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太誇張了。
羅南忍不住都要切換到更貼近物質層面的視角,體會整個樓層垮塌的大場面。原本穩固的結構,瞬間崩盤,成百上千噸的重物傾洩而下,幾乎抹去一切生存空間,如此場景,還是很有震撼力的。
他本能產生的念頭就是:小二十位深藍行者,還有那個任鴻,不是全給壓死了吧?
唔好像也沒那麼容易。
轟聲爆震,重達十噸的鋼架連著固定的車體,都被掀飛出去,底下負責保護任務的深藍行者第四組,連帶著中央位置的任鴻,灰頭土臉現身。
剛剛千鈞一髮的時候,六名深藍行者還是最大化地發揮了外骨骼作用,而且藉助墜落的大塊鋼架,撐起了一處安全空間。機敏而有效的反應,值得鼓掌讚歎。
然而短短幾秒鐘後,四組的兩位深藍行者,就此委頓在地,氣息急劇衰弱下去。前線指揮中心同步收到信息:
“四組強三、強五注射了雷火,申請使用抑制劑。”
“同意即刻使用抑制劑,權限已解鎖,注入完畢。醫護兵45秒後抵達,請提前開闢通道”
這邊的代價和忙亂不提,就在四組防護的中心區域,血紅色的靈光依舊存在。然而光芒飄搖散亂,任鴻唇角、鼻下都溢出血絲,頭皮也被砸破,血水順著額頭流下,十分狼狽。
顯然為護住這一處靈光源頭,還是讓他付出了頗大的代價。
這種情況下,任鴻也沒有早前那般從容冷靜,他對自己的傷勢毫不顧及,只張開雙臂,盡力收攏靈光,同時低聲吼叫:“給我時間!我需要時間!”
在任鴻叫聲響起之前,田邦已經向著那國撲去。他也認為,任鴻會是摩倫攻擊的第一目標。不說別的,就是破壞掉“牧者”權限移轉的儀式,對血焰“正統派”來說,也是實實在在的成果。
但田邦可沒有想到,摩倫竟然玩出了這麼大的手筆,直接讓地下停車場的一層垮塌下來。靠著重量和重力,就將三組訓練有素的深藍行者,給打懵在當場。
果然還是這樣的老兵油子最麻煩!
在孟荼等人重新集結髮力之前,田邦必須要盡到長官和首席強者的責任,給任鴻搭建一條臨時防線。動動念頭的功夫,田邦已經越過一堆鋼鐵廢墟,貼近到四組防線之前,眼看已經可以接入其中,卻莫名心頭髮寒。
不必扭頭,便知後面有黑煙火光繚燒。樓層崩塌之初,就消失不見的摩倫,彷彿從虛無黑暗中憑空顯化,無聲貼上來。
什麼時候到後面的?
無意義的雜意一閃便徹底洗去,田邦一聲不吭,仍不回頭,唯有身上格式之火迸發,火煙直衝精神層面深處,壓制對面有形無形的衝擊。而在物質層面,火光與黑霧在一條扭曲的切面上碰撞、交錯。
廢墟崩開大片塵煙,然後才是碰撞的衝擊波,絞殺式的靈波龍捲,驟然而起,把附近鋼架、車架直接斬碎。
兩位b級別強者的破壞力在這一刻顯露無疑。
迸濺的餘波碎片也是大麻煩,每一顆都堪比大口徑步槍彈,就算身披外骨骼戰甲,也不敢隨意捱上幾發。正試圖重新圍攏集結的五、六小組,再次被逼開。
最倒黴的還是四組,幾乎就在爆炸的中心區域,還要照顧任鴻以及兩個傷號,剩下的四人只能拼命調動格式之火,再扯過大件的石板當作臨時盾牌,築就一個破爛堡壘。
他們的反應已經是極限,幾乎在同時,風暴席餘波卷數百平米的廢墟空間。呼嘯的聲浪中,幾位深藍行者咬牙硬頂,卻再有一人被連續的碎片擊中,倒黴地命中外骨骼薄弱處,格式之火也沒能有效抵禦,當即濺血倒下。
而在漏風漏沙的屏障之後,任鴻再一口鮮血噴出,地面湧出的靈光,卻反常地如火上澆油,瞬間迸發出的刺眼光芒幾乎要將他吞沒,祭司袍服都開始無火**。
此時的羅南,就像看一場大型跨年煙火秀,忍不住想找個人交流:“真是壯觀!”
