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十三天境之內,此刻幾乎所有在內修行的修士,都是神情微帶狐疑地睜開眼,四下裡眺望。
方才那天境震動,雖是輕微。不過只要是玉仙境之上,都可清晰感知。
一時都是驚疑交加,也不知這天境之內,到底出了何等樣的變故。
而同一時間,在那更高一層的妙法大羅天。那無比龐大的城池內,位於中宮處的某座金碧輝煌的大殿中。一位頭戴十二梁旒冕,胸前赫然繡有日月星辰圖案,穿著紫金袞服的中年,正是神情微動,緊閉著的鳳眼張開一線,看向了腳下。
那點綴著無數銀白星沙的金色地板之上,竟赫然是自發生成了一股雲氣。竟是洞穿了天境壁壘,直照下方世界。
隱隱間,可見一座巨大山峰,正赫然拔起。宛如一柄銳利無比的巨槍,直刺蒼空!
那袞服中年的眉頭先是微微一皺,接著又透出了幾分好奇:“好精奇的手段,引四方水靈,聚於一峰。這下界之中,何時冒出了這般奇才?看這情形,莫非是有人在準備鬥法?”
在他身旁,正坐著一位白袍老者,鬚髮皆白,手持拂塵,面上滿是刀刻般的深痕。
此刻聞言,亦是往下方一望,那白眉也是微微一挑道:“此子所用之法,也不過是在一些水系道符的基礎之上,稍作改動而已。不超過一般的玉仙頂峰陣道宗師水準,不過這構思,卻是堪稱驚奇。端的是奇思妙想,發人之所未發,別開生面。確是令人驚歎——”
話音一頓,白袍老者又凝思了片刻,才再次開口道:“觀此地,應是南瞻部洲,天水國地界。我最近聽聞,那羅靈宗請來那位禺疆之後,欲與水雲宗一爭高下,做那**之爭。觀此情形,應當是水雲宗之人,在登壇祭法。只是這修士容顏有些陌生,我卻從未曾聽說過其名號。更不知這水雲宗,何時出來這般英才!”
“水雲宗?那紅雲嫡脈傳承之一?”
那袞服中年身軀動了動,引得頭頂十二梁旒冕之上,那珠簾一陣輕輕轟動。而雙目之內,更是隱透奇芒:“是幾年之前,一劍將文殊斬了的那位紫雲真人師兄,所留之道統?
那白袍老者神情一變,眼神中透出一絲無奈之色,卻還是微微頷首,袞服中年見狀,卻是毫不在意的哂然一笑:“這紅雲一脈,倒真個是天才輩出。那紫雲也就罷了,另一位水雲若非是時運不濟,亦可證就大羅金仙之位。不意其所留後人,亦是如此不凡——”
說至此處時,他的眼中,已是透著幾分莫名之色:“你說我若是將他召來天庭,任那北斗五氣水德星君如何?”
白袍老者仿似早知如此般,輕輕一嘆,站起身後慎重一禮道:“臣不敢奉旨!水德星君職位僅次於五方大帝,掌我妙法大羅天北方近百萬兵將。權高位重,乃是我天庭清貴實職!且不論此子的玉仙修為,還差了那麼一線。光是那紫雲真人,前幾日曾親手斬殺文殊之事。我天庭便需考慮再三,若然引得那位因此惱怒。陛下面上,那時怕是需不好看——”
“惱怒?”
那袞服中年一聲冷哼,薄薄的唇角旁滿是冷冽笑意:“他不惱怒時已是如此,發起火來,莫非還能把我這天庭拆掉不成?”
白袍老者凝了凝眉,默然不答,只是微微躬身。袞服中年最後卻是微微一嘆,唇角間卻溢出一絲自嘲笑意:“你我多爭何益?這場好戲,似是有些滋味。你我且先看看再說!我對此子雖是心喜,可人家卻未必就會答應,任這北斗五氣水德星君之職——”
老者一陣怔然,接著也是搖搖頭,看向了地面,那水霧之內。
僅僅十數息時間,那山勢已拔起到九十九萬丈。距離那三十三天境中的下方第一層元載孔昇天,幾乎是觸手可及。
那浩蕩氣芒,此刻竟是不見半分衰減之勢,繼續衝蕩天際。
便是這妙法大羅天,雖是不同於其餘三十二天,較為穩固。卻也可隱隱感知,那衝擊之力。
白袍老者的眉目間,不由是又一次掠過愁色。猶豫著,是否出手。
這氣芒的衝擊之力,雖是微小,甚至傷不了一位境界稍高的太乙真仙。卻是持續不斷,對於已經不堪重負的三十三天而言,卻宛如是壓倒駱駝的稻草。
當然實情絕無這般誇張,不過這情形也是堪憂。一但三十三天被鎮壓,又不知要花費多少功夫,才可修復。
真正令人擔心的,是此刻那控雲山下。四方水靈,如今只將東南北三個方向的水系靈脈,引來而已。
若是四方靈脈,全數匯聚,那時情形,只怕更是令人心內發緊。
※※※※
控雲峰頂,嶽羽也一臉愕然的,看向上方。那氣芒衝開了九霄,隱隱間便連上空那所有天境世界,亦可察覺出一絲形跡。
他早知這三十三天,自不周山折斷,失去支撐之後,便都已是脆弱不堪。
卻也未曾料到,竟是空間不穩定到了這等程度。
唇角間不由溢出了一絲苦澀之意,這一不小心,卻不意是鬧出這般大的場面。
嶽羽又把眼望向了西方,那邊還有二十餘道水系靈脈,未曾引來。
這玄武天元大陣,亦不算是完全。
不過看眼下的情形,只怕卻是難以繼續下去。
“又或者,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腦內剛閃過了這個意念,嶽羽便已微微搖頭。再這般繼續下去,誰知會引來什麼妖孽人物,出手護持這三十三天境?
