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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而且昨天他們派人蹲守附近,監視着石頭灘,沒有人回報説可疑人員出入過石頭灘,表明這個箱子是在昨天之前綁匪就放在石子下面的,而不是昨天這場戲演完後才放着的。

    表明這個箱子,也是綁匪之前既定的計劃,而不是昨天戲曝光後重新制定的交易計劃。

    總之,很有疑點。

    王格東道:“你小心點,你先摸摸袋子上面,看看裏面是不是一封信?”

    王麗琴照做,回報道:“摸上去硬硬的一塊東西,像是箱子的底板,信可能在這裏面。”

    王格東想了想,道:“好,那你先把信拿出來,念給我聽。”

    王麗琴把手伸進袋子裏,感覺這袋子縫得有點緊,她再向前摸,終於摸到一封信了,忙回報:“王局長,是有一封信,我馬上拿出來。哎喲……”王麗琴手上感到一股刺痛。

    王格東急問:“怎麼了?”

    “手好像被什麼東西夾……夾住了……我拿不出來,”她另隻手伸向布袋子,要把夾住她手的鐵板扳開,費了好大勁,左手才把夾住她的鐵板撐起,右手拿着一個信封抽了出來,“我拿……拿出來了。”

    這時,她感覺頭有點暈,看到手上出現了幾個針孔的破口,有一點點疼。

    王格東沒注意到她的聲音已經不對勁了,問了句:“拆開看看,信上寫着什麼?”

    她的眼睛已經迷離了,但她的頭腦意識中,還沒徹底反應過來,用着微弱的力氣,撕開了信封,抖出裏面的信紙,看到紙上只打印着三個大字:“死了沒?”

    她最終沒有回答王格東的話,直接倒了下去。

    “喂?喂?喂?王麗琴,你怎麼樣,你在聽我説話嗎?”

    沒有人回答。

    旁邊林傑急道:“老大,不對勁啊!”

    同時旁邊山上的監控人員聲音傳來:“老大,王麗琴躺下去了。”

    王格東一把站起來,大聲道:“所有人員全部趕到石頭灘!”

    等王格東趕到時,王麗琴已經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一名刑警上前翻開她身體,測了呼吸、心跳,翻看瞳孔,回頭沮喪着臉:“老大,死了。”

    王格東身體一震,強行站穩,走過去,看到王麗琴手裏依然拿着那張信紙,上面三個字:“死了沒?”

    大家都默不作聲,昨天是帶槍便衣目光從未移開過箱子,綁匪沒有現身,一箱子真錢毀了。今天在山上多位刑警和狙擊手的眾目睽睽下,綁匪依然沒現身,但王麗琴卻莫名其妙死了。

    怎麼回事?

    他怎麼做到的?

    王格東抬眼看地上攤開的箱子,確實是個空箱子。

    這時,王麗琴手旁的手機再度響起,還是一個陌生號碼。

    王格東強行平靜呼吸,撿起手機,接起。

    綁匪問了句:“王麗琴還在嗎?”

    王格東怒不可遏地大聲道:“錢毀了,人殺了,你到底是什麼目的!”

    “哦,呵呵,聽你這麼説,信上的問題已經有答案了。好厲害的專管刑偵的王局長,你真的好厲害呀。去大青石對面的湖底看看吧,王麗琴跟江小兵見面了,我剛就説過,今天她會見到她兒子的。”

    “你當自己什麼東西——”王格東正要破口大罵,才發現綁匪説完自己的話就把手機關了,根本連讓他罵一句的機會都不給。

    照綁匪説法,顯然江小兵已經遇害了,現在是冬天,他們也沒法下水打撈,只能打電話找來搜救隊。

    過了幾個小時,果然在大青石對面的一塊大石頭下的深水區,撈起一個大包,裏面裝着幾塊石頭,以及江小兵那早已被水泡得變了形的身體。

    王格東頹然坐到在地,一個綁架案,把整個刑偵隊刷得團團轉,到最後,綁匪從未現身過,卻殺了兩人,毀了三百萬,真正滅了江家滿門,同時廢了江家近一半的資產,徹底的家破人亡。

    王格東心裏各種的惱怒、怨恨,他勢必要把兇手抓出來,但他也有個清醒的預感,這次的兇手是他從未見識過的對手,要抓住顯然不會是件輕鬆的事。

    接下來,他有很多事要做,他要把這起丟盡臉面的案子從頭到尾重新梳理一遍了。

    陳進做完這一切,會心地笑了:“我説你做的都是小兒科吧。第一個案子,我順利地拿到了firstblood(第一滴血),同時,還是一次doublekill(雙殺),也為你家燒了三百萬紙錢,江家徹底毀了。不過你放心,這只是個開始。”

