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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採花老手

    南京古稱金陵,龍盤虎踞。是歷代帝王建都的地方。明太祖朱元璋也定都於此,到成祖朱棣時才遷都北京,南京作為陪都,仍有部院之設,在官制上可以説是與別的朝代都不同。公侯戚畹,甲第連雲,宗室王孫,翩翩裘馬。烏衣子弟,扶彈吹簫;湖海賓朋,吟詩作賦。市面之繁華,風氣之靡奢,優勝於北京。這時正是二月的一天下午,雖説江南春早,但路邊的柳樹,卻還不能象賀知章所寫的“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條”的樣子。只是枝椏上已萌出了一片片、一簇簇綠色的比指頭略大的葉子,顯得生機勃勃,好似告訴人們春已悄悄歸來了。此刻從武定橋那面來了兩個年輕人正向曲中走去,走在略前的一人高挑身材,白淨面皮,身着棗紅緞袍,粉底挖雲靴子,高視闊步,初看時頗有英武之氣:但雙眼閃爍不定,似乎缺乏沉穩堅毅的氣度、同時,在他肩後同行的另一人,身材修短適中,骨肉停勻,雙眸炯炯,方巾藍衫,似是學中秀才,腰間卻掛了把鑲金嵌玉的鯊魚皮鞘的佩刀,一望而知是十分名貴之物、走在前面的那人是南京中軍都督萬表的侄兒、俞大猷總兵的女婿萬欣,金陵的遊俠少年稱他為“銀蛇劍”,同他一道的是近四十年來譽滿武林的綠雲老人龔養浩的嫡孫龔成,不久前才到南京的。兩人步入曲中後,街上來往的富家子弟、押客幫閒中不少人都認識萬欣,不斷有人向他拱手致意。萬欣笑向龔成修“沉迷風月,君子所戒。然而謝安石攜妓邀遊,白香山亦有小蠻樊素,賢弟不要過於迂執。只要胸中無妨,這場作戲有何不可!”龔成微笑道:“萬大哥約小弟出來時説今天是以文會友,走到此處才説要領略南都煙花,江湖風流,小弟是鄉下人,實在不慣。況且我們哪樣能比得上謝東山、白太傅?卻偏偏要學他們狎妓,小弟實在不敢苟同。不過,萬大哥既然興致勃勃,小弟也不能殺風景、然而只能陪兄略坐一坐,便要回去的。”萬欣道‘你看,已經到了,你放心,我也不是一定要通宵達旦的。”他倆一邊説着,便走進了一家院子。龔成一着院中花木扶疏,也點綴着假山魚池、堂前的龜奴高呼“有客!”簾內早迎出一個濃妝豔抹的四十多歲的婦人來;一見萬欣便滿臉堆笑,説道:“萬公子這幾天怎麼不來?紅杏天天都在盼你,這時正在房中等你哩。”萬欣笑説;“我這不就來了嗎!“邊説邊引龔成穿過一個月洞門。來到西首第二間房門前,掀簾進去。裏面一個小丫頭見了萬欣、龔成,忙向裏間喊道:“娘!萬公子來了。”裏間立刻跑出個身穿綠綢挑花坎肩,桃紅緞祆,撒地長裙的女人來,一下便撲到萬欣身上,嗲聲道:“公子這幾天都不來,把我人都想瘦了!我還道是哪家的妖精把你迷住了哩。”邊説邊用粉拳擂鼓似地捶着萬欣的胸脯。龔成見她年紀到二十四五,眉目倒也娟秀,就是粉搽得太多,臉頰上的胭脂抹得太濃。反覺俗氣;又見她在萬欣面前撒嬌作痴的樣子,更覺肉麻。那萬欣卻眉花眼笑地道:“哪裏有甚麼妖精!除了你這個妖精還有誰迷得住我?別鬧了,還有客人哩。”萬欣笑着指一指龔成。那女人瞟了龔成一眼,笑眯眯地雙手捧了杯茶送給龔成,道:“羣客貴姓?”龔成老實地道:“姓龔。”萬欣道:“我教你個乖吧,龔公子是四川成都的大財主,家財萬貫,這次是帶着金銀元寶出來花的!在這裏還沒有相熟的姑娘,你就給舉薦一個吧。”龔成忙道。“萬大哥取笑了,我哪是甚麼財主實是不敢當。”那女人走去靠在萬欣身上,雙手摟住萬欣肩膀唧唧噥噥地説個不停。龔成只得把目光移開,去打量房間的佈置,見那牆上掛着幅工筆美人畫,旁邊有副對聯,寫着“楊柳樓心猶曼舞;桃花扇底正清歌,”上款是“紅杏校書芳譽”,下款是“白下萬欣醉後塗鴉”。字是行書,間架雖佳,筆致卻柔滑乏力,心中暗付這萬欣相貌雖然英俊,卻虛有其表,性格更是浪蕩輕佻,萬表都督何等人品,怎麼會有這樣的侄兒?