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次進山尋找“地仙村古墓”,有太多的意想不到,最意想不到的是孫教授竟然説眾人都已經死了,那我們現在是人是鬼?我心想他這老東西,多半和“觀山太保”大有淵源,觀山之術實際上與“妖術”無異,這夥“太保、師孃”最擅蠱惑人心,其言行奇詭難測,誰信誰是傻子。
所以孫教授這種危言聳聽的話語,對我沒什麼作用,他見我不信,就説:“你也用不着對我的話不屑一顧,你們先好好看看自己身上有沒有屍癍……”
我挽起衣袖看了一看,果然有幾塊屍氣鬱積的斑痕,但都不太明顯,若不細看,難以察覺,遠不如孫九爺臉上的屍癍明顯,我咬了咬舌尖,知道眼中所見,絕非“障眼法”,心下也暗自吃驚:“我是什麼時候死的?怎麼我自己完全不知道?為什麼身上會有屍變的跡象?”
幺妹兒畢竟沒什麼經驗,聽了孫九爺所言,不免有些慌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我要是死了,將來誰照顧老掌櫃?”
胖子一把揪住孫九爺的衣領,怒道:“死你奶奶個蛋,打明朝到現在,還沒發明出能消滅胖爺的武器呢,死老鬼又想耍什麼花招?再不説實話胖爺活剝了你的臭皮!”
孫九爺對胖子的威脅神色漠然,冷哼了一聲説道:“實話告訴你們,這座烏羊王古墓本是古時巫山禁地,古墓所處的山洞裏存在某些難以想象的東西,具體是什麼我也不敢斷言,如果用現代的觀點來看,這洞窟是一個神秘的超自然地帶,生存着大量屍蟲,進來的人都會被屍氣所侵變做行屍走肉。時間越久,身上屍變之狀就越明顯,最後必會引來屍蟲啃噬,最可怕的是在你被啃成一副骨頭架子之前,心裏還都會一直保持清醒,慢慢感受萬蟻鑽心地痛楚……”
我如何肯信他的妖妄之言?只是有些後悔進山時忘記帶些“梅子”在身,據説只要在嘴裏含住一粒梅子,那梅子味酸,會使人唾液分泌加快,時時提神。這就不會輕易着了妖幻邪法的道了,越是情緒緊張、焦慮不安或者口乾舌燥,便越是容易被邪術迷了魂去。
我腦中亂想了一陣,便和胖子使出手段逼問再三,孫教授顛過來倒過去就這麼幾句話:“你們要是還想尋得一線生機,就趕緊把那瓷瓶地圖拿出來,咱們一同逃進地仙村古墓,否則就這麼耗着,到最後大夥落個同歸於盡。關於我對你們隱瞞的事情,在進了地仙村之後,我肯定毫無保留地全部告訴你們。如果現在硬要逼問於我,那很抱歉……即便是千刀萬剮,也無可奉告。”
我心想這裏邊多有隱情,而且疑問實在太多了,不知道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既然孫教授鐵了心不鬆口,就算給他動刑,他説出來的言語——恐怕也是讓人真假莫辨的謊話。
另外考慮到眾人身上確有“屍變”的異象,雖然不明究竟。但看起來絕對是兇非吉,反正死活要進“地仙村”,不如就帶着這孫九爺一路進去。把他五花大綁結結實實的捆了,我就不信他還能有什麼作為。
至於那副“瓷屏”上的地圖,想必是個極關鍵的線索,孫教授要是想借地圖搞什麼鬼,料也逃不過我的眼睛。想到這,我低聲跟Shirley楊商議了幾句,當即做了定奪,就按此圖進入“地仙村古墓”。
我多長了個心眼,沒把“瓷屏地圖”直接拿給孫教授看,而是讓他直接告訴我如何參照圖中座標。
孫教授説:“瓷瓶地圖在這上萬口小棺材裏,至少藏有數千片,都是觀山太保所留,每兩件可湊成一幅,只有按照觀山指迷賦的暗示,找出唯一兩片繪有正確地圖的瓷屏,如果隨意拼湊便會被引上歧途送掉性命。”
圖中所繪村莊山川全都一致,“瓷屏”圖案有變化之處,大致有兩種,一是指迷歌訣,二是棺槨屍首。我譏諷他説您見機倒快,拿了假圖沒過多久便有所察覺。當下把地圖中畫的棺材和那具身首異處的屍體,告訴給孫教授,讓他告訴我該如何觀圖。
孫教授説:“巫山裏有棺材峽,自古傳説棺材峽中藏着棺材山,你用歸墟卦鏡所卜的地中有山之語,也當真神驗,那棺材山就是地仙村古墓位置的真實所在,地底有一處天然造化而成的奇觀,巨大的地下岩層,形如無蓋石棺,而裏面的丘陵溝壑,又如同一具無頭屍體,這座烏羊王地宮就是那顆頭顱。要是按照真正的觀山指迷為引,瓷屏中所繪的屍體與人頭,應該就是一個方向座標。”
我熟知陰陽風水,只聽到此處,就已覺豁然,知道了如何參看這幅“瓷屏地圖”。我又問孫教授:“你把這海底眼泄露給我,就不怕我現在甩下你單幹嗎?”
