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子李梅看到王小東的時候嚇了一跳。 “小東,你沒事吧?”她看著他被白布纏得嚴嚴實實的手臂,“爬山的時候摔了?” “說來真是倒黴。”王小東臉色有些黑,“前些天我去青雲山驢行,半途尿急,在一處墳堆後面撒了泡尿,沒走幾步就摔了,摔得還很厲害,估計是骨頭斷了,腫得很高。幸好我人品好,遇到一個砍柴的老農。他說家裡有家傳的好藥,專治跌打損傷,就帶我去他家敷了藥,還吩咐我五天之內不要拆繃帶。你還別說,那藥真管用,敷上去就不疼了。” 李梅皺起眉頭:“你還真有膽子,敢讓一個老農給你隨便敷藥。要是感染了怎麼辦?快拆開讓我看看。” “這才第四天呢。”王小東說,“我知道你是醫學院的高才生,不過也不用這麼緊張吧?小問題而已。” “不行,一定要給我看。”李梅堅持。 王小東無可奈何地看著這個高中同桌,從高中時代開始她就喜歡較真,至今還是絲毫未變。 “好吧好吧,還有兩個小時就算第五天了,等時間一到,我就拆開給你看。”王小東拍了拍她的肩,“走,咱們喝啤酒去。” 李梅拗不過他,被他拖到夜市,兩人叫了幾瓶啤酒,一邊啃肉串一邊閒聊,兩個小時很快過去,李梅帶她去了學校急診室,將有些發黑的繃帶一層層拆開。 “啪”的一聲,一件東西掉下來,骨碌碌滾到李梅的腳邊。 那是一隻手。 沉默片刻,王小東低頭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袖子,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李梅目瞪口呆,王小東的手居然斷了。 【1】 “中醫學以陰陽五行作為理論基礎,將人體看成是氣、形、神的統一體,通過望、聞、問、切,四診合參的方法,探求病因、病性、病位 ” 李梅仔細地記著筆記,今天講授中醫病理課的是C市有名的中醫陳醫生,他年紀並不大,四十多歲,卻在中醫方面很有建樹,治病救人,救人無數,很受人尊敬。 下課鈴聲一響,李梅追上去問:“陳醫生,有些中藥是不是有很奇特的藥效?” “你是指什麼?” “例如讓人五天斷臂。” 陳醫生神色大變,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問:“你從哪裡聽來的?” 李梅愣了一下,難道陳醫生見過這種藥? “我一個同學 ” 陳醫生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遞給她一張名片:“今天晚上帶他來見我。” 名片上有陳醫生行醫的診所地址,李梅抑制不住興奮,聽說去陳醫生診所看病的病人太多,預約都已經排到明年了,沒想到她竟然如此輕易請到陳醫生為王小東免費看病,真是幸運。 或許是因為陳醫生對疑難雜症很有興趣吧。 自從手臂斷掉之後,王小東休學在家,一直很消沉,上個星期做了斷肢再植手術,雖然手臂已經接上,但畢竟大不如前,五指不能靈活運動,和殘廢沒有多大分別。 李梅好說歹說才勸動他和自己一起去看陳醫生。 陳醫生的保合堂建於一處偏僻的所在,裝潢古樸。李梅有些奇怪,以陳醫生的名聲,完全可以在市中心開一處很大的店面,為何卻偏偏開在此處? 難道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種想法讓她胸口一陣發涼,不可能的,陳醫生醫德高尚,她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梅推開診所的大門,看到一排古風十足的藥櫃,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護士熱情地迎上來:“請問是李梅小姐和王小東先生嗎?” “對。” “剛才有位先生來找陳醫生,陳醫生吩咐,如果你們到了,就請稍等一會兒。” 兩人也不疑有他,坐在店堂裡喝茶,一直到第三壺茶下肚,王小東有些坐不住了,鬧著要見陳醫生,李梅和護士一直勸阻,他卻脾氣越來越大,推開二人,急匆匆地衝進去。 屋內漆黑一片,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屍臭,王小東在牆上摸索了一陣,“啪”的一聲打開燈,緊接著,他看到了世上最詭異的一幕。 陳醫生和一個穿黑大衣的人相對而坐,黑衣人握著一柄鋒利的裁紙刀,刺在陳醫生的胸膛裡,鮮血還在不斷湧出,順著他的白大褂流淌,暈開一朵豔麗的蓮花。 