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回頭看去,但身後只有一片黑暗。我輕聲地對啞巴說:“阿昌,快幫我燒一碗熱粥。”
他茫然地盯著我,似乎能從我的眼睛裡發現什麼。我知道阿昌雖然醜陋,而且還不會說話,但他其實是個很聰明的人。
阿昌立刻就點了點頭,揭開了灶上的一口大鍋,裡面本來就有一大鍋粥,是晚上就燒好了的。他重新在灶裡點上了火,我很快就看到了一股熱氣冒了起來。
我在旁邊等了十幾分鍾,直到那鍋粥終於燒熱了。阿昌給我盛了一大碗粥,我說了聲謝謝,便端起粥和調羹,匆匆地離開了廚房。
小心翼翼地端著粥,我一路無聲地回到了二樓的房間裡。
水月半躺在床上,看起來要比剛才好點了,只是面色依然蒼白。我把粥送到了她的嘴邊,用調羹喂著她吃。她吃了幾口就說:“我又不是小孩子,讓我自己來吧。”
她自己拿起了調羹,就像久病初愈的人那樣喝著粥,很快一碗粥就被她喝光了。然後,我把碗放到了旁邊,輕撫著她的頭髮問:“水月,你還記得海里發生的事嗎?”
“我不知道。”她擰起了眉毛,似乎不願意回憶起那痛苦的經歷,“我只記得我被大海吞沒了,四周全是黑暗的海水,當時我什麼都看不到了。忽然,我彷彿看到一線幽光亮起,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水月,你知道嗎?昨天你在海里游泳失蹤了,直到今天黃昏,我才在海灘上發現了你。到現在已經三十幾個小時了。”
她茫然地搖了搖頭:“那一幕好像就發生在幾分鐘以前,但又好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不知道。”
“我估計你在昨天黃昏時,被漲潮的海水帶上了海灘,然後就一直躺在那裡昏迷不醒。因為極度的疲倦和脫水,使你一度進入了醫學上所說的‘假死’狀態。”“假死?”
我點了點頭,這是惟一合理的解釋了:“對,在醫學上這是極其罕見的。‘假死’是一種深度的昏迷,甚至會暫時地停止呼吸和心跳,但你的大腦依然活著,並且很快就會醒來。有些缺乏經驗的醫生,會把‘假死’狀態的人誤診為死亡,有時就會發生某些人在棺材裡復活的報道。”
“‘假死’後醒來就是復活嗎?”
“不能這麼說,儘管這看起來非常像。曾經有一個博士做過研究,在越南戰死的美國士兵裡,據說有4%的屍體回到美國後,人們發現其屍體的姿勢,和原來放入棺材時不一樣。這些人很可能都經歷了‘假死’,只是不像你這麼幸運被及時發現,而是最後被悶死在了棺材裡。那個博士還研究了許多世界名人的死,據說在流放地被毒死的拿破崙,其實也屬於‘假死’之列。”
水月搖了搖頭,捂著自己的耳朵說:“不,我聽不懂你的話。”
“行了,就算這真是一個奇蹟吧,反正你現在已經活過來了。”我摟住了她的肩膀,但她卻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我只能盯著她的眼睛問:“水月,你還記得什麼?”
“不,我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她搖著頭努力地想了想,但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最後她盯著我說,“在我腦子裡惟一記得的,就是你的這雙眼睛。是的,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也許,這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我繼續問道:“水月,難道你不記得你的過去了?你的家人,你的朋友,還有這幽靈客棧?”
“我的家人?不,我一點都不記得了,我想不起我的父母是誰,也想不起我的家在哪裡。”
“那和你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呢?琴然和蘇美。”
她依然搖了搖頭:“琴然?蘇美?我不記得了。”
“那這裡你也不記得了?”
“你是說幽靈客棧?”
我急忙點了點頭說:“謝天謝地,你還記得幽靈客棧。”
水月的臉上顯出了疲倦,她輕聲地說:“別再問了,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好的,你睡吧。”
我站起來剛要關掉燈,忽然被她叫住了:“不,不要關燈,我怕黑。”
也許是因為她在海上飄了太久了吧,已經對黑暗產生了恐懼,我點了點頭說:“早點睡吧,晚安。”
我重新睡到了地板上,後背貼著那張席子,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房間很快就恢復了寧靜,只有窗外的颱風的聲音依舊。
這個不可思議的夜晚就這樣過去了。
葉蕭,我終於相信了奇蹟。
第二天清早,我醒了過來,水月依然在熟睡,但我怕昨夜的一切都是夢,於是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臉。她的鼻孔正均勻地呼吸著,臉龐微微側向我一邊,這樣子就像個迷人的天使。死而復生的天使?