大猷將軍似也看走了眼,怎麼會挑到這樣的人作女婿!龔成正自暗思,忽聽萬欣道:“龔賢弟,紅杏有個妹妹叫夭桃,十分標緻,是曲中的花魁!愚兄作個媒,就叫他來陪你、”龔成毛骨聳然,雙手亂搖,道:“使不得,千萬使不得!我有事,要走了。”便站起身來欲向門外走去。那紅杏竟走到身前,雙手按在龔成的肩上,媚聲道:“坐嘛!有甚麼事?我那夭桃妹妹又漂亮,又聰明,彈琴唱曲樣樣都精,保你一見就不想走了!”龔成只覺濃香撲鼻,那女人的雙手又按住自己的肩頭不放,真是窘極了,只得又坐了下去。這時那小丫頭已跑出房去,高喊;“請夭桃姑娘!”一會兒門簾一動,進來了個年約十七八歲的姑娘,穿着同紅杏一模一樣的衣裙,只見這女子桃腮秀目,皮膚白膩,薄施脂粉,果然比紅杏秀美。紅杏招手把她引到龔成身邊,道:“夭桃妹妹,這是四川成都來的龔公子,有名的大財主,你好生侍候!”夭桃盈盈一笑,便坐到龔成身邊,輕聲問道:“公子可是才到南京?”龔成應了聲:“是。”龔成一時間只覺無話可説,叵是那夭桃不斷找些話來引逗他説。倒沒有和他動手動腳,龔成心裏才逐漸鎮定下來。突聽“譁喳”一聲,那門帶被人一把扯下,隨即怒衝衝地闖進一人,約莫三十來歲,身材挺拔,衣飾華美,二目神光十足。他一進來指着龔成便罵;“你是甚麼東西2竟敢來臊咱老子的皮!夭桃是大爺我花了三百兩銀子包下來的,你敢來割我的腰靴,橫插一槍,今天我就要把你的蛋黃蛋白全都摳出來!”龔成一怔,起身抱拳道”兄台不要誤會、夭桃姑娘又是方才才和愚下見面的、兄台既花了銀子,把她帶走便是、”那人大喝道:“甚麼誤會,誤會你奶奶的!咱老子知道你姓龔,是龔養浩的孫子,今天就是來要你的好看的!”此時門外也擁着一些人一齊在吼“打!把姓龔的小子抓出來打!”龔成頓時明白了,這些人是特地衝着自己來的。什麼夭桃不夭桃的都是藉口,立刻冷笑道:“要打那還不好辦?我們到外面去!”這時老鴇龜娘都趕來了,連忙道:“別打,別打!客人要打到外面去打!”那人盯着龔成道:“你小子還有種!院外就是長板橋,河邊寬綽得很,我們到那裏比劃比劃!”萬欣也憤然作色説道:“好!誰敢欺負我們龔兄弟,公子爺難道是好惹的!”於是,一齊亂哄哄地都往外走。出了門,走了三十來步便是條曲折的小巷,穿過巷子便來到了長板橋的南面。那個身材挺拔的華服漢子走在前面,龔成緊隨其後,萬欣和一大羣看打架的人又跟在後面。一路上兩邊妓院樓上都有些男男女女憑窗下看,指指點點,龔成意覺又羞又想。只低着頭直走。街左一處樓上也有兩個五十上下的人往下看熱鬧,一個矮矮胖胖,臉色白晰,另一個身形瘦高,蓄着八字鬍鬚。矮胖的那個一眼看到龔成,不覺“咦”的一聲叫出了口,便和瘦高的那個低聲説了幾句,掏出一小錠銀子放到桌上,也不理會小娘、龜奴的一片送客聲。便和瘦高的那個匆匆下樓出院追了上去、兩人行走甚快,方進入小巷不幾步,便已走到萬欣身後。這羣人來到河邊,此處野草芊綿,稀疏地立着幾株榆柳,地勢果然空曠,擁來看打架的,連小孩在內。竟有七八十人,都把龔成和那人圍住。萬欣挺身站出,大聲説道:“我銀蛇劍萬欣在南京城中也還薄有名聲,今天你們要欺負我龔兄弟,那是萬萬不能!”那人身後卻“呼”的一聲湧出了五六個壯漢,六嘴八舌地嚷“我們找姓龔的單打獨鬥,同你姓萬的無干!”“你要硬出頭,就休怪我們仗恃人多,大夥兒打他個稀爛!”“龔養浩的孫子原來是縮頭烏龜!”龔成忙攔住萬欣道:“萬大哥你請退不,這夥人是衝着小弟來的,由我來對付好了!”萬欣道:“如此,賢弟要當心。”便退到一邊去了。龔成注視着那人,略一拱手道,“你要打,我龔成奉陪就是。但閣下高姓大名可肯見告?你我二人素不相識,打這一架究竟為的是甚麼?大丈夫光明磊落,何必藏頭露尾!”那人兩眼緊盯着龔成,面色冷漠,説道:“我叫崔承佑,人稱‘賽孟嘗、武功蓋九城’!至於打架道地原因嘛,嘿嘿!也不為別的,就是要見識一下綠雲老人龔養法親傳的本領!”龔成見那人一再無禮,也冷冷地道:“原來你叫崔承佑,沒聽説過有你這號人物!”