兩個女孩開始尖叫,王小東撲過去,將黑衣人按倒在地,卻發現那並不是一個人。 確切地說,那並不是一個活人。 那是一具乾屍。 “你們聽說了嗎,陳醫生被人殺了。” “聽說是被一具乾屍殺的,那乾屍已經死了好幾年了,真恐怖。” “別胡說,警察局不是已經闢謠了嗎,陳醫生是自殺的。” 李梅坐在教室裡,聽著背後幾個女孩唧唧喳喳,又想起那晚所見到的一幕,忍不住渾身發冷。護士一口咬定那個黑衣男人來的時候是活的,只是沒有說話,臉色有些蒼白,目光有些呆滯。這個案子太過詭異,超出了科學能夠理解的範圍,註定會成為懸案。 “李梅。” “啊?”她回過頭,看到一個戴著眼鏡,一臉書呆子相的少年。“姜浩?什麼事啊,我正煩著呢。” 姜浩不以為意,推了推眼鏡:“你住在東九區吧?華靜和你住一個區,她的手機打不通,能不能請你把這個轉交給她?她急用。你就說是李老師讓你送的。” 姜浩手中拿著一隻不透明的塑料盒子,李梅瞥了一眼,不耐煩地說:“等她明天來上課不就行了嗎?” “她已經一個星期沒來上課了。” 不知道為什麼,李梅的心“咯噔”一下,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好吧,我送。” 下了課,李梅來到華靜所住的荷花小區,小區裡風景不錯,鳥語花香,幾個提菜籃子的大媽迎面走來,小聲議論。 “聽說二號樓一家住戶的孩子得了怪病?” “是啊,聽說這病很奇怪,怕光,怕人,那夫妻倆也不帶孩子去看病,就整天鎖在臥室裡頭。” “不會是什麼髒病吧?” “不知道,咱們以後得小心點,別往那邊去,免得被傳染。” 與大媽們擦肩而過,李梅胸口一片冰涼。 怪病?究竟是什麼樣的怪病能讓父母不敢帶孩子去看醫生? 她猶豫了一陣,還是抵擋不住心裡的好奇,敲響了華靜家的門。 開門的是一位中年女人,估計就是華靜的母親了,她臉色很憔悴:“你找誰?” “阿姨你好,我是華靜的同學,來看看她。” 中年女人神色一暗:“多謝你,不過你還是回去吧,我們家小靜得了怪病,不想見人。” 李梅掏出塑料盒子:“這是李老師讓我送來的東西。” 中年女人眸子裡倏爾閃過一道興奮的光,接過盒子,打開門:“進來坐坐吧。”她端來茶點,“李老師還說了什麼嗎?” 李梅搖了搖頭:“阿姨,這盒子裡到底是什麼啊?” “沒什麼,一點中藥材,給靜兒用的。”廚房裡傳出一股煳味,中年女人連忙跑進去,李梅閒著無聊,看了看四周,忽然聽到極低的笑聲。 那笑聲很奇怪,不像男人,也不像女人,聽著很瘮人。她循著聲音的來處,將一扇門輕輕推開了一道縫,房間裡黑漆漆的,屋外的光從門縫透進去,落在床上,依稀可以看清是個人。 是華靜? 床上的人發出一聲聲低低的笑聲,李梅疑惑地走進去:“華靜,你沒事吧?” 聽到人聲,華靜像是受了驚的鳥兒一般跳起來,抓著被子擋住自己的身體:“李梅,你怎麼來了?誰讓你進來的?” “我是 ” “滾!你給我滾出去!”華靜抓起床頭櫃上的杯子,朝她狠狠扔過來,她連忙躲開:“小靜,你冷靜點。” 中年女人匆匆跑過來,擋在華靜的面前,臉色有些難看:“李梅同學,你怎麼能隨便進別人的臥室?快回去吧,別再來打擾我們了。” 李梅就這樣被趕出了屋門,滿肚子疑惑。 真是太奇怪了,華靜為什麼那麼激動,他迫不及待地用被子遮蓋身體,就像在掩蓋什麼,最奇怪的是,她的母親並沒有擁抱她。生病的女兒激動的時候,一般的母親不是應該抱住她,安慰她嗎? 難道華靜真的得了傳染病? 那個盒子裡面,又裝了什麼呢? 第二天早上有古代文學課,李梅早早來到教室,姜浩正在上自習,她跟他打招呼:“你託我轉交給華靜的東西已經送到了。” 姜浩抬起頭,奇怪地看著她:“什麼東西?” “一個塑料盒子啊,昨天你不是讓我拿給華靜嗎,還說是李老師給的,你忘啦?” “我沒有讓你轉交過東西。”姜浩一臉疑惑,“何況李老師去開學術研討會,都離開快半個月了。” 李梅心底一陣發毛,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姜浩看起來並不像是在說謊,難道是她記錯了? 她覺得記憶有些模糊,難道昨天的一切都只是幻覺嗎? 【2】 生活暫時恢復平靜,當李梅快要將這一切遺忘的時候,忽然接到了華靜母親打來的電話,這位可憐的母親焦急萬分,帶著哭腔請求李梅救救她的女兒。李梅一頭霧水,她只是醫學院中醫系大一的學生,還沒學到什麼呢,哪裡有那個本事醫治疑難雜症? “你上次給我的藥很有用,求求你,幫我求求李老師,再給我們一點吧。” 李梅這才想起上次的塑料盒子:“那盒子裡裝的什麼藥?” “我不知道啊,白乎乎的,一顆顆,像堅果。” 