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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線索

    滇國亡於西漢,中期的時候,國內發生了很大的內亂,有一部分人從滇國中分裂了出來。這些人進入崇山峻嶺中,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從那以後,這些人就慢慢在歷史上消失了,後世對他們的瞭解也僅僅是來自《橐歑引異考》中零星的記載。

    這批從古滇國中分離出來的人,自然而然形成了一個部落集團,他們有一種很古怪的儀式,就用那種懸掉在水中的怪缸,將活人淹死在裏面,以死人養魚。天天吃人肉的魚,力氣比普通的魚要大數倍。等魚長成後,要在正好是圓月的那天晚上,把缸從水中取出,將裏面的人骨焚燬,用來祭祀六尊玉獸,然後再把缸中的魚燒湯吃掉。據説吃這種魚,可以延年益壽。

    石碑店棺材鋪的老掌櫃,不知怎麼得到這些東西,是祖傳的,還是自己尋來的,暫時還都不知道。很可能他掌握着這套邪惡的儀式,又在棺材鋪地下發現了先秦的遺址,這就等於找到了一個非常隱蔽的場所,為了更好地隱藏而不暴露,便利用一拍棺就死人的傳説,使附近的村民對他的店鋪產生一種畏懼感,輕易不敢接近,直到他死後,這些秘密才得以浮現出來。不過這位棺材鋪的老掌櫃,究竟是不是殺人魔王,這些還要等公安局的人來了之後,再做詳細的調查取證。

    聽了孫教授的話,剛好菜中也有一尾紅燒魚,我噁心得連飯都快吃不下去了,越想越噁心,乾脆就不吃了。我對孫教授道:“您簡直就是東方的福爾摩斯,我在下邊研究了半天,愣是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高啊,您實在是高。”

    孫教授這次的態度比上次好了許多,當下對我説道:“其實我以前在雲南親眼看到過有人收藏了一口這樣的怪缸,是多年前從南洋那邊買回來的,想不到這種邪術流毒至今。你還記得我上次説過,老陳救過我的命,那也是在雲南的事。”

    這種噁心兇殘的邪術雖然古怪,但是畢竟與我們沒有直接關係,我們能找到孫教授就已經達成目的了,所以剛才孫教授説的那些話,我們也就是隨便聽聽。我與Shirley 楊正要為了陳教授的事有求與他,一時還沒想到該如何開口,這時聽孫教授提到陳教授,便請他細説。

    孫教授嘆道:“唉,有什麼可説的,説起來慚愧啊,不過反正也過去這麼多年了。當時我和老陳我們倆,被髮到雲南接受改造,老陳比我大個十幾歲,對我很照顧。我那時候出了點作風問題,和當地的一個寡婦相好了,我不説你們也應該知道,這件事在當時影響有多壞。”

    我表面上裝得一本正經地聽着,心中暗笑:“孫老頭長得跟在地裏幹活的農民似的,一點都不像個教授,想不到過去還有這種風流段子。連這段羅曼史都交代出來了,從這點上可以看出來,他是個心裏裝不住事的人,想套他的話並不太難,關鍵是找好突破口。”

    只聽孫教授繼續説:“當時我頂不住壓力,在牛棚裏上了吊,把腳下的凳子踢開才覺得難受,又不想死了,特別後悔,對生活又開始特別留戀,但是後悔也晚了,舌頭都伸出來一半了,眼看就要完了,這時候老陳趕了過來,把我給救了。要是沒有老陳,哪裏還會有現在的我。”

    我知道機會來了,孫教授回憶起當年的事,觸着心懷,話多了起來,趁此機會我趕緊把陳教授現在的病情説得加重了十倍,並讓Shirley 楊取出異文龍骨的拓片,給孫教授觀看,對他説了我們為什麼來求他,就算看在陳教授的面子上,給我們破例泄點密。

    孫教授臉色立刻變了,咬了咬嘴唇,躊躇了半天,終於對我們説:“這塊拓片我可以拿回去幫你看看,分析一下這上面寫的究竟是什麼內容,不過這件事你們千萬別對任何人吐露,在這裏不方便多説,等咱們明天回到古藍縣招待所之後,你們再來找我。”

    我擔心他轉過天去又變卦,就把異文龍骨的拓片要了回來,跟孫教授約定,回縣招待所之後再給他看。

    當天吃完飯後,我與Shirley 楊要取路先回古藍縣城,還沒等出村,就被那個滿嘴跑火車的算命瞎子攔住,瞎子問我還想不想買他那部《嚲子宓地眼圖》,貨賣識家,至於價錢嘛,好商量。

    我要不是看見瞎子,都快把這事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我知道他那本《嚲子宓地眼圖》其實就是本風水地圖,沒什麼大用,真本的材料比較特殊,所以值錢,圖中本身的內容和《山海經》差不多,並無太大的意義,況且瞎子這本一看就是下蛋的西貝貨,根本不是真品。

    我對瞎子説:“老頭,你這部圖還想賣給識貨的?”