崔承佑大怒,向右急行兩步,側身一掌,“靈猿摘果”,勢挾勁風,直劈龔成百匯穴。龔成頭一偏,斜行避開,一招“雀攬尾”向他肘臂處拿去。崔承佑擰腰轉體,右臂後縮,左掌“青龍探爪”按向龔成胸膛。龔成左腳後撤,吸腹涵胸,一招“如封似閉”,連擠帶按,使崔承佑此掌落空,身體也向前一傾、龔成趁勢上身向左一斜,“風擺紅蓮”,一腿突地拍向崔承佑頭部。崔承佑趕緊一個“鷂子翻身”,險險避開,趁勢旋身,一招秋風掃落葉,右掌迅拍龔成肩背。龔成斜身躍開,恰好崔承佑也轉過身來,兩人正是對面而立。龔成腳踏弓箭步,挺手一拳,“五聖朝天”直畫崔承佑下額,迅如閃電,這是從少林神拳中演化出來的招數。崔承佑知道厲害,摟膝繞步,斜讓數尺,“鐵鎖橫江”,左掌輕飄飄地擊向龔成右肋、龔成右腳後退,身形微側,“白鶴抖翎”,右掌如刀,反切崔承佑腕脈。崔承佑沉肘墜肩,避招還擊,左掌“韋陀展杵”,疾拍龔成後心。龔成上身向下一栽,倏地反彈一腿“倒踢紫金冠”,踢向崔承佑的左臂,極為快捷詭異。崔京佑方自仰身避開,龔成又旋風似地搶到右側,“瓶花落案”,反而一掌劈向崔承佑肩背。崔承佑急竄閃開,“倒打金鐘”,反掌拍龔成耳門。龔成向前一衝,閃開崔承佑這一掌,突然一指疾點崔承佑天突穴,待崔承佑向右擰身避招時,右收左發,左指又戳向命門穴。崔承佑猛吃一驚,急忙倒躍八尺,以毫釐之差閃開。崔承佑八尺外拿樁站穩,暗忖此人年紀最多不過二十三、四,拳腳竟能精妙如此,既有內家的招數,又有外家的妙着,招式之準,勁力之強,變化之奇,應變之速,都是自己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尤其是自己接連出掌竟象不能傷他,可見他的內功也有很深的火侯,難怪當年綠雲老人威震江湖,連他這個小孫子也這般厲害!其實龔成更是惴惴不安,因為他和崔承佑一交上手,數招方過,便覺對方的掌力十分古怪,儘管自己的身體連一次也沒有讓他的手掌接觸到,卻時而感到熱浪襲人,使人氣促汗流,時而又覺奇寒透骨,使人齒顫手僵。雖然運起真力護住全身後,這種劇冷劇熱之感稍有減弱,但仍未完全祛除,難於忍受。當下兩人各懷戒心,聚精會神地盯住對方,各自在想克敵制勝的善策,都踏着寒雞步左繞右旋。來回往復了半圈,又搶到場心,再次拼鬥起來。崔承佑自思龔成的招數精妙難測,自己的確有所不及,因而採取了穩紮穩打,步步為營的方法,腳踏八卦方位,只在一丈方園之內,一步一掌,把九九坎離掌的招式,從“宇宙開元、陰陽鼓盪、濁降清升”到“水火交攻、離坎互濟、地覆天翻”的八十一式,從頭到尾,又從後到前地施展開來。直劈橫拍,左呼右應,週而復始,連綿不斷。一時掌風激盪,呼呼有聲,寒流熱浪。層出不窮。把圍觀的那羣人迫得退了又退,散得老遠,退慢了的竟大聲驚呼,叫痛不迭、龔成暗想姓崔的掌力之詭異霸道,自己確實難以破解,久鬥下去必吃大虧,只有搶快爭先,速戰速決為妙。因而這次一上來就猛攻快打,拳擊指戳,腳踢肘撞,快速地變換身形步法,“貓撲鼠、猿墜枝、隼盤空、龍出海、跨翻身、鶴渡塘、豹越澗、蛇穿隙”。如陣陣旋風似的裹住崔承佑身形,不斷衝刺而前,忽撲正面,忽走邊鋒,忽攻上盤,忽取下盤,宛如星馳丸跳一般。旁觀的人連眼也看花了驚地個個目瞪口呆。半個多時辰後,龔成已攻出了四百多招,但每次迫近崔承佑身體,眼看即將得手時,總被崔承佑掌力中所發的寒氣熱風逼得閃躍開來,漸漸感到自已禦寒御熱的功力一點點地在減弱,頭腦微覺昏暈,胸腹中出有脹悶之感。這時崔承佑也已察覺,竟然反守為攻,暴喝連聲,一步一掌地攻上前來,龔成閃到東,他就逼到東,龔成退到西,他就追到西。又過了五十餘招,連旁觀的普通人也看出龔成已經輸定了,因見他接連閃退,一張臉有時白得象紙,有時卻紅得象血,動手移步也緩慢下來了。崔承佑仍猛喝連連,左一掌,右一掌地拍擊而前,巳把龔成逼到一棵老榆樹前,正自喜要再擊五六掌,必能把龔成擊倒在地,取了這小子的性命。忽聽旁邊有人大聲喝道:“好霸道的掌力!