李梅想了很久,中藥裡這種模樣的藥材似乎很多。算了,還是問問李老師吧。於是安慰了華靜媽媽幾句,她撥通了李老師的電話。 李老師是教中醫內科的老師,在學校裡資歷最老,也算得上是德高望重了,只是時常不在家。 李老師有些耳背,李梅說了半天他才聽懂:“我讓姜浩帶東西給華靜?姜浩是誰?華靜是誰?” 李梅心裡打了個突。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李老師在電話那頭直搖頭:“沒有這樣的事,一定是你們搞錯了。” 掛掉電話,李梅覺得全身發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華靜媽媽又打了電話過來哭訴,李梅心軟,只得答應去看看。她匆匆來到華靜家,一敲開門,就聽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聲。 “你終於來了。”華靜媽媽哭得滿臉是淚,臉色蒼白得可怕,“自從上次吃了李老師給的藥,病情有所緩解,可是這兩天忽然又這樣,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小靜究竟是得了什麼病?” “你自己看吧。”華靜媽媽推開臥室的門。 李梅看到了兩張臉。 這並沒什麼奇怪的,但那兩張臉分明長在同一個人身上。 昏黃的燈光下,少女趴在床上,裸露的背部有一張巨大的人臉,幾乎佔據腰部以上的所有皮膚。最詭異的是,那張人臉五官能動,一雙眼睛骨碌碌直轉,兇惡地盯著李梅,嘴角上翹,露出一道猙獰而冰冷的笑。 “我到底是做了什麼孽啊。”華靜媽媽將臉埋在手裡嗚嗚地哭,“為什麼我家小靜會得這種怪病啊。” 李梅渾身冰冷,連動都不能動。 “媽媽 ”少女似乎很痛苦,努力抬起身子,“救 救救我 ” 她背上那張怪臉張開嘴,露出一口鋒利的牙齒,笑得萬分恐怖,李梅終於承受不住,尖叫一聲,轉身就跑。 她無法思考,這些天的遭遇太詭異,已經超過了她的知識範圍的心理承受能力,她只想逃,逃得越遠越好。 這個晚上她失眠了,只要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那張古怪的人臉。 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為什麼她的周圍會出現這麼多奇怪的事件? 輾轉反側了一整晚,她忽然覺得少女身上長人臉的畫面有些眼熟,似乎在哪本漫畫裡看過。她連忙將一整書櫃的書都翻出來,一頁頁地翻找,終於在一本日本漫畫裡看到了這個故事。 人面瘡! 她倒吸了口冷氣,丟下漫畫,從書架上拿下一本古舊的書,書皮已經泛黃,上面有幾個古體的大字:酉陽雜俎。 《酉陽雜俎》是唐朝段成式的志怪作品,裡面記錄了唐朝時候所發生的種種怪異事件,其中一個故事講到了人面瘡。 她抑制不住心裡的激動,匆匆到藥房買了一些藥物,來到華靜家。 華靜媽媽臉色更加憔悴,見了她,像見到了救命的稻草,抓著她的袖子說:“你從李老師那裡拿到藥了嗎?” “我找到了救華靜的方法,不過不能保證一定成功,只能試試。” 華靜媽媽點頭:“拜託你了,哪怕只有一線希望,我們也要救小靜。” 李梅推開臥室門,從口袋裡取出一堆白色堅果樣的藥材,人面瘡似乎有些害怕,連忙閉上了眼睛和嘴巴。李梅興奮地說:“這種藥果然能救她。” “沒錯,這就是李老師上次給的藥。”華靜媽媽哭著說,“我的女兒有救了。” 李梅讓華靜媽媽拿了鉗子過來,將人面瘡的嘴巴撬開,將藥全都塞進去。人面瘡整張臉都擰在了一起,似乎極為痛苦,華靜的痛苦卻在逐漸減輕。二人大喜,李梅又去買了一大包藥材回來,當所有藥都用完之後,人面瘡的五官開始逐漸模糊,然後結成了痂,華靜渾身都是冷汗,趴在床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成功了,終於成功了。”李梅一屁股坐在地上,覺得自己快要虛脫。華靜媽媽一邊抹淚一邊說:“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從今往後,你就是我華家的大恩人。” “不必謝了,只要以後這種事兒別找上我就行。” “李梅同學,那到底是什麼藥?” “說來其實很簡單,那藥任何一個藥店都能買到,叫 貝母 。”李梅說,“我在《酉陽雜俎》裡看過一個故事,唐朝的時候有個商人手臂上也長了一個人面瘡,哪怕剜掉了,也會再長出來。