窗外的風雨依舊。我悄悄地洗漱完畢後走下了樓梯。清晨6點鐘都不到,大堂裡只有阿昌一個人,他看到我以後依舊露出恐懼的神情,然後從廚房裡端出了早餐。
“阿昌,請給我兩隻碗。”
我輕聲地對他說。阿昌愣了愣,然後按照我的要求辦了。我盛了兩碗泡飯,帶了足夠兩個人吃的早點,匆匆地跑上樓去了。
忽然,阿昌拉住了我的衣角。我疑惑地回過頭看,看到了他那雙嚇人的眼睛。
他的眼睛似乎會說話,從那雙醜陋的眼睛裡,我看懂了他心裡的意思——“她活了?”
聰明的阿昌已經猜到了。
我壓低了聲音對他說:“請不要告訴別人,謝謝。”
然後,我端著兩個人的早點離開了這裡。
回到了房間裡,我才發現水月已經醒來了,她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風雨,看起來她已經洗漱完畢了,頭髮也梳理得整整齊齊,如黑色的瀑布般垂在肩後。忽然,她回過頭問我:“外面在刮颱風嗎?”
我把早飯放到了桌子上說:“是的。你能站起來了?”
“我想我已經沒事了。”水月穿著那件白色的長裙來回地踱著步,給人的感覺很飄逸。忽然,她走到了門口說:“我想出去走走。”
“不。”我連忙拉住了她的手,“至少現在還不行。你還不明白嗎?絕不能讓他們看到你。”
“為什麼?他們是誰?”
我努力向她解釋:“他們是住在客棧裡的人,他們認定你已經死了,如果讓他們看到死人又活了過來,肯定會被活活嚇死的,包括你的兩個同學。”
“可我已經不記得他們了,那我該怎麼辦?”
“你暫時躲在這個房間裡,不要給任何人開門,我進出門都會帶鑰匙的。”
“好吧,我聽你的話。”
我微微笑了一下,把早點端到了她跟前:“快點趁熱吃吧。”
一頓早餐很快就被我們吃完了。然後,我在桌上鋪開了信紙。
水月倚在我旁邊問道:“你在寫什麼?”“在給葉蕭寫信。”
“葉蕭是誰?”“我最好的一個朋友。”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她就一直靜靜地偎在我身邊,看著我給葉蕭寫信。她對我的下筆如飛感到不可思議,其實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又到上午10十點鐘了,信就寫到這裡吧,水月的手正輕輕撫摸著信紙,她說她能感受到葉蕭的氣味。
當週旋在幽靈客棧經歷生與死的奇蹟時,他的父親周寒潮正躺在城市的醫院裡,聽著窗外呼嘯而過的颱風,回憶起三十多年前的時光。
在那段灰暗的歲月中,唯一能讓他感到色彩的,就是那個叫蘭若的年輕女子。
在幽靈客棧裡,他們一起度過了兩個多月。雖然就住在樓上樓下,但每天只能在清晨和傍晚見一次面,白天周寒潮要出去開墾,蘭若則留在客棧裡排戲。至於晚上,戲團裡的男女都是嚴格分開的,更不許有外人上樓來。
但周寒潮總是能見縫插針地同她說上話,蘭若似乎也非常喜歡和他在一起。夏季的海岸經常下雨,每當雨天他們就會停工,周寒潮就能趁著這個機會,在清晨和蘭若一起溜出去。他們只是一起在荒涼的海邊走走,互相都保持著距離,就連彼此的手都沒有碰過。不過,周寒潮只要能看到蘭若那雙眼睛,就足夠讓他心滿意足了。
周寒潮一開始以為,蘭若喜歡和他說話,因為他是來自大城市的知青,出自鄉下女孩對城市的嚮往。但後來他才發現自己想錯了,蘭若和戲團裡的其他女孩子不同,她有一種天生的純潔氣質,沒有經過任何人間的汙染。
終於在一個雨天,蘭若對他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我喜歡你的眼睛。”
當時,周寒潮立刻就愣住了,但5年來在荒村的枯燥生活,已經讓他的心幾乎快麻木了。但當他聽到蘭若的這句話時,那顆僵硬的心很快就被融化了,變成了一汪柔軟的水。他說:“我也喜歡你的眼睛。”
蘭若一路小跑著離開了,就像只小鹿般消失在了雨幕中。
在這段時間裡,戲團又免費演出了幾次,地點還是在幽靈客棧前。原先那個女主角的嗓子始終都沒恢復過來,所以一直都是由蘭若代替她主演。蘭若每次上臺都非常成功,只要她一穿上戲服就彷彿變成了另一個人,戲中人物的情感與憂傷都滲入了她的眉眼之中,那唱詞、身段、眼神,無一不贏得了人們的喝彩與掌聲。