    瞎子説道:“那是自然,識貨者隨意開個價錢,老夫便肯割愛;不識貨者,縱然許以千金也是枉然,此神物斷不能落入俗輩之手。老夫那日為閣下摸骨斷相,發現閣下蛇鎖七竅,生就堂堂一副威風八面的諸侯之相,放眼當世,能配得上這部《嚲子宓地眼圖》者,舍閣下其誰?”

    我對瞎子説道:“話要這麼説,那你這部圖譜恐怕是賣不出去了,因為這根本就是仿造的。識貨的不願意買,不識貨的你又不賣,您還是趁早自己留着吧,還有別再拿諸侯説事了行嗎?我們家以前可能出過屬豬的,也可能出過屬猴的,可就是沒出過什麼豬猴,我要是豬猴我就該進動物園了。”

    瞎子見被我識破了這部假圖,便求我念在都是同行的情分上,把他也帶到北京去,在京城給人算個命摸個骨,倒賣些下蛋的明器什麼的,也好響應國家的號召,奔個小康。

    我看瞎子也真是有幾分可憐,動了惻隱之心,與Shirley 楊商量了一下,就答應了瞎子的請求,答應回到北京給他在潘家園附近找個住處,讓大金牙照顧照顧他,而且瞎子這張嘴能跑得開航空母艦,可以給我們將來做生意當個好託。

    但是我囑咐瞎子,首都可不比別處,你要是再給誰算命,説對方將來能做什麼諸侯王爺元首,那就行不通了,搞不好再給你扣個煽動羣眾起義的帽子辦了。

    瞎子連連點頭:“這些道理,不須你説,老夫也自然理會得,那個罪名可是萬萬擔當不起,一旦上面追究下來,少説也問老夫個斬監候。到了京城之中,老夫專撿那見面發財的話説也就罷了。”

    於是我帶着瞎子一起回到了古藍招待所。

    有話便長,無事即短,且説轉天下午,好不容易盼到孫教授回來,立刻讓瞎子在招待所裏等候,與Shirley 楊約了孫教授到縣城的一個飯館中碰面。

    在飯館中,孫教授對我們説:“關於龍骨異文的事,我上次之所以沒告訴你,是因為當時顧慮比較多,但是昨天我想了一夜,就算為了老陳,我也不能不説了。但是我希望你們一定要慎重行事,不要惹出太大的亂子。”

    我問孫教授:“我不太明白,您究竟有什麼可顧慮的呢?這幾千年前的東西,為什麼到了今天還不能公開?”

    孫教授搖頭道:“不是不能説,只是沒到説的時機。我所掌握的資料十分有限,這些異文龍骨都是古代的機密文件,裏面記錄了一些鮮為人知甚至沒有載入史冊的事情。破解天書的方法雖然已經掌握了,但是由於相隔的年代太遠了,對於這些破解出來的內容,怎樣去理解,怎樣去考證,都是非常艱難複雜的,而且這些龍骨異文有不少殘缺,很難見到保存完好的,一旦破解的內容與原文產生了歧義,哪怕只有一字不準,那誤差可就大了去了……”

    我對孫教授説:“這些業務上的事,您跟我們説了,我們也不明白。我們不遠萬里來找您,就是想知道雮塵珠的事,還有Shirley 楊帶着的龍骨異文拓片,希望您幫我們解讀出來,看看有沒有雮塵珠的線索。”

    孫教授接過拓片,看了多時,才對我説道:“按規定這些都是不允許對外説的,上次嚇唬你也是出於這個原因,因為這些信息還不成熟,公佈出去是對歷史不負責任。不過這次為了老陳,我也顧不上什麼規定,今天豁出去了。你們想問雮塵珠,對於雮塵珠的事我知道得很少,我覺得它可能是某種象徵性的禮器,形狀酷似眼球,最早出現於商周時期,在出土的西周時期龍骨密文中有記載。至於雮塵珠是什麼時期,由什麼人制作,又是從哪裏得來的材料,都沒有明確的信息。像你們拿來的這塊拓片,也和我以前看過的大同小異。我不敢肯定龍骨上的符號就是雮塵珠,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們,這個又像眼球,又像漩渦的符號,在周代密文中代表的意思是鳳凰,這拓片上記載的信息,是西周人對鳳鳴岐山的描述。”

    我滿腦子疑問,於是出言問孫教授道:“鳳凰?那不是古人虛構出來的一種動物嗎?在這世上當真有過不成?”