貓眼看著前線指揮中心的忙亂景象,沒有回答,保持斂默。
羅南也沒有真想聽她回答。此時血魂寺的變化還在持續,峰頂上甚至已經可以見到祭臺的雛形,任鴻正以激烈的手段,強推血魂寺進入最後幾百階“血火道”的蛻變期,並奪取第一“牧者”的權限,值得關注。
不過,在漸漸習慣“體系視角”的羅南眼中,任鴻的努力,還遠不能讓血魂寺捅破頂上的那片“青天”,其意義也就給抹消大半。
相比之下,還是映射那對孿生“圖形”,亦即血焰“正統派”與“控縛派”的衝突,要更有意義一些。
可就算這樣,這邊也已經不是關鍵環節。
在摩倫和田邦交戰的瞬間,兩位b級別的強者,已經將衝突的漩渦中心強行移走,畢竟這是一個由實力說話的世界。
嗯,更是由認知決定的世界。
羅南注視兩位強者的對撞,靜靜等待那個必將到來的時機。
覆蓋數百平方米的衝擊波,掀起了大片煙塵氣霧。五六兩層廢墟中,已經喪失了絕大多數照明設備,黑暗加上揚塵,什麼也看不清。
不過,交戰的雙方,早已無需光線指引,他們已經互鎖了對方的氣機,也在精神層面彼此衝撞,丟掉任何信息,也不可能丟掉對方的存在。
田邦多少要分點兒心,迅速瞥了眼目前廢墟中最明亮的光源,即任鴻牽引的信眾念力靈光。
可就是瞬間的分神,恐怖的風壓帶動危機感,劈頭撞過來。
那是一部高速掠過半空的汽車殘骸。
田邦也不閃避,抬肘揮臂,直接將裹著恐怖動能的汽車殘骸格飛出去,砸塌了十多米外猶不穩固的廢墟山堆。
“前輩,太亂來了!”
“是嗎,我以為這話會由我說出來。”
摩倫身形掩至,有如鬼影,根本看不出是精神還是肉身質地。黑煙火焰有著驚人的腐蝕性,就是田邦這種半機械生命,都不敢直接碰觸。
“喝呀!”
田邦吐氣開聲,格式之火立起高牆。焰流噴射的火幕裡,黑煙燒起,卻又顯出摩倫模糊的面孔,對他送出微笑,隨即消失。
打帶跑可不行反擊!
田邦的身形,瞬間從後移轉為撲擊,完全沒有任何延遲。
然而驚人的轟鳴和震動聲再次響起,巨大的鋼架和車輛從廢墟之上,二度傾洩而下,這恐怕不是第五層的存貨上面三層地下停車場也不妙了。
這個地下空間要完!
田邦剎住身形,深感今晚的場面越玩越大,而且已經超出了所有理想預案設計的範疇,朝著最不可控制的方向一路滑去。
也在此時,前線指揮中心處,一直甘做綠葉的政府安全部門負責人坐不住了,在接到幾通電話後,忍不住大聲警告:“田少將,這裡是雲都水邑,是超十萬人常駐的繁華地帶重複一遍,這裡是大都市,不是荒野!”
連續的大規模動盪,肯定瞞不過人。特別是地下停車場封閉,又有整個樓層垮塌的響動,連地震臺都要發佈消息。雖然更早前,他們已經按照地震警報的形式,進行人員疏散,可裡面自相矛盾的元素,卻不是那麼容易解釋的。
照這個勢頭髮展下去,分明就是又一個“霜河實境”恐襲事件,而這次唱主角的,還是軍方!
安全部門負責人把桌子拍得“砰砰”響,田邦也很不爽:“這時候出來甩責任”
黑暗中,依稀閃過摩倫的嘲諷面孔,還有又一輪的地圖炮:“所以說,戰後這幾代,最致命的弱點,就是太想當然。”
田邦撇嘴:“上次你說是‘不懂得敬畏’嗯,意思也接近是吧?前輩,要不要玩這麼大場面?”
隔著鋼架和土石廢墟,兩人開始“閒聊”,其實是各有顧忌,都在琢磨對方的強點弱點,以求迅速建功。
此時兩人的距離並不遠,和最初時候差不多,都是十米左右。
摩倫就坐在一處廢墟上,半彎著腰,肘部架在膝頭,似乎有些疲憊,又似是從容自若。他和很多老兵一樣,閒下來就開始吹噓戰績,指點後進:
“戰爭中最殘忍的是巷戰。三戰中殺紅眼的敵國大兵、隨後肆虐的畸變種,才不會管你是不是繁華都市,破壞和殺戮,是大家最先適應的東西。戰前全球各地的大都市,還剩下幾個?不都是變成了廢墟遺蹟?這才到哪兒啊!”
破壞,本來就是這些老兵最擅長的東西。摩倫不介意強調這一點,再給田邦加點兒壓力。
他臉上微笑,而一隻眼裡是平靜,另一隻眼裡是冷酷:“年輕人,多看看以前的錄像資料,有好沒壞。”
田邦也笑:“收到,前輩。不過容我關心一下,貌似你輕了2公斤?”
“哦?”
田邦伸出兩根手指頭,也不管黑暗中,又隔著廢墟,對方看不看得見:“前輩,和一分四十秒前相比,你輕了22公斤。高強度戰鬥,降體重正常,可這個幅度太大了。”
“然後?”
“黑魂軀需要不斷地吞噬能量,現在沒有別的替代物,吞噬的就是你的肉身。64公斤的體重,能支撐多久呢前輩,請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