視線餘光,已可見那數千道寶光,懸停於此山附近。修為高低不一,竟全不畏附近不遠的雷絕之地。遠遠向此處觀望,眼裡都是驚異與不敢置信之色。
嶽羽懶得去理會,息了繼續引西方靈脈的打算。便又把長劍一引,在腕脈上切出一個傷口,滴出了幾滴鮮血,滲入到那玄武圖案之內。
心靈與這整個控雲山,契合到了極致。而這座靈陣,與那北方玄武七星之間的呼應,也幾乎已是增至魂識可以清晰感知的層次。
神魂與北方冥冥中那位存在,是再次連接。
這一刻,嶽羽只覺是整個世界,所有的水汽靈子,都盡在掌握之中。仿如君王,統御一切,無所不能——
深吸了一氣,嶽羽勉力壓制著這奇異感覺。手中霜石劍,再次挽起一道劍光,乾脆利落的劃下,直指腳下大陣。
“三方靈聚,玄武陣成!給我封!”
祭壇之上,被嶽羽改動之後的靈陣。立時是瑞霞萬千,直耀雲天。
接著是那沖霄而起的水藍氣芒,竟彷彿是被一層無形力量阻攔,被強行鎖在了這山頂祭壇之下。被那玄武大陣牽引,竟漸漸的,灌注於嶽羽周身。
一身融雨化雲真氣,這一刻竟是瘋狂飆漲。直衝至玉仙頂峰,才被冥冥中一股力量阻止,被強行壓制。
上空中的諸人,卻已然是倒吸了一口冷氣。極天眼中,更是透出一絲強烈的遺憾之色。
“若然把那西方水靈,一併引來。呈四方靈聚之勢,或可借力強行衝入至大乙真仙之境!只可惜,四方靈脈,獨缺一角,威能只餘三成!”
思索著,極天不由是仰望上空。頭一次感覺,這三十三天境,是如此礙眼。
月山的面色蒼白,不過神色間,卻終是輕鬆了口氣。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眼前此子,幾乎把這一點,做到了極致。
整個控雲山,幾乎已成一件靈寶。甚至某種程度上,比那靈寶還要更為可怖。
不過只要這大陣加持,還在太乙真仙境修為之下,便在他可接受的範圍之內。
這**之爭,水雲宗依舊是輸了九成。雖是憑這手段,漲了些顏面,卻也未必就沒有轉圜餘地。
腦內驀地閃過了一個人影,月山的眉頭。不由是再次緊皺。看想下方祭壇中,那青年修士的目光,不由是愈發的銳利如刀。
下一刻,便見嶽羽手中長劍再次一揮,指向了山腳:“凡我天水境內,萬湖萬川,當聽我號令——”
一聲聲宛如爆竹般連續不斷的悶響,這次卻是傳自於地面之下。
月山面色再變,忙以魂識感知。只覺那控雲山,伸展出無數細小宛如符文般的扭曲管道,向外瘋狂蔓延。而這一次,卻是伸展向這天水國境內,所有大湖水系。
然後天空中,卻是毫無預兆地颳起一陣劇烈狂風。當那控雲峰山頂凝聚的雲霧被破開,只見是數千個風錐,如暴雨般直降而下,轟擊著整個山體。
嶽羽再次仰頭上望,看向了高空,眼裡滿是冷諷之意:“終是忍不住了?你這道分神既然來了,那便再容不得你回去!”
腳下猛地一踏,整個控雲峰,竟是浮出了一個巨大玄武龜形。那霜石劍,亦是帶著一道蔚藍劍光,斬向空中某處。驚豔無比,就彷彿來自天外,稍閃即逝。
而天空中,亦是同時傳出一聲悽惶慘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