醫生沒有辦法,只好讓他將所有藥材都試一遍,其他藥物都被人面瘡吃掉了,當試到貝母的時候,人面瘡很害怕,醫生就將人面瘡的嘴巴搗毀,把貝母塞進去,人面瘡馬上結痂,沒過多久就痊癒了。” “痊癒了就好,痊癒了就好。”華靜媽媽擦乾眼淚,“這些天小靜都沒吃上一頓飽飯,我這就去給她做飯去。” “等等。”李梅拉住她,“華靜長人面瘡之前有沒有遇到過什麼特別的事?” 華靜媽媽想了半天:“沒遇到什麼事啊 對了,我想起來了,小靜之前和幾個朋友去青雲山驢行了,回來之後精神就不太好,過了一個星期左右吧,就得了這怪病。” 青雲山? 李梅打了個冷戰:“難道她是16號去的?” “沒錯。” 王小東也是16號去的青雲山,他們在青雲山上,究竟遇到了什麼事呢? 【3】 天亮的時候,華靜醒了,李梅問她青雲山上所發生的事,人面瘡的事令她精神還有些恍惚,講起故事來斷斷續續,但李梅還是聽出了一個大概。 華靜、王小東和其他幾位同學一直在混一個驢友論壇,大家約好一起去驢行。青雲山地處偏僻,幾人照著跟當地人買來的地圖入山,沒走多久就迷路了。他們在山中亂轉,途中王小東尿急,跑到一個山包後面撒了尿,撒完才發現那山包是一座墳墓,只是年代太過久遠,已經看不清墓誌銘,只在墓碑上看到一個 曹 字。 幾人並沒有當回事,王小東摔了一跤,手臂受了傷,本來不是什麼重傷,小東的傷口卻很奇怪地紅腫化膿,幾人焦急地尋找出路,遇到一位砍柴的老農,老農說家中有祖傳的藥可以治療,再加上天色晚了,繼續在山裡亂走會很危險,幾人便到老農的家中借宿。老人給王小東的手臂塗了藥,藥效很明顯,立馬就不痛了。 老農準備的晚飯很豐盛,但華靜卻覺得有些不對,這座山間的屋子太乾淨了,乾淨得有些詭異,連一隻蟲子都沒有。 老一輩的人都說,如果在山裡看見乾淨得奇怪的屋子,絕對不能進,也不能吃他們的東西,因為他們很可能是世代的養蠱人,食物裡很可能會下有蠱毒。 這頓晚飯華靜什麼也沒有吃,只是偷偷吃了一些帶來的乾糧。 在飯桌上,同學們問老農叫什麼,老農說他姓曹,在山裡住了很多年了。聽到姓曹,華靜背後一陣發涼,她回過頭去看王小東,他的臉色也很難看。兩人看了看腳下,這位姓曹的老農有腳有影子,看來並不是什麼鬼魂。 這天晚上,幾個學生睡得很早,睡到半夜華靜被尿憋醒,下樓小解正看見王小東上來。王小東說他也去小解了,還提醒她廁所很滑,要小心。 一夜無話,第二天他們告別了老農,按照老農所指的路出了山。 “人面瘡是什麼時候長的?”李梅問。 “回來後過了一個星期,我覺得背上好像長了什麼東西,拿鏡子一照,才發現是一張人臉,剛開始只有拳頭大小,後來越長越大,太可怕了。”李梅抱著自己的雙腿,瑟瑟發抖,過去這段時間的恐怖遭遇在她心底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恐怕很長時間都會做噩夢了。 “這一個星期裡,你有沒有遇到什麼特別的事?” “那倒沒有。對了,小東的手臂掉了,我們幾個一起去看望過他。那手臂掉得實在奇怪,我們一直都在懷疑是不是老農的藥有問題。” 李梅沉默了一陣:“去驢行的都有哪些人,統統告訴我。” 白色的紗幔起起伏伏,一張黑白照片被包裹在一片白色之中,照片上的人在微笑,笑容卻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猙獰。 李梅本來是來拜訪驢行的同學,沒想到人沒見到,卻一連參加了兩場葬禮。 死的兩人都是當日驢行的人,並且死得萬分詭異。 “聽說是得怪病死的。”來參加葬禮的親朋聚在一起搓麻將。 “是啊,這病啊來得奇怪,說是出現幻覺,看見一個小孩,那小孩懷裡有個包,包裡全是大大小小的眼睛,小孩把眼睛倒出來,眼睛到處亂跳。” “真的?” “當然,咱們那侄兒就是被那些眼睛逼得跳樓自殺的。” “唉 真是太可憐了。” 李梅聽得手腳冰冷,去驢行的人都遇到了怪事,已經死了兩個,還剩下一個,希望他不要有事。 拜祭完死者,李梅又按照華靜給的地址來到最後一個同學的家,門開了,露出一張冷森森的臉,滿是皺紋,似乎就是華靜所說的崔姚的外婆。 “你找誰?” “請問崔姚在嗎?” “不在,你走吧。” “等等。”李梅按住快要關上的門,“崔姚是不是病了?” “和你無關。” “讓我見見他好嗎?我可能知道他的病因。” 那張陰森的臉露出驚訝的神色,遲疑了一下,打開門:“進來吧。” 陰暗的房間裡,燈光昏黃,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扭曲成不可名狀的模樣。她打了個冷戰,低聲問:“崔姚在哪裡?” “在沙發上,他說他想看電視。”