讓我來試試!”這時他右掌正以泰山壓頂之勢擊向龔成天靈蓋,只覺眼前一花,從旁竄過一人斜擋在龔成身邊,閃電般地同自己對接了一掌,只聽“膨”地一聲巨震,崔承佑感到一股柔和的力道從掌心傳來。到了胸腹之間陡然劇烈地一震,自己竟站立不牢,連退了兩步。崔承佑定睛細看。才看清龔成身旁站着個矮矮胖胖團股,面帶微笑的商人模樣的人。崔承佑厲聲想喝;“你!你敢來管閒事!”猛撲向前,舉掌就打。只見他雙臂縱橫,連環發掌,倏進倏退,掌影如山,那人雙腳卻在原地沒有移動,只在身前快速無比地揮舞着雙掌,“嘭嘭嘭乓乓乓”,每一掌都和崔承佑對接得嚴嚴實實,每一掌也都把崔承佑震退出兩三步。崔承佑退而復進,已攻出了十八掌之多,眼見那人雖被自已的掌力震撼得不住搖晃,卻仍然半步也沒退。象這樣連續不斷地以掌力硬打硬碰的對拼,在武林中倒也少見、崔承佑驚怒交集,暗自運口長氣,氣沉丹田,勁貫雙臂,搶步上前,“雙撞掌”,兩掌同時猛然擊出。就在他搶步前行時,耳邊彷彿聽到有人喊“住手。別打了!”但他狂怒之下,一心只想擊倒對手,哪裏肯聽?仍然用出全身勁力猛然推出。剎那間,又有一人如飛躍出,也用了個“雙撞掌”,四掌相接,又是“嘭”地一聲巨震,那人被震退了兩步,崔承佑卻退了四步才勉強站穩,只覺雙臂痠軟,掌心更是如遭數十細針穿刺,陣陣疼痛、驚駭之下,才看清矮胖子身邊又站了個身材瘦高,蓄八字鬍鬚的人,認得是近十年來馳名江湖的“南北兩掌”中的“北掌、黑煞手”陸安成。於是,崔承佑心中更加惱怒,鐵青着臉道:“原來是陸師傅!尊駕前年來京,小弟曾盡地主之誼,不知何事得罪,今日卻與我為難!”陸安成含笑道:“崔公子快別這樣説、前年愚下到京多蒙崔公子殷勤款待,衷心銘感,何敢有忘?只是今日崔公子與敝友‘五行掌’李兄弟硬打硬碰地拼掌力,時間一久。必會兩敗俱傷!雙方都有交情,愚下豈能坐視?我也曾高喊不要再打,公子卻沒聽到,只好冒昧地接了兩掌。我看崔公子與龔公子、李兄弟都沒有深仇大報,今日爭鬥想必都是各為朋友。俗話説,冤仇宜解不宜結,這件事便請部看愚下薄面,雙方都罷手,不要再打了,如何?”崔承佑聽説那矮胖子就是“南掌、五行掌”李飛軍頓時一驚,又見龔成已臉色如常地用左手握住佩刀刀柄,冷冷地望着自己。心知今日再不見機,決然討不了好,一來是五行掌李飛軍功力甚深,並無敗象;二來是龔成家傳的“過河刀”刀法威震天下,決非徒有虛名,方才自己雖佔上風,但對方卻不是用最擅長的刀法;三來這陸安成一片虛請假意,他與李飛軍“南北兩掌”齊名,多年厚交,豈能不護着李飛軍?於是淡淡一笑,説道:“今天既然陸師傅出面。一切事我崔承佑就暫時放到一邊,以後再向各位領教好了、失陪!”轉身便在幾個壯漢的簇擁下快步離開了。李飛軍這才長吁了口氣,説道:“這傢伙的掌力真邪門呀!”邊説邊提起雙腳。兩個腳印竟深深地陷進地裏幾乎將近半尺,龔成才知他方才之所以一步也沒退,實是把所受的震力轉移到了腳下。其實如論這掌上的功夫,三人都不及賽孟嘗崔承佑,李飛軍之所以能硬接十八掌,是因為崔承佑已和龔成惡鬥了將近一個時辰,內力大有消耗;陸安成之所以能把崔承佑震出四步,又因為李飛軍和崔承佑硬拼了十八掌,崔承佑的生力已如強弩之末了。龔成忙向李飛軍、陸安成致謝,説道:“今天多承兩位前輩相助!不知兩位前輩住在哪裏?”李飛軍道:“我們住在小南街我親戚家裏。龔兄弟,和你一道來的那人究竟是幹什麼的?”龔成猛然想起,連呼:“萬大哥,萬大哥!”向周圍正在散去的人中望去,也沒看見。陸安成道:“你別找了,在你被崔承佑迫得不斷後退時,他就走了,這傢伙不是好人!”龔成一驚“前輩怎麼知道?”李飛軍插口道:“還是找個有吃喝的地方邊吃邊談吧,我已經餓得慌了!”帶着兩人沿河岸走了一段,又從一條里弄中走出,到了紗庫街口一處飯鋪,揀了副座頭,喚了幾樣酒菜,吃了起來。李飛軍道:“龔兄弟,我們無意間跟在那姓萬的小子身後,聽到他對崔承佑帶來的兩個壯漢悄悄説道‘你們如打不死姓龔的,好歹也要把他弄成殘廢!