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當兵開始,嶽羽就從來不知道畏懼為何物。他這人天生就是膽大包天,不然的話,也不至於會為了籌集研究經費,而跑去接那些哪怕特級傭兵,也會避而遠之的任務。甚至在死亡之前,得知由於自己的失誤,已經無可能解除那些臨近爆炸時間的微縮核地雷時。他甚至還有心情,悠閒的給自己點上一根菸,
所以在這一刻,嶽羽對這心裡升起的畏怯之意,竟有種陌生之感。而稍頃之後,他心裡又升起一陣明悟。他怕的是自己現在的狀況,被他那位小妹拆穿,進而不得不離開這個家。
嶽羽不由一陣苦笑,他明白這原因,看來自己的心內,已經是徹底把嶽張氏,當成了自己前世時那死去的母親,所以才會如此不捨。
悠悠一聲嘆息,嶽羽的眸子裡竟又透出了一絲精芒,臉上的鬥志一閃而過。這次無論如何,他都必須想辦法混過去。
踏入到大廳內,嶽羽的第一眼,就看見嶽張氏,正拉著旁邊一位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說話。年紀比他大約小一歲,那臉蛋就是個美人胚子,完全繼承了嶽張氏的優秀。此刻連上既有著喜悅,又有著憂鬱。至親見面,高興那是自然的,就是不知眸子裡那抹蕭索之色,又到底是為何。
而出乎意料的是,看見嶽羽走進來時,小女孩卻並沒有什麼驚喜的表情。而是雙目微微一凝,然後冷哼著把頭偏向一旁。
嶽羽的心中微跳,仍裝出一臉驚喜的神色。
“倩兒妹妹,你回來拉?”
嶽羽早就打聽過,他這個便宜妹妹名叫嶽冰倩。此時看到本人,他頓時覺得這名字,實在是再適合這小女孩不多。冷著一張臉的時候,特別好看,有著冰山美人的潛質。若不是知道這是自己的妹妹,他差點都有種為之心動的感覺。
當然這個念頭,只是在嶽羽的腦中一閃而過。走進了門內,他就一邊笑著,一邊去拉小女孩的手。不料嶽冰倩卻是神色微寒,輕輕一拂袖後躲閃了開去。反倒是看見冉力之後,面上露出一絲笑意,甜甜喚了聲力哥哥。
嶽羽的笑容為之一僵,伸出的手又尷尬地收了回來。面上雖是一臉僵硬的笑,然而此刻他的心內,卻是長舒了一口氣。看來小嶽羽和他這妹妹,並不如他想象。不但不親近,很可能有點僵硬生疏,而這也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一種關係。
轉而嶽羽心內又有些暗惱,之前旁敲側擊打聽之時,那些僕人當中,竟無一跟他提及此事。不過之後想及這主人家兄妹疏離,可不同於其他尋常之事,恐怕下人們活膩了才會跟他提這些,嶽羽暗中頓時又是一聲失笑。
而就在嶽羽心念電轉之時,對面的上首處,卻傳來‘呯’的一聲聲響。眾人轉眼望去,卻只見是嶽張氏把自己手裡的茶杯重重按在了茶几上,面上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來。
“倩兒!你兄長跟你說話,你就是這種態度?”
冉力原來還想想著的跟嶽冰倩打招呼,這時都不敢吭聲了,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蟬的沉默不語。整個屋內的氣氛,驟然之間,就降低到了冰點以下。
“兄長?他也配?”
嶽冰倩卻不曾畏懼,反倒是又冷冷地瞄了嶽羽一眼。“天資低人一等確實不是他的錯,可若是連自己都不知自強、自暴自棄那就是真正愚蠢之至。這個人若有半分肯為孃親您分憂的意思,我也不會不把他當成兄長看待——”
話音未落,眾人就只見嶽張氏一巴掌扇在了嶽冰倩的臉上。當清脆的耳光聲響過後,嶽冰倩慢慢轉過了頭,一臉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自己的母親。而嶽張氏的面色同樣難看到了極點,眼神更有著幾許薄怒。
“這個人?你這是稱呼你的親兄長?長兄如父,羽兒他就是再怎麼不是,也輪不到你這個當妹妹的說他!”
嶽冰倩雙眸微紅,卻又不敢跟嶽張氏繼續犟嘴下去,只能再次衝著嶽羽狠狠一瞪。“娘你就護著他好了!看你能護他到幾時!”說完她也不等眾人有所反應,就站起身疾步走向了門外,到最後更是變成了一路小跑。
嶽張氏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到了嘴邊卻又一陣啞然。嶽羽也不禁苦笑,他隱約看見嶽冰倩的臉上有淚珠灑落,因而剛才也就沒伸手去攔她。他知道的自己這位便宜妹妹,若是繼續在這裡呆下去,只怕會當場哭出來。
而旁邊的冉力,卻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臉莫名其妙的神色向嶽羽問道:“小少爺,我記得以前你和小姐的關係不是很好麼?那小丫頭小時候,可是最喜歡跟在你屁股後面。”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
嶽羽攤了攤手,面上的神情狀似無奈。而在腦內,卻又在重新分析著他和自己妹妹的關係。看來兩人的關係,還遠遠不止是生疏,應該是完全被這小女孩討厭了才對。不過這兄妹間,卻還有著極深的牽絆。聽她剛才的語氣,倒似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多一些,對於自己這個‘兄長’,嶽冰倩應該還隱藏著極深的感情。
“羽兒!剛才倩兒的話,你別在意!她今天只是心情不好——”
嶽張氏話音一頓,然後一聲輕嘆。“我方才問過碧痕和蕙香,這次倩兒在望城山那邊受了不少委屈。很多人借你的事冷嘲熱諷瞧不起她,加上這次最後沒有被步雲堂選中,心裡定是有些失落。你也知道的,這孩子性格好強,又喜歡把什麼事都悶在心裡。”
嶽羽一陣默然,他不知道碧痕和蕙香是誰,不過只從這典型的丫鬟名字,就可知必是嶽冰倩身邊侍候的丫頭無疑。嶽張氏既然這麼說了,想必這小女孩因為他哥哥的事,確實受了不少刺激,
而這時候,冉力也差不多從二人言語裡摸清楚了情況,一雙濃眉頓時緊緊的皺起。
“夫人,要不要把少爺的事情,也告訴冰倩?”說這句話時,冉力特意把聲音壓低,又示意其他人離開。他也瞧出來了,嶽冰倩之所以有這麼大的怨氣,多半還是與嶽羽表現出的無能有關。只要知道自己的兄長,並不是他想象中的廢物,自然會解開心結、
“我看還是瞞著的為好!”
嶽張氏的神情,明顯稍稍猶豫了一下。最後目中卻閃過了一絲冷茫,一語定音的搖著頭。“冰倩那孩子雖然自小聰明過人,可終究年紀還是太小,臉上藏不住心事。這件事,還是要羽兒先委屈一番。”
嶽羽聞言,唇角頓時向上彎出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對於這件事他完全是無可無不可的態度。既然嶽張氏這麼決斷,那就意味著他與自己這妹妹,還有一段日子生疏期,這對他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不過這時候,卻還是要裝出一副心為之傷的態度的。
而當夜嶽羽回到自己的房內時,隱約間聽見從後院處,傳來了幾聲抽泣。他悄悄推開了窗戶,然後就只見大約數十步外,一個嬌俏身影正在一顆樹下抱膝而坐,身軀微微抖動。再看其身形體態,依稀正是嶽冰倩的身影。
嶽羽不由得微露笑意,冉力沒有說錯,看來他這個小妹,對她的兄長確實是感情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