崔姚外婆顫巍巍地走過去,扶起沙發上的人,那人渾身綿軟,瘦得只剩下皮包骨,臉色蠟黃。 “別碰我。”崔姚將外婆推得一個踉蹌,李梅連忙過去扶住,責怪道:“你怎麼能這麼對老人家?” “你是誰?”崔姚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到我家來做什麼,給我滾!” “你 ” “別怪他。”崔姚的外婆對李梅說,“他得了怪病,每天都是心口痛,像有什麼東西在咬心臟,去醫院檢查過好幾次,都檢查不出任何問題。我連道士、神婆什麼的都請了啊,還是沒有用啊。”外婆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崔姚不耐煩了,大喊:“哭什麼,我還沒死呢!”話還沒說完,他臉色忽然一變,捂著胸口,縮成一團。 “姚兒,你又發作了嗎?” “外婆,給我藥,止痛藥 ” 外婆一陣手忙腳亂地找藥,李梅覺得心裡很不好受,告辭出來,直接回家,將《酉陽雜俎》找出來,一篇一篇地翻看,想要找到和崔姚一樣症狀的故事,只可惜一無所獲。 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到百度上搜索,忽然看到一排文字: 家有一女使抱此疾,常覺心肝有物啃食 她一陣激動,連忙將鏈接點開,找到了原文。 這是五代時期志怪小說作家王仁裕的作品《玉堂閒話》,裡面有段故事,說一個女子得了怪病,心肝像被什麼東西啃咬,痛苦不可忍,進而變得皮包骨,四肢如同枯木。在這個故事裡,一位醫生找到了解救的辦法。 不知道崔姚是不是患了相同的病,不過不管了,她要試一試。 李梅掏出一個月的伙食費,買了二十斤木炭,當再次敲開崔家的門時,崔姚外婆詫異地看著一板車炭:“你這是要幹什麼?” “我想救崔姚,外婆,給我一次機會吧。” “連醫生都救不了,你能救?” “我也不知道,但我要試一試。” 外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木炭,還是搞不懂她到底要幹什麼。 “先說好,我家沒有錢。”外婆斜了她一眼,“想要我出錢,沒門。” “放心吧,我不要你的錢。” 外婆還是不太信,屋內的崔姚又開始呻吟,她嘆了口氣:“進來吧,想怎麼做隨你。” 崔姚家屋後有一個小院子,李梅將木炭點燃,讓外婆扶著崔姚到炭邊來,崔姚原本不肯,禁不住外婆的眼淚,只好在院子裡坐下,對李梅一臉敵意。 李梅也不在意,只顧著自己拿扇子扇火,扇了一陣,崔姚覺得那火彷彿在胸膛裡燃燒,燒得心慌意亂,卻渾身無力,想站也站不起來,張了張嘴,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外婆急了:“你這法子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李梅自己心裡也七上八下,到底有沒有效果,她也不知道,就算是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崔姚的身體忽然弓起,喉嚨裡有什麼東西在湧動。李梅大喜,連忙準備好鉗子。片刻之後,崔姚張大嘴,口裡露出一隻蛇頭。外婆嚇得幾乎昏死過去,李梅看準機會,猛地夾住蛇頭硬拖了出來,隨即扔進火炭之中,火猛然一起,隨後又暗淡下去,再看時,那蛇已經變為一段黑炭。 “姚兒,你沒事吧?”外婆連忙過去,心疼地撫摸自己的外孫,崔姚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外婆,我不痛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外婆由悲轉喜,對著李梅磕頭:“你真是活菩薩啊,謝謝你救了我家姚兒,我願意當牛做馬報答你啊。” 李梅忙將她扶起:“外婆,別這麼說,我是醫學院的學生,治病救人,是我的職責。”她在心底暗暗道,“何況這件事關係到她最好的朋友王小東,她一定要想辦法查個明白。” “崔姚同學,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崔姚大病初癒,還很虛弱,此時卻強打起精神:“你儘管問。” “你得病之前有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 崔姚想了一陣:“我一個朋友的手臂莫名其妙斷了,這算不算?” “你去看他了嗎?” “是的,和一幫朋友一起去的。對了,當時還有一個人也在他病房裡。” 