事成之後,我萬欣必有重謝!’“‘萬公子,你放心,這小子決下是我家崔公子的對手!’“另一個説道:‘我們已多次蒙萬公子厚賜,還説什麼重謝的話,何況這事又是‘銅棍將軍’胡爺所託,我們自當盡力。’”陸安成接着道:“後來,那萬欣假意要站出來廝拼,怒聲大罵他的幾人中卻有這兩個漢子,這不是做就的圈套又是什麼?小兄弟,不是我説你,這姓萬的簡直是個口蜜腹劍的小人,你怎麼和他做了朋友!江湖上風波險惡,你可要當心啊!”龔成聽了,恍如頭上響起了焦雷,茫然若失,半晌才説道:“這是為甚麼?怎麼會這樣?”李飛軍問“這小子究竟是什麼人7”龔成喃喃地説道:“他是萬表都督的侄兒俞大猷總兵的女婿啊!”陸李兩人都驚得同聲説道:“啊?真想不到!”萬欣怎麼會起心陷害龔成?這金陵的闊少爺又怎會和北京的貴公子聯手合力?也無怪龔成此時百思不解,莫名其妙。這原因實在太隱秘了,還得從頭説起。原來龔成在河南雞公山李家塢同兩河幫神鵰伍昆等的那場激戰中着了毒針,由王牛兒相伴在安徽鳳陽俞大功家中養傷,當神醫石煥章和鬼神愁前往北京唐效先處去後不久,他傷勢即已痊癒,但時間已臨近歲末,俞大功定要留他們在那裏過年節。龔王兩人千里護送俞家回籍,與俞家老幼都已親如一家,尤其與俞慧珠兄妹相稱,直如同胞一般,自是不再客套拘束。整日無事,連日不是與俞大功評析時事,議論詩文,便是與俞慧珠棋琴消遣,言笑晏晏;自然龔王兩人的武功也是每日必練,從未擱下。不多幾日,大概是往來河南安徽的商賈,已把官軍進剿李家塢,呂陽大破兩河幫的消息,添校加葉地傳到鳳陽來了,其中也有龔成如何活劈“陽牌陰刀”唐冬、唐酋和“五麥黃蜂”董富貴等巨匪大盜的故事,尤其是把‘大俠王留”,實即王牛兒説得更如神仙降世。天將臨凡一般,説他如何單身獨闖李家塢後寨,赤手空拳地打死數百悍匪,趕跑“千年成精的鬼怪物”、甚至説“大俠王留”有七十二般變化,是變成一隻蚊子飛進李家塢後寨的。這時在河南、安徽、湖北一帶,“大俠王留”名聲之響,實際上已在明霞堡主呂陽夫婦之上。這大半是從被王牛兒趕得亂竄的那羣嚇破了膽的兩河幫漏網幫匪口中傳出的,偏偏俞大功的家人大約是有意賣弄,把“大俠王留、龔成少俠現在正住在我們家中”的話漏了出去。於是接連好幾天都有人登門求見或拆柬相邀,幸得俞大功代兩人-一峻拒。但因此一來倒引起了俞慧珠極大的興趣,纏着王二哥、龔三哥要他們細講大破李家塢的情形,兩人只得各自就自己所經所見細細講了一遍。俞慧珠聽得悠然神往,又纏着要向二人學武功。俞夫人笑着罵她道:“你這丫頭簡直瘋了!你是個姑娘,又不上陣殺敵,學武功於甚麼?”慧珠道:“媽媽這話欠通,花木蘭不也是姑娘嗎?而且學武的好處也不只是上陣殺敵嘛。爹爹,你説是不是?”俞大功拈髯笑道‘話雖如此,要學好恐怕也很不容易。我雖不懂武功,但想來學文學武其理相同,寫得幾個大字,湊得幾句歪詩,可以叫學文,卻不能叫通文。你過了春節便已十六歲了,現在要習武,恐怕遲了點吧,龔賢侄以為如何?”龔成點頭道:“老伯説得極是,這練武倒確實以從小練起為好。小妹要學,那真是很不容易的。”王牛兒見慧珠一臉失望的樣兒,心中不忍,一轉念便道:“如要掄拳踢腿,掄刀使劍,是遲了點,如學內功也還可以!”龔成説道:“對,學內功也可強身健體。牛哥便來當小妹的老師,好不好?”王牛和本來願意,但想到霧谷石壁上刻有“不得外傳”的話,便雙手直搖道:“我笨嘴笨舌的,當師傅哪裏成!還是公子來教吧。”俞大功道:“那便煩龔賢侄教她點呼吸吐納,調息運氣的功夫吧!丫頭,要學就得規規矩矩向你龔三哥學,不能調皮呀!”慧珠笑説:“爹爹放心,龔二哥又是我哥哥,又是我師傅,我敢調皮嗎?”從此慧珠便向龔成學起少林內功心法“韋護伏魔功”來。她智慧超人,聰明絕頂,這一潛心學習,七天後便盡得要領,以後便是自個兒修習,不須龔成再行傳授,進境甚為神速。一日,俞大功接到堂弟俞大猷託人捎來的一封信,信中請俞大功全家到南京一遊,並説次女潔珠已於三月前與萬表之侄萬欣結婚,因長子經生實授遊擊之職,守備江西,長媳隨往任所,自己常駐軍前。