密,還是這本來就是個秘密?”
竹竿微怔,然後也笑著伸手點點她:“聰明但要適可而止,這是來自朋友的忠告。”
孫嘉怡在椅上微微欠身:“謝謝,再見。”
竹竿再看她一眼,手指滑過眉頭,行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禮,笑著離開。
看著老友身影消失在餐廳門外的黑暗中,孫嘉怡垂下頭,認真的思索了幾分鐘,便在私人存儲空間中,打開了以前已經收集整理完畢的資料。這裡麵包括各個渠道所能收集到的所有關於羅南的情報,洋洋灑灑,難以計數。
要想將這些資料短時間內再梳理一遍是不可能的,但孫嘉怡已經有了明確的目標。她通過智能篩選,將羅南在各種場合的交際資料,只要是能找到的,包括影像和文字記錄,都抽離出來,建立了一個新的文件夾,考慮了一下,將其取名為:
persona。
隨後,她仍通過網絡,接通了一個隱秘渠道:“也許我們需要增加心理分析團隊的投入,是的,現在就要。”
二樓的包間內,羅南並沒有因為孫嘉怡的進入受到太多影響,但他也從來不準備在席薇身上消耗太多時間。孫嘉怡出門後不久,他便停止了手指度量,對何東樓道:
“要想做出超凡效力的紋身,當然是可以的。但看主辦方的意思,並不是直接在女方身上動刀下針這麼直白。”
何東樓聽得挑動眉毛,讓席薇寬衣解帶,當然是他的要求。實在是不久之後的“盛宴”,安排了前置任務,各位與會嘉賓之間還有任務進度上的較量。一旦取勝,就將擁有在“盛宴”上的高權限,甚至可以成為傳說中的“派對皇帝”,對於他在圈子裡威望的提升,有著巨大效用。
今年的盛宴主題是“神秘之夜”,明擺著就是神秘學當道,據說涉及到一些黑魔法之類。其中男嘉賓的前置任務,統一為“有趣的紋身”,要在女伴和“獵物”身上完成,以數量定勝負。
坦白講,何東樓沒指望羅南這種“禁慾系”能給他解決問題,只是拿來做個親近的姿態,卻沒想到羅南當真了——也許那位覺得,他捨出人情,解決掉“冬至約戰”的麻煩,就是為了“派對稱王”之類的目的?
好吧,真能當一回“皇帝”,肯定具有極大的誘惑力。可老子今天過來,真的是為了辦正事啊!
何東樓心裡有說不出的鬱悶,但還要擺出驚喜姿態:“你想到了?
“大概。”
“那是什麼招數?”
羅南想了想,卻搖頭:“我不想說。”
“……”
何東樓差點兒給噎死當場,好不容易嚥下喉嚨裡乾躁的空氣,強笑道:“那個,現在就琢磨著任務競爭,未免太早了點兒吧?”
“我對所謂的任務不感興趣。”
羅南只是覺得“盛宴”組織者的思維沒下限,也不想讓那些話髒了自己的嘴,簡單解釋一句,就沒了下文。
我掐死你信不信……好吧,我自個兒都不信。
何東樓連續給噎了兩回,有點兒想上火,可再看羅南那張木訥幼稚的臉,也很難再做過分的猜測,只能自我寬慰道:“算了,反正還只是預熱階段,後續肯定還會有進一步說明。以我的資源,就算比不過你們這些專業人士,多投入點兒精力就好了。”
何東樓看了眼還沒下刀的熱頭盤,把心裡的情緒硬按回去。正如現在還沒上桌的主菜,今晚宴請的主題也還沒真正吐口,這時候要是發了少爺脾氣,回頭要被老爹抽死的。
不過,話不投機,原本想等到品嚐過主菜後再入題,如今必須要提前了。何東樓咧咧嘴巴,活動了一下面部肌肉,隨即就拿出了誇張的腔調:“專業人士,不服不行。特別是像你這樣的……剛才在一樓,我可是長見識了,真真的不得了。”
“什麼不得了?”席薇打理好了衣物,臉上笑靨如花。她在場子上是轉熟了的,是個很好的搭檔,便適時拿出了好奇心詢問。
何東樓奇道:“你沒看見?哦,你去照應那個小芭比了,那可真可惜。你是不知道,羅老弟剛進一樓大廳,起碼有三分之一的人吧,那是呼拉拉站了起來,都叫‘羅老師’……”
“怎麼會這樣?”
席薇專業的演技,將驚歎訝異的姿態擺得很到位,相比之下,何東樓吹捧的技法,可是差了一大截,再加上他本就是個外行,再怎麼繪聲繪色,除了讓羅南尷尬,也沒有更好的效果了。
羅南看了看錶,正想是不是提醒兩句,何東樓終於在席薇的暗示下,結束了引子,搓搓手,進了正題:“哎,我這種門外漢,一些事情說不明白,也就不多說出醜了,只把個‘服’字亮出來便是。接著咱們來個爽快的……”
紈絝大少玩起江湖調調,倒是挺搭,羅南也覺得比前面那些話更順耳,點頭道:“你說就是。”
“是這麼個事兒,這幾天我聽到消息,是與14號課堂相關的演示設備……”
“演示設備?”羅南愣了愣,真沒搞明白。
“就是前天還是大前天,你造了幾個手鐲分發出去,說是試驗那什麼機芯……“
某人確實是滿嘴的外行話,但意思羅南也算理解了。看在何閱音的面上,他簡單糾正了一下:“那不是演示設備,也不算是機芯,只是模擬機芯功效的試驗品,類似於集成芯片,算是協調血意環運作的工具。”
何東樓其實還沒明白,但抓住機會拍了記大腿:“對了,就是這個,協調血意環的。話說老弟,這玩意兒你有沒有量產的打算啊?”
羅南“唔”了一聲,重複前面的定位:“這只是個試驗品。”
“有市場就叫產品嘍。”何東樓不擅長這個,但紈絝慣了的他真有些說一不二的豪氣,“咱們就照直白了說,我家裡是希望能夠合作的,老弟你只要點個頭,立刻就能籤合同,有什麼不滿意的,我把我老爹拉過來談!”
羅南仍然是不緊不慢地應聲:“我還在研究細化,一直也有進展。具體的情況,我都和閱音姐講過了……”
“咳,我老姐那種性格,你不覺得麻煩咩?”
“嗯?”
羅南眼神瞥過來,何東樓立刻擺出大大的笑臉:“我是說,她在軍方、協會之間的身份已經比較微妙了,再加上我們這一枝,協調起來也不容易。再加上她那性子,總要在框架以內……”
“框架以內不好麼?”
何東樓差點兒再度無以為繼,還好記得預演中有這方面的說法,便道:“效率,要看效率的。特別是對你的研究,就像是公共實驗室和私人實驗室的區別。你和人共享一臺儀器,就要安排機時,輪流上位,總歸不方便不是?再加上分會的資源也是在總會的框架裡,兩邊現在關係不好,難免會有牽制,一些項目的私密性也很難得到保證。可如果你有一個私人的實驗室……”
羅南終於笑了起來,視線刺在何東樓臉上:“問題是,我需要的並不是一個實驗室,而是一個完備的生產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