李梅一驚:“那人是誰?” “我也不知道,看起來很年輕,好像是小東的好朋友,人還不錯,就是不愛說話,戴著副黑框大眼鏡,像個悶葫蘆。” 姜浩? 姜浩和王小東是什麼時候認識的?為什麼她一點都不知道? 【4】 “你問姜浩啊。”王小東給李梅倒了一杯水,他那隻接上的斷臂始終垂在身側,“我們是在驢友論壇認識的,他本來也說好要去青雲山,但臨時有事。”頓了頓,他低下眼瞼,默默道:“真幸運。” 李梅拍了拍他的肩:“你的手好些了嗎?” “還是老樣子。”王小東眸中滿是隱痛。 李梅握住他的手:“會好起來的。” 王小東抬頭深深地望著她,像有什麼話想說,卻始終說不出口,良久,一聲嘆息:“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李梅從王家出來,心頭隱隱作痛,小東最大的愛好是打棒球,現在的他,註定一生都無法碰球棒了。 究竟是誰在害他們? 手機忽然響了,竟然是保合堂的護士打來的:“李小姐嗎?能不能請你到保合堂來一趟,我找到了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 “你來了就知道了,很重要,和陳老師的死有關。” 李梅一驚,立刻馬不停蹄趕往保合堂,自從陳老師死後,保合堂就關門大吉了,李梅敲開門,護士將頭伸出來,警惕地四下看了看:“進來吧。” “你為什麼不找警察?”李梅問。 “警察不會相信的,說不定我還會被當成嫌疑人。我明天就要回家鄉去了,不想惹什麼麻煩。陳醫生也沒有什麼親人,我也不知道該告訴誰,既然你是他的學生,還是給你比較妥當。”護士的眉頭糾結成一團,將她帶到裡屋,從抽屜裡找出一本黑色筆記本:“陳醫生忘性大,有記便箋的習慣。這是他的筆記本,你看這裡。” 李梅看向護士手指的地方,只有寥寥數字,卻讓人心底生寒。 四月初六,打電話給老曹拿藥,發生意外。 五月初三,學生李梅提到手臂斷裂一事,恐與初六日的意外有關,約其見面。 老曹?難道就是青雲山裡的那位曹姓老農? 原來陳醫生和他認識,而且在他那裡買藥。四月初六,似乎正是小東他們離開青雲山的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意外呢? 他輕輕咬住自己的下唇,沉思了一陣,最後下定了決心。 想要知道真相,看來有必要去青雲山裡走一趟了。 李梅跟護士要了筆記本,第二天便坐車進山,從這本筆記本里,她發現陳醫生和老曹一直認識,陳醫生常常在老曹那裡買藥,藥名古古怪怪,也不知道是些什麼東西。有的時候藥物還會有副作用,陳醫生都用錢解決了。 這本書裡的陳醫生和現實中的陳醫生判若兩人。現實中,他德高望重,救人無數;筆記本里,他卻是個用病人試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卑鄙小人。 李梅拿書的手在漸漸收緊,難道王小東等人的病和陳醫生有關嗎?又是誰殺了他呢? 下了車,李梅又按照王小東給的地圖在山中走了三個小時,終於在一處山澗找到那座傳說中的老屋。門沒有上鎖,她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便推門進去,果然如華靜所說,屋子裡很乾淨,乾淨得一塵不染。 她有些害怕,不過記得書裡說過,如果到了養蠱的人家,只要不吃不喝,就不會有事,便壯著膽子將整座屋子搜了一遍。奇怪的是,這棟屋子和普通的農村小屋並沒有什麼不同,筆記中所寫的藥材,一件也沒有。 難道老曹另有藏藥的地方?她看了看四周,最後目光落在腳下。 這一帶農村都有挖地窖藏食物的習慣,她蹲下來在地上敲了敲,聲音又悶又實,她有些洩氣,來到屋後,發現幾步之外有一口井,井上蓋著一塊石頭。 難道她使出吃奶的力氣,終於將石頭推開,陽光照進井中,一股刺鼻的味道迎面撲來,燻得她差點暈倒。 那味道非常怪異,藥味和一種腐臭味混合在一起,就是這味道都能當毒氣用了。 她捂住口鼻,再次將腦袋伸過去,井是枯井,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她掏出手電,往裡面照了照,手一抖,電筒差點掉進去。 裡面躺著一個人。 一個血肉模糊的人。 從他的衣著來看,像是位農民。 老曹!老曹死了? 夕陽慵懶地照在她的身上,她受了驚嚇,一時間沒回過神來,只是愣愣地盯著自己的影子,忽然間,地上的影子多了一個。 她猛然驚醒,還沒來得及回頭,腦後便捱了一棍。 