南京家中缺人照料。萬都督顧念及此,命萬欣即住己家。弟兄自出仕以來,會少離多、亟盼前往。並説潔珠也甚望和慧珠相聚云云。俞大功告老還鄉後,無官一身輕,沒有牽絆,他們堂兄弟之間情誼素篤,便欣然欲去。但俞夫人殫於長途跋涉,雖經慧珠勸説,也不願去。俞大功只好帶着慧珠於元宵節後動身前往,並約龔成、王牛兒同去。龔王兩人本欲到江南遊歷,且想趁便去浙江明霞堡以應明霞堡主呂大俠、孫女俠夫婦的邀請。於是便一齊到了南京,同住俞大猷宅內。萬欣父母早喪,一直受叔父萬表照料。萬表軍務甚繁,又憐萬欣孤苦,雖也督促他學文習武,管束卻難於面面俱到。這萬欣頗有些小聰明,雖知叔父公務甚繁,不能時常考查自己,也便怠惰嬉戲起來。當萬表問到時,往往撒謊遮掩,實在瞞不過了,也能見機認錯,表示痛改前非,逐漸養成了言行不一,陽奉陰違的惡習。萬表由於少懷大志,勤奮逾常,青年時便能卓然自立,聲譽鵲起,誤認為凡男兒都應自強不息,這並不是什麼難事,萬欣也會如此。當侄兒十八歲後,便將屬於萬欣父母的產業交給他自己去經管,本是使萬欣能早得歷練的意思。萬家本是簪纓世族,浙東著名的鉅富,萬欣名下的田地、房屋、商號、作坊也很不少。這下落到他的手中,叔父不再拘管,真是得其所哉!立刻便任意揮霍起來,自有一般浮浪子弟、蔑片幫閒前來趨奉吹拍,夥吃分用。萬欣日益習染,也便越學越壞。從走馬挾彈,斗酒誇廚,到呼廬喝雉,徵歌選色。今日迷戀於曲中名妓,明朝沉緬於秦淮蕩婦,在金陵的紈絝子弟、冶遊少年中倒贏得了不小的名聲,被稱為“銀蛇劍”萬公子。卻有一樁,因他和萬表同住,所以還不敢公然把這些浮浪子弟往家裏引,在萬表面前也更加裝得老老實實,循規蹈矩的樣子。這虛偽裝做的本領是他從小不斷操練而來,這般已是功夫獨到,又有一幫公子哥們幫閒,竟然瞞天過海,萬表竟沒有覺察,雖不滿意他文既不成,武也不就,幾年中竟沒有什麼長進,但總認為是限於無資,暗中嘆息。萬欣二十一歲時,由萬表作主,遣媒向俞大猷的次女俞潔珠提親,事前也詢問過萬欣的意向。萬欣知俞大猷官居總兵,手縮兵符,聲譽甚隆,得為俞家門婿,也足以人前誇耀,便一口應允,並且唯恐不成,那段時間,在行跡上也檢點了不少。俞大以與萬表誼屬同僚,又是摯交,聽説是萬表的侄兒,已是放心了一半,況且也見過萬欣幾次,見他相貌不失英俊,對答也文雅得體,就欣然應允了這門親事。隨後,兩家商定,在去年八月間辦妥這段姻緣。二人婚後剛過十天,萬欣對俞潔珠大為不滿,一是因俞潔珠相貌雖不醜陋,姿色卻屬平常,哪比得上煙花場中的風流角色,遠不是萬欣所夢想的美如天仙;二是因為俞潔珠頗有父風,性格誠實樸響,操持家務雖很能於,但對琴棋書畫,吹彈歌舞卻是一竅不通,更不會萬欣已很熟悉的那些煙花婦人投懷送抱,撒嬌作痴的那一套。但萬欣早已慣於虛偽遮飾,雖然極不滿意,卻也不動聲色,對俞潔珠仍然歡顏悦色地敷衍,自在外面去尋歡作樂。有時整夜不歸,便説替叔父料理公事去了。俞潔珠見慣了父親勤政于軍務,只認為丈夫也是如此,哪會有甚麼半點疑心?等到萬表命他們仍回俞府居住後,萬欣的浪蕩荒唐,夜不歸家,便更加容易搪塞了。叔父以為他自然是在俞家,俞家卻又以為他回了萬家。俞大功一行到了後,自然與萬欣見了面。這萬欣見俞慧珠面如朝霞和雪,身若楊柳臨風,意態嫺雅,風韻嫣然,自有一種高華脱俗,光豔照人之美,不禁頓生統想妄念,暗忖道:我這小姨妹與她姐姐相比,真是一個象無暇的美玉,一個竟象粗糙的石頭,如能換一換豈不大妙!又想我叔父至今無子,如果老天爺賜福於我,教他絕了後,我便兼祧兩房,自然要娶兩個太太,這小姨妹何難到手!真個如此,即使她姐姐再醜些,也還值得。萬欣一廂情願地胡思亂想。竟象事情定將這樣。心癢難撓,連日裏想方設法也要往俞慧珠身邊跑。慧珠與潔珠從小在鳳陽老家時便住在一起,姊妹情深,多年未見,見了面自然加倍親熱,加上她天真未泯,心無雜念,見萬欣總來陪着自己談天説笑,只道是他體貼姐姐,所以特別關顧自己,反而高興,也便坦然相待,無拘無束。