    孫教授回答説:“這個不太好説,由於這種龍骨天書記錄的都是古代統治階級非常重要的資料檔案,尋常人根本無法得知其中的內容,所以我個人十分相信龍骨密文中記錄的內容。不過話説回來,我卻不認為世界上存在着鳳凰,也許這是一種密文中的密文,暗示中的暗示。”

    我追問孫教授:“您是説這內容看似描寫的是鳳凰,實際上是對某個事件或者物品的替代,就像咱們看的一些打仗電影裏,有些國軍私下裏管委員長叫老頭子,一提老頭子,大夥就都知道是老蔣。”

    孫教授説:“你的比喻很不恰當,但是意思上有幾分接近了。古時鳳鳴岐山,預示着有道伐無道,興起的周朝取代了衰落的商紂。鳳凰這種虛構的靈獸,可以説是吉祥富貴的象徵,它在各種歷史時期,不同的宗教背景下,都有特定的意義,但是至於在龍骨天書裏,代表了什麼含意,可就不好説了。我推斷這個眼球形狀的符號代表鳳凰,也是根據龍骨上下篇中的其餘文字來推斷的,這點應該不會搞錯。”

    我點頭道:“這是沒錯,因為雮塵珠本身便另有個別名,喚做鳳凰膽,這個名字也不知是從哪開始流傳出來的。看來這眼球形狀的古玉,與那種虛構的生物鳳凰之間存在着某種聯繫。教授,這塊拓片的密文中,有沒有提到什麼關於古墓,或者地點之類的線索?”

    孫教授説:“非是我不肯告訴你們,確實是半點沒有。我幫你們把譯文寫在紙上,一看便知,這只是一篇古人描述鳳鳴岐山的祭天之文。這種東西一向被帝王十分看重,可以祈求得到鳳鳴的預示,便可授命於天,成就大業,就像咱們現在飯館開業,放鞭炮,掛紅幅,討個吉利彩頭。”

    我與Shirley 楊如墜五里霧中,原以為這塊珍貴的拓片中,會有雮塵珠的下落,到頭來卻只有這種內容。我讓孫教授把拓片中的譯文寫了下來,反覆看了數遍,確實沒有提到任何地點,看來這條擱置了數十年的線索,到今天又斷掉了。

    如果再重新找尋新的線索,那不亞於大海撈針,我想到氣惱處不禁咬牙切齒,腦門子的青筋都跳了起來,一旁的Shirley 楊也咬着嘴唇,全身輕輕顫抖,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孫教授見我們兩人垂頭喪氣,便取出一張照片放在桌子上:“你們先別這麼沮喪,來看看我昨天拍的這張照片,也許你們去趟雲南的深山老林,會在那裏有一些收穫。”

    我接過孫教授手中的照片,同Shirley 楊看了一眼,照片上是六尊拳頭大小的血紅色玉獸,造型怪異,似獅又似虎,身上還長着羽毛,都只有一隻眼睛,面目猙獰,玉獸身上有很多水銀斑,雖然做工精美,卻給人一種十分邪惡陰冷的觀感。

    不知為什麼,我一想起這是棺材鋪掌櫃的物品,就説不出的厭惡,不想多看,一看就噁心得胃裏翻騰,我問孫教授道:“教授,這張照片是昨天在石碑店拍的嗎?照片上莫非就是在棺材鋪下找到的石匣玉獸?”

    孫教授點頭道:“是啊,我想你們會用得到這張照片,所以連夜讓我的助手回到縣城,把底片洗了出來,你們再仔細看看照片上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Shirley 楊本也不願多看這些邪獸,聽孫教授此言,似乎照片中有某些與雮塵珠有關的線索,於是又拿起照片仔細端詳,終於找到了其中的特徵:“教授,六尊紅玉邪獸都只有一隻獨眼,而且大得出奇,不符合正常的比例,而且……而且最特別的是玉獸的獨目,都與雮塵珠完全相同。”

    孫教授對我們説道:“沒錯,正是如此,所以我剛才勸你們不要沮喪,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與Shirley 楊驚喜交加,但是卻想不通,古滇國地處南疆一隅,怎麼會和雮塵珠產生聯繫?難道這麼多年以來下落不明的雮塵珠一直藏在某代滇王的墓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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