世界開始變得模糊,她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她要死了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從夢中醒來,看到母親哭泣的臉。 “媽,這是哪兒?” “你這孩子,進青雲山怎麼不跟我說一聲。你從山上摔下來,摔斷了腿,還是護林人員救了你。”母親撫摸她的額頭,李梅看到她眼中的痛,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伸了伸腿,卻發現右腳毫無知覺。 “我的腳怎麼了?”她激動地喊,母親抱住她,哭道:“別怕,小梅,醫生說會好起來的。” 這句話,連她自己也不信。 “不,我不信!”李梅抱住腦袋,失聲尖叫,她不能沒有腿,不能啊。 窗外陽光破碎,如同模糊的光暈,像一場迷離的幻境,李梅覺得自己落入了旋渦之中,無法逃脫。 【5】 過了一個月,李梅開始做復健,王小東常來陪她,鼓勵她,和她一起努力,漸漸地有了起色,她能夠一瘸一拐地走路,只是走得遠了會很累,但至少讓她看到了一絲希望。 “姜浩怎麼樣了?”李梅問王小東。王小東臉色一黯:“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的自閉症越來越嚴重,現在已經住進了精神病院了。” 李梅皺起眉頭,過去所發生的事,亦真亦幻,就像一場夢境。那天她究竟有沒有到過那座藥農的林間小屋呢?連她自己也不敢肯定。 “15床李梅,有人找。”護士在復健室外喊,王小東連忙扶了她回去,一個年紀很大的老人坐在病房中,面帶微笑。 “李老師?” “李梅同學,你的腿好些了嗎?” “好些了。”李梅有些受寵若驚,李老師這麼忙的人,竟然來看望她,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寒暄了幾句,李老師看了看王小東:“李梅同學,我有些話要跟你說。” 王小東識趣地退出去,李老師往前走了幾步,壓低聲音道:“聽說陳醫生的筆記本在你的手上?” 李梅一愣,李老師怎麼知道那本筆記本? 李老師笑了笑,伸手在她腿上摸了摸,若有所思:“你這腿 有些古怪。” “古怪?” “從斷裂的情況來看,不像是摔的,倒像是 ” “是什麼?” “倒像是被人打斷的。” 這句話像一根針,準確無誤地刺進她的心裡,她又想起了在林中老屋中發生的事,難道是那個神秘人打斷了自己的腿? 她的拳頭在漸漸縮緊,眸中怒意浮動。 那並不是一場夢。 “幸好傷得不是很重,要儘快康復也不是難事。”李老師意味深長地說,“不過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您想要那本筆記?” “我就喜歡聰明人。”李老師讚許地點頭,“我實話跟你說吧,那東西你留著也沒什麼用處,如果給我,就能濟世救人。有百利而無一害啊。” 李梅抬起頭來看著他,良久,終於點頭:“好,我給你。” 李老師撫掌大笑:“好,痛快,李梅同學,我越來越欣賞你了。” 李梅沒有多說,從枕頭下翻出那本筆記,遞給他:“老師,這是陳醫生的遺物,請您物盡其用。” 李老師接過筆記本,愛不釋手:“這個你放心。從今天開始,每天傍晚來我家,我親自給你做針灸,不出一個月你就能健步如飛了。” 李梅高興極了,李老師走後,她拉著王小東的手:“小東,李老師答應給我治腿,我很快就能站起來了。” 王小東寵溺地望著她:“只要你高興就好。” 第二天傍晚,王小東扶著李梅來到李老師家。那是一棟裝修豪華的獨立別墅,有先進的門禁系統。二人按響門鈴,便聽見狂吠的犬叫,傭人打開門,幾條黑色的大狗拴在狗窩旁,虎視眈眈地盯著二人。 不知道為什麼,李梅覺得全身發冷。 “李醫生吩咐,如果李梅小姐來了,就直接帶去治療室。”傭人領著二人來到最裡面的那扇門前,敲了敲門,恭敬地說:“李醫生,李梅小姐到了。” “讓她進來吧。” 傭人推開房門:“李梅小姐,請。” 王小東想要跟進去,被傭人攔住:“抱歉,李醫生治療的時候不允許有不相關的人在場。” 李梅拍了拍他的手:“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王小東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笑容:“加油。” 房門在身後關上,屋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藥香,李醫生笑著問:“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開始吧。” 