那萬欣見她笑語如珠,春風滿面,活潑地嬌態可掬,更覺得慧珠俏麗天生,越發心醉神迷,魂飛魄散,一天到晚都在胡思亂想了。但接連幾次有龔成王牛兒同在一起時,他卻發現慧珠總是同龔王兩人親密地談論説笑,反而把自已冷在一邊。對王牛兒萬欣是根本不放在眼裏的,他想:一個“斗大的字也認不得一擔”的黑大漢,諒小姨妹也不會礁上他!唯獨龔成文武兼優,長相也英氣勃勃。看他們兩人相處的情形,這姓龔的小子一定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這小姨妹也多半有了意思。由疑生妒,由妒生恨,萬欣暗中便把龔成恨了個刻骨銘心,心想如不除去這姓龔的小子,要把小姨妹弄上手恐怕就千難萬難了!但怎樣才能除去龔成,萬欣雖然絞盡腦汁,挖空心思。卻也無法可想。一天,萬欣正在書房中生悶氣時,家人來説胡睦胡大爺求見,萬欣猛然省悟,對!正該找他商議。這胡睦,外號“銅棍將軍”,是個很不簡單的角色。既當過佔山的強盜。也作過捕盜的班頭,保鏢、護院、設棚教武、開賭收頭,各種營生他都幹過一陣子,他十二三歲便流落江湖,混出了一身驚人的武藝,身材高大,臂力過人,慣使一根六七十斤重的熟銅棍,平常人便提起來也很難,他卻掄動如飛,就如是根竹木棍兒。胡睦是三年前才到南京來的,一來便備了帖子拜在名播江南,住在聚寶門內的“神拳鎮江南”蒲冠南老拳師的門下為徒。據説有拳王之稱的蒲老拳師見他時,叫他練了一趟棍,走了一套拳,説道:“棍法可以,拳法卻只有六成火候!”當面指點了他幾招,叫他自去練習三年再説,算是收了這個徒弟。胡睦在南京還不到一年。就收服了街面上大大小小的混混地痞,成了他們的總頭子。這半年來他與萬欣成了莫逆之交,一道吃喝嫖賭,不分你我,雙方都是有求必應。今天胡睦來會萬欣是為了手頭不便,要借點銀子。萬欣立刻給了他四個五十兩的大錠,胡睦包好後捧起便要走,萬欣把他拉住道:“別忙,我也要求教你一件事!”胡睦道:“你我弟兄還有什麼求不求的?你就是想哪個小浪子、大姑娘,我胡睦去給你抱來便是。”萬欣忙道:“胡兄你要取笑,這事很有些難辦!”便把俞慧珠、龔成的事説了,並説要除掉龔成已經不容易。加上還有個王牛兒與龔成形影不離,須得把王牛兒也一齊打發掉才成。胡睦聽了默然半晌,道:“前些日子北方武林中的朋友來此,説到呂陽和兩河幫在雞公山李家塢惡戰的事,都提到這姓龔的和一個叫“大使王留”的人,卻沒聽説有什麼王牛兒。”萬欣道:“就是他,這王牛兒外面的人不知因何都叫他‘大俠王留’,那又怎麼樣?”胡睦道:“這便對景了。聽説龔王兩人武功委實厲害,尤其是大俠王留,説起來簡直象凶神惡煞般,撞着便是死。雖然傳説未必可靠,但也不可不防,如由我出手,對付一人還成,對付兩人實在沒有把握。”萬欣發急道:“這樣説來,連你也沒有辦法了!”胡睦笑道:“幸好從北京來了我的兩個朋友,如果由他們出手。又比由我出手強多了。但除非你親自去求,否則這樣大的事,別人也不會憑我胡睦幾句話便去替你殺人。”萬欣聽説還得轉求別人,便有些害怕,正在猶豫,胡睦道。“老實對你講,求這兩人出手,你萬公子還用不着花多少銀子,而且對方十成有九成都樂意幹。其中一個正是龔王兩人的冤家對頭,另一個是現任户部尚書崔大人的親兄弟,家裏的銀子恐怕不會比你少。”便把玉羅剎伍靈芝和賽孟嘗崔承佑的大概情形,向萬欣談了。原來這銅棍將軍胡睦本是伍靈芝的舊識,幾年前到北京也去拜見過崔承佑,崔伍兩人來南京後,彼此已見過數面。當下萬欣便備了重禮,與胡睦前往拜會崔伍。幾人密謀了一番,決定了怎樣把龔王二人分開,由崔承佑藉口爭風吃醋,擊斃龔成,至少也要把地弄成殘廢,萬欣卻反而去俞大功處誣説龔成嫖妓生事。暗算王牛兒的事,卻由胡睦來做、一切主意都是伍靈芝出的。那日萬欣帶着胡睦先來見龔王,胡睦亮出了自己是神拳鎮江南蒲冠南的弟子的牌子。説是慕名來訪,切磋武學,談了一會,萬欣便説有一些學中朋友約了個詩文之會,自己已經應允了代約龔成,定要請龔成和自己前往。