可是,在每次演出結束以後,蘭若都不怎麼高興。後來她偷偷地告訴周寒潮,戲團裡其他人都不喜歡她,他們認為蘭若的出彩表演搶了他們的風頭,尤其是原來的那個女主角。蘭若不知道怎麼處理和別人的關係,她不再和戲團裡的人們說話,他們也故意疏遠她。於是,蘭若覺得更加孤獨了,幽靈客棧裡惟一能和她說話的,就是周寒潮這個知青了。
然而,一場命案的發生,打破了客棧裡平靜的生活。
那是一個清晨,當週寒潮推開客棧的大門時,發現一個人正倒在門口的一團血泊中,頭部摔得血肉模糊。那是一個年輕的民工,和周寒潮他們一起來開荒的,洪隊長認為他是跳樓自殺的,便讓死者的家屬把屍體領走,埋在了海邊的墳場中。
然而,在第二天深夜,又有一個人從樓上摔了下來,同樣也是周寒潮他們的同伴。這一回他們聽到了那個人的慘叫聲,驚醒了客棧裡所有熟睡的人們,大家跑到外面一看,發現那人已經頭部著地摔死了。當時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覷,誰都沒有說話,但彼此心裡都對客棧產生了深深的恐懼。從此,客棧裡又變得人心惶惶了,大家重新想起了關於客棧的種種傳說,恐懼如潮溼的空氣一樣滲入每個人的心裡。
周寒潮也感到了害怕,因為死去的那兩個人,都和他睡在同一個房間裡。其中一個就睡在他的身邊,他們每晚幾乎都是抵足而眠。出了這種可怕的事,自然讓周寒潮坐臥不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心悸。
一個夜晚,窗外的雨聲淋漓不絕,周寒潮輾轉反側睡不著覺,總覺得那雨聲裡隱藏著某個人的腳步聲,他索性披起衣服走出了房間。三樓因為住著戲團裡的女孩子,晚上是禁止任何人上去的,所以周寒潮來到了客棧的底樓。在黑暗的底樓大堂裡,他悄無聲息地踱著步,心裡緊緊地繃著,似乎在黑暗深處有一雙眼睛在看著他。
忽然,他聽到了一陣輕微的聲音,是從廚房的方向傳來的。周寒潮悄悄地走到廚房門口,眼睛透過虛掩的門縫,看到了裡面一盞幽暗的燭光———他的心跳立刻加快了,深夜裡幽暗的燭光,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某些東西。然而,周寒潮看到的卻是一個男人的背影,隨即他聽到了一陣沉悶的聲音:“你終於下來了。”
周寒潮嚇了一跳,他還以為自己被發現了,當他剛要逃跑時,卻聽到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洪隊長,已經那麼晚了,你找我有什麼事?”
天哪,那是蘭若的聲音。周寒潮透過門縫仔細地看著,果然看到在黑影的後面,還有一張被燭光映紅了的臉。是的,她是蘭若,臉上正閃爍著緊張的神情。
而那個男人則是“上頭”來的洪隊長。
洪隊長始終背對著房門,用一種陰冷的語氣說:“蘭若,我想聽聽你最近的思想彙報。”
“思想彙報?”蘭若的聲音顫抖著,嚶嚶地說:“能明天上午再說嗎?”
“不,我現在就想聽。”洪隊長的口氣是命令式的,他是這裡說一不二的人物,對於周寒潮他們來說,洪隊長的話簡直就是聖旨,沒有任何人膽敢違抗。然而,周寒潮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他心裡念著蘭若的名字,雙腳不敢移動半步。
“洪隊長,今天實在太晚了。我們戲團裡有紀律的,到了晚上就不能出門的。”
“那我明天就命令他們把這條紀律改了。”洪隊長隨即發出了陰冷的笑聲,讓門外的周寒潮毛骨悚然。洪隊長輕聲地說:“蘭若,你的戲演得太好了,我非常喜歡你的表演。”
蘭若緊張地說了聲:“謝謝。”
“你別走。”周寒潮看到洪隊長拉住了蘭若的手,他用邪惡的口氣說:“你可以在這裡繼續表演,我喜歡看你的表演。”
蘭若的嘴裡發出反抗的聲音,但洪隊長卻伸手堵住了她的嘴。周寒潮的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只感到痛苦和無奈,自己該怎麼辦?
忽然,他聽到了蘭若掙扎著的聲音:“周寒潮!”
她在叫他,她在向他呼救!