【6】 治療的時間很長,王小東閒得無聊,便在別墅裡四處看,只見有一間房半掩著,看起來像是書房,他看了看四周,溜了進去。 屋中有三隻書櫃,擺滿了書,他來到紅木書桌旁,打開抽屜,一層一層地查找,當打開左邊第一隻抽屜時,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那本筆記本。 陰暗的燈光中,他的臉色浮現出一絲猙獰的笑意。 “好看嗎?” 他愣住,緩緩回頭,看見扶牆而站的李梅。 “小梅,你聽我解釋,我只是 ” “你想說你走錯了房間?別當我是傻瓜。” “小梅 ” “是你讓華靜他們得病的吧?老曹和陳醫生也是你殺的,對嗎?”李梅瘸著腿朝他走了幾步,厲聲問:“連我的腿,也是你的傑作,對嗎!”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小梅,我怎麼可能會害你?” “你還想狡辯嗎?我進青雲山,只有一個人知道,那就是你!華靜、崔姚以及其他驢友是什麼時候患病?是在看望了你之後!你想推脫?你能推得掉嗎?” 王小東靜靜地望著她,良久,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在椅子上坐下,緩緩地說:“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從你在井邊向我舉起棒子的時候。”李梅眼神冰冷。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不拆穿我,反而讓我陪在你身邊呢?” “如果不這樣,又如何能讓你原形畢露?我每天把這本筆記本放在枕頭下,就是為了能捉住你偷筆記本,沒想到你一直沒有下手。但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放棄它,因為陳醫生很可能在裡面寫到了些關於你的事情,更寫了很多人體實驗的結果,它們很寶貴。” “你見我久久沒有下手,所以才串通李老師來演這場戲?” “沒錯。” “小梅,你比我想象中還要聰明。” 李梅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襟:“告訴我真相!” “真相其實很簡單。”王小東淡定地說,“在老曹家借宿的那天晚上,我起床小解,無意間聽到他和某人通電話,說到了秘藥之類的東西。通完電話之後,他找出一本古書,開始調配藥物。配完藥他就睡了,我乘機偷了那本古書,原來書裡記載了各種各樣的藥物調配方法,有救人的,也有害人的。我覺得好玩,就收了起來。直到我這隻手斷掉,我才知道,原來自己也被他害了。做完手術,我趕去青雲山質問他,他說我在他的祖墳上撒尿,所以才用毒藥懲罰我,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死了。”王小東的眼神變得有些詭異,憤怒和憎恨令他扭曲,“醫生說我的手臂只能恢復百分之二十的知覺,我就因為一泡尿變成了殘廢,我不甘心。當那些驢友假惺惺來看我的時候,我分明看到他們眼裡的嘲笑。憑什麼?我們一起進山,一起迷路,憑什麼只有我斷了條胳膊?” 李梅不敢相信面前的這個人就是王小東,突然而來的斷臂打擊已經讓他精神失常了。 “那我呢?為什麼要弄斷我的腿?因為我追查這件事嗎?” “不!”王小東大吼,直勾勾地望著她,“不是。小梅 我只是 我的手斷了,我配不上你了,如果你也殘廢的話 ” 李梅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原因,身體搖晃了一下,幾乎站不穩。 “你瘋了,你真的瘋了,你是個瘋子!” “住口!我不是瘋子!”王小東抱住自己的頭,激動地喊,“我不是!我只是太喜歡你了!我 ”他沒有說下去,轉身推開窗戶,一躍而出,朝外逃去,沒跑幾步,幾股腥風忽然迎面撲來。 園子裡響起撕心裂肺的慘叫。 李梅追到窗邊,扶著窗欞,十指微微顫抖。 一雙手輕輕按住她的肩膀:“小梅,我喜歡聰明的人,做我的弟子吧?” 李梅沒有答話。 “和王小東在一起那麼久,你一定知道他把古書放在哪裡吧?我們一起學習如何?” 李梅唇角微微上勾:“不勝榮幸。” 有時候,人太愚蠢,真的是為他人做嫁衣裳呢。 可憐的王小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