孫教授面無表情地説:“在古墓外邊的確要擔心你來這手,不過現在你是絕不肯丟下我,因為以你的性格,肯定要擔心我所言不實,是故意將你們引入陷阱,所以不管你走到哪,都得帶着我。”
我心中暗罵這“觀山老鬼”竟如此工於心計,,想必圖謀甚巨,不過眼下之計還是要先找到地仙墳的入口才是。當下參照地圖,帶着眾人攀壁進入密佈的巖窟之中,這些巖窟半是天然,半為鑿鹽所留,內部迷路縱橫,極盡幽深曲折。
巖窟礦洞暗合“八門陣法”,沒有“瓷屏地圖”指出地脈線路和方向,必然要迷失在其中,一路穿山過去,曲曲折折地不知行了多少裏數。先在迷魂陣般的礦洞中穿過了兩道峽口,只走到眾人都覺飢餓困頓了,忽聞洞窟盡頭有風聲鼓動,到近前一看,見是數片漆黑的“石舌”兀突聳立,高可數米,在風水一道中稱這種黑巖為“石舌煞”。雖屬“煞形”,卻有“藏風納氣”之用,按那圖中所指,巖後便是“地仙村古墓”的入口了。
雖然在石舌後的山根處藏有一個地道,地道口都被亂石遮了,若非有所提示,絕難發現這“洞中有洞、山下藏山”隱秘所在。胖子推着孫九爺在前邊趟地雷,其餘的人魚貫而入,順着低矮狹窄的地道鑽進了數百米,便有一段石階蜿蜒上行直通出口。
暗道雖仍然是在地底,但已無法判斷是置身“棺材峽”哪座山峯的腹中了,遠處暗不見物,靜的出奇,“狼眼手電筒”難以及遠,只感覺這似乎是條山腹間的大峽谷,但看近處,竟也有樹木花草之屬,但生長得奇形怪狀,大多數都認不出是什麼名目。
Shirley楊説:“很奇怪,地底暗無天日,怎會有如此枝葉茂密的叢林?地仙村古墓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我見眾人一路跋山,到此都已疲憊了,便説:“這世上那有什麼神仙窟宅?我看此處肯定不是什麼善地,大夥都精神着點,跟着我別走散了,咱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陣。”説完牽着被緊緊捆縛的孫九爺向前攢行。
由於孫九爺不肯吐露那隻“巴山猿狖”的去向,我擔心它會突然來襲,於是一邊行走的同時,還要一邊暗中留意四周的動靜,只等那傢伙一露頭,就立刻結果掉它的性命,卻始終沒見那廝出現。
在一片漆黑的樹叢中走不多遠,就見迎面有一幢廟宇,這座磚木結構的廟宇沒有院落,半掩在地底的古樹林中,門前立着兩根鐵旗杆,殿堂約有兩層樓高,屋頂上覆蓋着“綠、黃、藍”三色琉璃瓦,四壁紅牆到底,氣象森嚴,廟前古匾高懸,上書“武聖廟”,兩邊是“忠義神武、伏魔協天”八個大字。
我拿出“瓷瓶地圖”來看了看,那圖中的房舍小如螻蟻,不拿放大鏡都看不清楚,在邊緣處似乎繪着一處廟堂,正是這座“關帝廟”。
先前在空無一人的“清溪鎮”,我們曾經見過有這座廟堂的遺址。看來地仙封師古在山中建了莊子,是把明代的“清溪古鎮”原樣複製到了地底,據推測,經過“關帝廟”向前數百米的距離,就是大片的房舍宅院,這裏應該已經屬於“地仙村”範圍之內了。