    他嘴角笑了笑,又説了一句:“更要謝謝你,沒有你,一切都寸步難行,我最重視的天才朋友。”

    一起原本影響不大的綁架案,在半天時間裏變成了驚動市局的兇殺大案。

    王格東從局長辦公室出來後,臉色很難看。

    一般單位裏,一把手不懂業務,往往是上級派來管人事的,副職才是業務精英,他們縣也不例外。

    局長不懂刑偵,所以也沒怎麼訓斥王格東,只是市局領導下令要他解釋,為什麼交贖金時,人質他媽也被弄死了,你們的神槍手在站台嗎?

    綁架案中,救不出人質時有發生,也情有可原。但人質他媽去交贖金,卻在警察眼皮底下被弄死了,這是絕無僅有,不可原諒的!

    更可惡的是,兇手從未露過面。

    這份調查報告他需要好好斟酌該怎麼寫,若理由不能讓上級領導信服,他的仕途也基本上到頭了。

    他不是背景官僚,他是個完完全全的技術官僚,完全靠自己的業務能力坐上現在位置,出了事也沒大佬罩他,只能全部自己頂。

    相比起來,隔壁市的市公安局副局長高棟,去年出了一場連環殺官大案,到最後兇手把目標全殺光了,才被抓住,可高棟不但沒受問責,反而今年換屆升到市局的副局長位子,誰讓人家的岳父是他們市政法委的正書記呢。

    真是官比官,氣死沒背景官。

    相較之下,在官場裏,王格東算是個有點“憨”的人了,也可以説他比同僚正直不少,當時江平鬧出事,王格東第一個下令抓人,要不是被其他同僚壓制勸説,他早把江平廢了。

    他在縣裏領導羣中,人緣不太好,幸虧是仗着自己刑偵的業務本領,其他人對他不喜歡歸不喜歡,出了大案子還是要靠他出手。

    現在鬧出這起同行聽了一定會嘲諷的綁架案,他真是不甚頭大。

    重新調整下心緒,還是從頭詳詳細細地查案吧,只要破了案,一切都好説了。

    他深呼吸一下,走進法醫實驗室,叫出陳法醫:“老陳,屍檢結果怎麼樣?”

    “江小兵早在前幾天就死了,他身體泡軟了,具體死亡時間還需要進一步檢查,按我經驗看,死了應該有五天了。”

    “五天?”王格東吃了一驚,“江小兵被綁架那天就死了?”

    “應該是這樣。”

    “那麼昨天綁匪讓王麗琴聽她兒子聲音,顯然是之前的錄音了。難怪從頭到尾只聽了一次!”

    老陳扶了下眼鏡框,道:“老大,這次的案子不簡單,兇手絕對是個厲害的貨色,你看,這是早上箱子的底袋裏拿出來的東西。”

    老陳拿出一個由三塊鐵板做成的夾子,夾子最裏面有個彈簧機關,第二塊鐵板上布了十多個小洞,第二塊鐵板和第一塊鐵板中間排布着十多根針頭,這些針頭被切短,切面重新剖成鋒利,正對着第二塊鐵板上的洞口。針頭的另一端是很短一截針筒,針筒與第一塊鐵板相連。

    老陳道:“這個就是兇手做的機關,機關不復雜,但挺巧妙的。你看,直接從鐵板上面壓,這個機關不會鎖上。當時兇手把信放在彈簧旁邊,王麗琴手伸進底袋裏拿信,抽出信時就會拉動彈簧,機關合上。這些針頭就會從第二塊鐵板的洞中插下,夾住王麗琴的手,同時扎入她的皮膚。針頭上連着一個切得很短的小針筒,針筒用活動橡膠塞與鐵板相連,所以當機關一合上,上方鐵板對橡膠塞產生向下的力,使針筒裏的液體從針頭注入王麗琴的皮膚內。兇手思慮得很周到,他考慮到鐵板夾下後的力量有限,橡膠塞的阻力大,所以他特意在橡膠塞周圍塗上潤滑用的煤油。顯然兇手經過了多次實驗,確保這個裝置一定會發生功效。就像這樣。”

    陳法醫擺弄着手裏的機關,不斷讓鐵板開合着。

    王格東眉頭深深皺起,道:“針筒裏裝的是什麼?”