終於,周寒潮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一腳踢開了廚房的木門,飛快地衝了進去。還沒等洪隊長反應過來,周寒潮已經拉住了蘭若的手,把她救出了廚房。
他們跑到了黑暗的大堂裡,洪隊長緊緊地跟在後面。這裡已經無路可逃了,周寒潮索性推開了客棧的房門,拉著蘭若跑到了外面的雨夜之中。
冷冷的風雨打在他們的身上,周寒潮卻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像是燒了起來。他緊緊地握著蘭若的手,只感到她的手也越來越熱。他們在迷離的夜雨中一路狂奔,四周的荒野一片黑暗,背後的幽靈客棧很快就模糊了。洪隊長並沒有追出來,但他們依然慌不擇路地跑著。
不知不覺間,周寒潮已經跑上了一座山峰。這條山路又滑又陡,但蘭若似乎並不陌生。最後,她居然衝到了周寒潮的前面,帶著他跑上了山頂。
這裡是附近最高的山峰了,他們終於停了下來,在雨中大口地喘息著。忽然,蘭若笑了起來,那雙眸子在黑暗中閃爍著,讓周寒潮情不自禁起來。他們一句話都不說,緊緊地拉著彼此的手,在雨中眺望著四周的海岸和荒野。雖然是在深夜裡,但周寒潮卻能依稀看到遠處的海平面,某種美麗的光線正在那裡閃爍著。
蘭若靠在他的身邊說:“你說海那邊是什麼?”
“海的那邊,仍然是海。”他輕聲地回答,然後默默地看著她的眼睛。
又過了一會兒,當週寒潮感到自己被雨淋得吃不消時,忽然聽到了蘭若的聲音:“我知道這裡有個避雨的地方。”
在這光禿禿的山頂上還有地方能避雨?周寒潮有些不相信,他回頭張望了片刻,忽然發現黑暗中有一個房子的黑影。
蘭若拉著他的手向那裡走去,很快就跑進了一扇敞開的門。周寒潮只聞到一股陳腐的味道,眼前一團漆黑什麼都看不到。雖然這裡已經淋不到雨了,但偶爾還是有一些雨點打在他頭上。蘭若輕聲地說:“也許是屋頂漏了吧。”
然後,他們摸索著擠到了一處牆角里。在這狹小的空間裡,他們的身體緊緊地貼合著,讓周寒潮感到很緊張。蘭若忽然問他:“你怎麼了?渾身都顫抖,是不是著涼了?”
“不,我只是覺得我們靠得太近了。”
但她並不回答,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們仍然依偎在牆角下,以彼此的體溫取暖。周寒潮只感到渾身疲倦,眼皮漸漸地耷拉了下來,外面的雨聲彷彿有某種催眠的作用,他在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
當週寒潮醒來的時候,天色還沒有完全放明,只是有一線幽暗的光,透過雨幕照射到了他的眼皮上。他睜開眼睛,看到蘭若正半躺在他身邊,她的頭枕著他的肩膀,面容安詳而迷人。
“難道我們在山頂上過了一夜?”
他的心裡一驚,再看了看自己和蘭若身上的衣服,看起來都沒什麼異常。原來他們只是互相依偎著睡著了,並沒有做出任何越軌的事情。周寒潮小心地站了起來,發現自己正在一座破廟裡。在廟的中央有一座神龕,上面是一尊宛如真人的雕像。
周寒潮立刻就看呆了,那是一個年輕女子的雕像,看起來跟真人沒有任何區別,他的心裡忽然感到一股噁心。
這時候蘭若悠悠地醒了過來,她站起來微笑著說:“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這是什麼地方?”“子夜殿。”
“是一座廟嗎?”周寒潮指了指雕像說:“這個人是誰?”
蘭若幽幽地說:“她是一個苦命的女子。”
他看了看廟門外,下了一夜的雨已經停了,天色正微微放明,大概是凌晨五點鐘吧。他回過頭問道:“蘭若,你來過這裡?”
“是的,我來過。”她停頓了一會兒,忽然略帶悲慼地說:“其實,我剛一出生就來過這裡。”
“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
蘭若抿著嘴唇走了幾步,終於幽幽地說:“二十多年前,縣子夜歌戲團裡有一位管戲服的老太太,在每年的陰曆七月十五,都會來到子夜殿裡燒香。有一年她來到子夜殿裡,發現在這神龕前,竟躺著一個襁褓裡的女嬰。看起來那女嬰剛出生不久,在廟裡不停地哭泣著,善良的老太太不忍心看著這女嬰在廟裡自生自滅,便把她抱回到了縣戲團裡。”
“那個女嬰就是你?”
“是的。”蘭若說著說著,已經有幾滴淚水滑落了,她伸出手撫摸著神龕,上面有一層厚厚的灰塵,彷彿凝結著漫漫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