也假意請王牛兒也去,胡睦卻邀王牛兒到薄老拳師聚寶門內住宅中的練武場去看他師弟、師侄們練武。王牛兒一聽要去和秀才們打交道,做詩文就頭疼,忙不迭地便答應了和胡睦去看練武功,也因胡睦江湖閲歷甚多,見甚麼人説甚麼活,他要誘王牛兒上鈎,一席話便使王牛地感到很合脾味,確實也樂意與同胡睦前去走走。就這樣龔王兩人都被分別騙了出來,落進了玉羅利伍靈芝設下的圈套。當萬欣在長板橋旁的河岸上,眼見龔成被崔承佑打的得不住倒退,臉色大變時,認定陰謀得逞,心中大喜,立刻照預先策劃好了的去走第二步棋、急匆匆地趕回家中去見俞大功,恰好俞大猷也在家,見他一副氣概敗壞的樣子都吃了一驚,忙問“什麼事這樣驚慌?”萬欣連連嘆氣道:“糟了!糟!簡直糟透了!那龔兄弟約小婿上街走走,到了武定橋旁時,卻説要領略南部煙花,江湖風流。小婿一再勸阻,龔兄弟卻執意不從,硬要小婿作陪。小婿忝在主人之位,怎能峻拒?只得勉強同去。殊不知龔兄弟到了那裏又定要一個別的客人已包下來的婊子陪他喝酒,便鬧了起來、對方人多,推推操擇地到了長板橋邊,動手就打。小婿見對方個個武功高強,只好跑回來求救。如果去遲了,恐怕便來不及了!唉!”俞大功聽了頓起疑心,他同龔成不久前千里同行,在自己家中也有近三個月的時間在一起,深知龔成的人品極佳。並且他又作過七八年的提刑按察使,什麼稀奇古怪的案件沒有經歷過。但他雖明知萬欣的話不盡不實,一時也不明究竟。俞大猷聽了卻勃然大怒,憤憤地道:“簡直胡鬧!”萬欣道:“是!龔兄弟執意要到那些地方去,是有些胡鬧!”俞大以瞪着他道:“我是説你胡鬧!”萬欣一怔,俞大猷接着説:“既然打起來了,你怎麼公然撇下他獨個兒跑了回來?這不是臨陣脱逃嗎?若是在沙場上,就憑這一條,我就要砍你的腦袋!”俞大獻一生都在帶兵,最瞧不起的便是怕死鬼,最恨的便是臨陣脱逃,他雖不滿龔成在煙花場中去鬼混,更不滿的卻是自己的女婿在龔成捱打時竟跑了回來,一點骨氣也沒有!那萬欣忙道:“是!啊,不是,小姐也曾出手保護龔兄弟,無奈架不住對方人多,個個武功都十分厲害,如不趕快回來想辦法,龔兄弟必有性命之優!你老人家還是快把龔兄弟救出來再説吧。”俞大功卻含笑道:“欣侄不必驚慌,區區幾個地痞怎能為難得了龔侄?用不了多久龔侄自然會回來的。”萬欣着急道:“伯父不知道,那夥人不是尋常地痞,都是些外地來的武功極高的人。”又轉頭求俞大猷:“你老人家還是快點想辦法吧,遲了龔兄弟便完了!”因他認定龔成此時巳經完了,所以一再這麼説,把自己的干係洗刷得乾乾淨淨。俞大猷皺着眉説;“我有甚麼辦法?這南京地方上的治安又不在我的管轄之下!”停了一會兒。他面帶希望地説:“啊,我竟忘了。你還不快去找你叔父。他倒還可以管管。”萬欣等的正是這句話,這事在叔父面前也得有個交代,這時去找他真是再妙也不過了。裝出急如星火的樣子,走出房門便大聲喊人備馬。萬欣見了萬表把編好的活照樣説了。萬表頓時就埋怨他:“雖説是姓龔的執意要去。但你為何不決然勸阻他?豈不聞‘君子愛人以德,小人則以姑息’!如果客人要去偷盜,難道當主人的使該去替他望風?讀聖賢書。所學何事?我看你於賓主之義,交友之道,也胡塗得很!”隨即叫來親兵弁目。叫他帶十名親兵。隨萬欣前去救人,並叮囑道:“只須制止鬥毆,不可讓勢欺人,假公濟私!即使龔公子被打傷了,也只能把滋事的首要抓送金陵縣衙,由縣令稟公理處。”他萬欣洋洋得意地率領萬表的親兵前往長板橋畔。明着是去制止鬥毆,心中卻想着如何去替龔成收屍。也就在這時,被銅棍將軍騙出的王牛兒身上卻真地出了大事。正是:寒熱交攻,英豪重義拼掌力;秘謀迭出,兒郎輕薄費心機——minghui掃描大眼睛校對獨家連載轉載時請保留此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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