    老陳目光一寒,道:“尼古丁,高純度尼古丁。”

    “尼古丁?可這針筒裏能裝的只有這麼點,鐵板夾的力道也不是特別大,注入王麗琴皮膚的尼古丁也很少量吧?”

    “恩,是很少,但只要幾滴,就足以殺死一頭牛,更不用説王麗琴了。尼古丁是一種生物鹼,在人體內的滲透非常快,只需十秒鐘,就能作用於神經組織。我相信王麗琴當時只注意到手被扎破了,根本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等到她覺得要昏倒時,已經來不及了。王麗琴從手被扎,到她真正死亡,應該不超過三分鐘。這還是慢的,因為她是手被扎,如果扎的是脖子等離大腦更近的位置,不超過一分鐘她就死了。”

    王格東手摸着額頭:“我以前只在公安刊物上看到過尼古丁是種毒藥,沒想到這麼厲害。”

    “是的,尼古丁最早從煙草中提取,事實上,一包煙的尼古丁足以致人死亡。之所以抽煙的人很少會發生尼古丁中毒,一方面煙草點燃後,部分尼古丁與甲醛反應中和了;另一方面,大部分尼古丁揮發到空中。而且人不是一刻不停地抽煙,吸入體內的量很輕微,會被迅速分解掉。如果一個人一刻不停地抽煙,相信抽完幾包後,也會當場死亡。一次性超過30毫克的尼古丁進入體內,是致命的,致死很快,根本沒法救活。注入王麗琴皮膚裏的尼古丁,顯然超過了30毫克。”

    這時,一名工作人員跑了過來,道:“老大,江小兵體內也檢測出尼古丁成分。”

    王格東朝陳法醫看了一眼,道:“他身體其他地方沒有外傷嗎?”

    “沒有,致死原因肯定也是尼古丁中毒。”

    王格東抿抿嘴,道:“結合你説的江小兵死亡時間在五天以上,看樣子當天根本不是綁架,而是直接把江小兵殺了。”

    老陳點點頭:“看來江小兵的幾秒鐘聲音,是中毒後的幾秒鐘説的話,被兇手錄音下來的。”

    “那個三百萬的事查得怎麼樣?”

    老陳道:“查清楚了,我問詢過同行,現在超市裏賣的所有錫紙,實際上都不是錫紙。因為錫紙燒烤後,容易殘留在燒烤物上,對人體造成危害,所以現在所有的錫紙,實際上都是鋁紙。”

    “鋁紙?那鋁紙消失了,錢被腐蝕了有什麼關係?”

    “我們把箱子蓋拆開查過了,兇手在箱子蓋裏面做了個夾層,夾層上佈滿了小網格,每個小網格中都裝了金屬鈉,金屬鈉是極其活躍的物質,在空氣中會快速反應,甚至自燃,所以兇手在金屬鈉外面,用一層密實的高純度石灰石,就是碳酸鈣覆蓋,阻擋空氣與金屬鈉的接觸,同時,由於石灰石有強吸水性,也避免了水分與金屬鈉發生反應。等箱子放入湖底後,水進入箱子,石灰石吸水,水隨後與金屬鈉接觸,反應產生氫氧化鈉和氫氣。隨即氫氣撐開了密實包裹的石灰石,使水與金屬鈉充分接觸,更快速地發生反應,在極短時間內產生大量強鹼性的氫氧化鈉,同時釋放出大量熱量。鋁在元素週期表中位於對角線,是種很特殊的金屬。一般金屬都只能和酸反應,不會與鹼性溶液反應,只有鋁等兩三種金屬,既能和酸反應,也能和鹼反應。鋁紙很快在高濃度的氫氧化鈉作用下,反應溶解,露出了裏面包裹的錢。錢當然吃不消高濃度氫氧化鈉的腐蝕,馬上爛成一堆。有部分錢上出現炭化的燒焦痕跡,就是因為這場反應釋放大量熱能,水温急速升高的結果。”

    王格東雖説早年的化學知識早交還老師了,但陳法醫的講述他還是聽得懂的,他總結一下,道:“你的意思就是説,裏面一共發生了兩個化學反應。先是金屬鈉跟水反應產生強鹼性的氫氧化鈉和氫氣,隨後氫氧化鈉溶解了鋁紙,接下來錢就被腐蝕了。對嗎?”