可“地仙村”裏的古墓博物館在哪?諾大個村莊都是墓室?地仙和他上萬眷族弟子的屍體都在哪?眼見四周靜得出奇,我一時不想冒然進去,決定先到“關帝廟”裏讓大夥休整一陣,這座建築內有牆壁支撐,而且地仙村裏縱有什麼妖邪之物,包括這不知是人是鬼的孫九爺,量其也不敢在武聖關帝眼前作祟,另外正好藉機逼問他口供,等心中有了底再進古墓不遲。
Shirley楊和幺妹兒兩人先到廟中搜索了一番,裏面是一無機關二無活人,連只老鼠屍蟲都沒見到,是個清淨整齊的去處。
我放下心來,這才讓眾人全夥入內,只見堂內雕樑畫棟,上設排列如北斗七星的“琉璃盞”。兩側置着六根雕龍抱柱,蟠龍姿態各異,個個鬚眉皆張,顯得活靈活現。
正當中塑着“武聖真君”坐像,手捧《麟經》,神態“威嚴端莊、勇猛剛毅”,“關平、周倉”分列左右,駕着冷氣森森一口“青龍偃月刀”,離近了一看,那刀竟是口開了刃的真刀,而且刀身長大沉重,不是凡人所用的兵器。
到此堂中,不得不教人肅然起敬,胖子“啪”地打個立正,先給“武聖真君”敬了個禮,然後把孫教授推到“青龍偃月刀”前,告訴他:“要是再不招出實情,別怪胖爺不客氣了,這就當着關二爺的面,立刻給你這老小子放點血。”
我攔住胖子,把孫九爺推到殿中角落裏讓他坐着,告訴大夥先吃點東西填飽了肚子,但注意千萬別用火燭,煙也先別抽了,免得又着了“觀山太保”的障眼法。
為了節約照明器材,我們在漆黑的殿堂內,只點了兩盞小型熒光燈,就着燈光吃了幾口壓縮乾糧,然後便開始了對孫九爺的“三堂會審”。
孫教授倒也從容,雙手被反捆了坐在地上,但他似乎對逼供這套格外熟悉,絲毫不露驚慌之情,這可能是在文革時鍛練出來的,一直沒回答我提出的任何問題,而是問我們有沒有聽説過“燒餅歌”?
胖子斥道:“事到如今你還想吃燒餅?不交代清楚你的問題,就只有死路一條,別再妄想吃什麼燒餅了,趕緊坦白村裏的明器都埋哪了?”
我卻知孫九爺所言,是指明代奇人劉基劉伯温所做的一套“卦歌”。劉伯温最擅奇門數術,又兼精通形勢宗風水之理,在民間傳説中都認為此人有半仙之體,他根據占驗推演卦象的理數,將所得結果隱藏在民謠般的“燒餅歌”中,是一種極隱晦的“預言”,其中暗藏深意,與“燒餅歌”字面上的含義相去甚遠,常人絕難想象,多是參照歌訣,才得以洞悉其中“天機”。
但這僅屬民間傳説,《燒餅歌》未必真為劉伯温所作,我並不知道孫教授跟我們説這件事想做什麼,也懶得同他兜圈子,就問他言下之意究竟是什麼:“有什麼話最好直説,別再轉彎抹角的打什麼鬼主意,真把王胖子惹急了我可攔不住他。”
孫教授道:“萬事都有個始因,不知其因,怎知其果?我只是想告訴你觀山太保的真實來歷,説起來那還是一段幾百年前的舊事,當年觀山太保本是巴山蜀水間的隱士,要不是做此燒餅歌的劉伯温泄露天機,恐怕直到今時今日……都不會有人知道觀山的字號。”
(注:《麟經》為《春秋》之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