    “恩,沒錯。”

    王格東撓撓頭:“這聽着也不復雜。”

    陳法醫道:“這兩個反應都不復雜,但兇手會想出這種法子,用這兩個連環化學反應來達到目的,我覺得很了不起。尤其是用石灰石覆蓋,保證金屬鈉不會事先變質。隨後金屬鈉與水接觸產生的氫氣,衝破石灰石的覆蓋層,讓反應更快速充分地進行下去。並且兇手在夾層上做出一個個小網格,有兩個作用,一是金屬鈉在空氣中反應極快,兇手只有放一個網格馬上覆蓋一層碳酸鈣才能保存,二是金屬鈉在水中反應很劇烈,這麼多的金屬鈉一起投入水中,恐怕都能產生爆炸的效果,箱子會劇烈震動。但先裝小網格再用碳酸鈣覆蓋,就能使金屬鈉與水接觸的表面積減少,從而讓反應慢慢進行。總之,這想法很有創意了,我從未見過。”

    王格東感覺有點茫然無措,做刑偵工作的人,年紀都不小了,哪還會記得幾十年前學的化學東西,想了片刻,道:“你剛才説的高純度尼古丁,哪能買到?”

    “應該買不到,這方面的購買渠道我還要再跟同行問問。”

    “好吧,那就先這樣,有什麼結果第一時間通知我。”

    王格東有點喪氣地走了,他覺得這個綁架案的整個思路還沒完全理清,他需要從頭再想一遍。而兇手又是用尼古丁,又是搞化學反應,他可從沒見過這種水平的歹徒。

    王格東躺在椅子裏,分析着案情。

    剛才老陳又來找過他,把更多的情況向他做了彙報。

    由於江小兵屍體被泡了很多天,身上沒找出明顯傷口,只能判斷死於尼古丁中毒,應該也像王麗琴一樣,被什麼東西扎的吧,但具體怎麼死的,沒法知道。

    很多東西里都有尼古丁,如每天在抽的香煙,還有一些殺蟲劑裏,但都是微量的。別説高純度的尼古丁,就是低純度的市面上也買不到。高純度只有一些醫藥公司裏有專門的生產,作為臨牀上用藥。

    而尼古丁作為劇毒物質,國內管控非常嚴,由於用途少,也沒幾家公司會去專門生產,更沒購買渠道。並且生產時的管理也異常嚴格,因為尼古丁可以直接通過皮膚和空氣進入人體,所以生產時也要很小心,工作人員都做好充分的防護工作,生產出的高純度尼古丁,根本不會讓工作人員有機會帶出來。

    所以陳法醫的推斷,尼古丁是兇手自己煉出來的。

    事實上自己提煉尼古丁並不複雜,大學的有機化學課本里有專門介紹,香煙是最簡單的提取材料。但一般自己實驗室弄出來的,都是普通濃度的尼古丁,提煉高純度的,要頗費一些功夫。

    如果陳法醫推斷是正確的,兇手是自己提煉出高純度尼古丁的,那麼兇手顯然是個化學專家了。

    同時,兇手弄壞一箱錢的計謀更是匪夷所思,兩個化學反應不復雜,但兇手經過精心策劃,簡直是他首創獨一無二的犯罪方式。

    首先,金屬鈉作為最活躍的金屬,與空氣或者水分一接觸就發生反應,通常是保存在煤油裏。而兇手想出了用石灰石做隔絕的方法保護。石灰石不與金屬鈉反應;石灰石吸水性好,不會導致水分與金屬鈉的接觸;石灰石被做成密封覆蓋,也隔絕了空氣與金屬鈉反應。同時,這一層石灰石也保證了箱子落入水中後,金屬鈉不會瞬間與水完全接觸,產生爆炸般的劇烈反應。

    其次,箱子扔入湖底,水進入箱子後,先是石灰石吸水,隨後水滲透到金屬鈉區域,金屬鈉反應產生氫氧化鈉和氫氣,氫氣自然要衝破石灰石冒出來,於是石灰石的密封覆蓋就破損了,金屬鈉和水充分接觸,發生反應。這也是為什麼小李在箱子下沉後看到更多的水泡冒出來。

    最後,在整個箱子充滿強鹼溶液的情況下,包裹錢的鋁紙被迅速反應消融,隨即所有錢被腐蝕得乾淨。

    好一個精妙的犯罪思維!

    若不是兇手現在是王格東的對手,而是他在看着其他人的卷宗,他都要忍不住為兇手拍掌稱快了。

    從頭到尾,兇手一直牢牢把握着王麗琴和警方的心理,把握了他們的行為,一步步按計劃進行。

    王格東本埋怨自己為什麼每一步都按兇手的計劃走,每一步都被兇手算計,但他仔細從頭到尾分析一遍整場案情,才發現,即便從頭再來一次,兇手也一樣會得逞,因為兇手每一步給他們的選擇,都是隻有一條路的必選題。

    案發當晚,江小兵獨自走進安樂路,當時街上沒有其他行人。兇手不知用哪種手法,將高純度尼古丁扎進了江小兵身體,同時,兇手也打開了錄音,錄下了江小兵最後發出了“啊……啊……你要幹什麼,不要……啊……”,隨即,毒素觸及神經,江小兵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再也沒醒過來。之後,兇手應該是用汽車把江小兵帶走,離開了安樂路。

    第二天,兇手打電話給王麗琴告知綁架,當時江小兵已死,兇手錄的江小兵最後聲音只能用一次,自然要用在最關鍵時候。所以兇手才要一直聲稱自己是中間人,不讓王麗琴與江小兵通話。所以林傑那幫蠢貨才懷疑綁架案是場戲。於是直接以刑警隊名義與兇手通話,奉勸兇手來自首。

    兇手知道警方已介入,警方不相信是綁架案,又沒法讓江小兵活過來通話,只能割下耳朵煮熟給警方,使警方鑑定不出這耳朵是死人的還是活人的。

    雖然那時王格東就懷疑江小兵已經遇害,但那也只是猜測,沒有任何證據支持。在沒法確定的情況下,不管換成哪個刑偵專家,首先都是要保證人質安全,加上他們對綁匪的身份位置毫無所知,不可能冒險武斷認為接下來的交贖金是個騙局,拒絕綁匪做交易。話説回來,就算那時他們知道江小兵已死,在不知道兇手身份位置的情況下,想要抓獲對方,也只能繼續跟他做交易。

    在這件事情上,王格東認為自己沒有做錯,換成誰都是一樣的選擇,不跟兇手繼續交易,對方一走了之,天涯海角以後還怎麼破案?上級聽完報告一定是認同的。

    再接下來,綁匪準確抓住了警察的心理,給了警察三天破案。這三天的抓捕工作中,王格東自問也沒有犯錯。他們通過監控,通過走訪,通過排查,該做的都已經做了,但兇手太狡猾,始終沒留下線索。三天工作徒勞無功。

    三天期過,綁匪選擇了南湖水庫的石頭灘做交易,那時綁匪顯然已猜到表弟是便衣,但他沒直接點破,而是順水推舟,任由公安的安排進行計劃。

    那時用真錢進行交易這個命令,我是否下錯了呢?

    王格東尋思着,最後搖搖頭,換成其他人,也會下令用真錢的。

    第一,當時兇手為了讓警方和王麗琴打消江小兵已死的顧慮,播放了那幾秒的錄音。警察都相信了江小兵還活着,根本不會想到那幾秒鐘的話是生前錄音,從保護人質角度考慮,需要用真錢交易。

    第二,小李和王麗琴檢查過箱子,沒有發現異常,並且小李帶槍,把箱子扔到湖底後,他與箱子的距離不超過四米。箱子裝了三百萬,總重至少有七十多斤,即便綁匪是個游泳高手,從水下距離持槍民警不到四米的地方,把七十多斤重的箱子拿走,顯然是不可能的。加上箱子裏裝了GPS裝置,綁匪拿錢更是自找死路。

    第三,由於綁匪多次警告不要使用假錢,王麗琴因警方三天沒找到關於綁匪的任何線索,對警察的能力產生懷疑,更不敢用假錢糊弄對方。

    幾項因素一中和,導致他們最終用了真金白銀的三百萬跟兇手做交易。

    對此,王格東自問也沒做錯。

    即便刑偵經驗再豐富的人,幾時遇過這種案子,見識過這種手段?

    簡直是匪夷所思的手段!

    在警方看來萬無一失的準備後,經過十幾分鍾,他們這才發現被綁匪騙了,錢全毀了,綁匪給出的理由是早提醒過王麗琴別讓警察跟着。

    到此,現有的綁匪行為和調查線索,依然看不出綁匪並不是真正要錢,而是要殺了王麗琴。

    儘管被騙,但警方還有其他選擇嗎?要抓住兇手,還是隻能繼續交易。

    到了第二天,狙擊手和幹警已經在周圍佈置好,把石頭灘監視得嚴嚴實實,這才放心讓王麗琴一個人去交易。

    同時也長了個心眼,這次用假錢。

    但在最後關口,兇手用了新的招數,依舊不現身,把王麗琴在短短三分鐘里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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