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曉華的死訊傳來後,蒙少暉的心情顯得非常複雜。不過他沒有前往現場,只是在住處等待著。大約中午時分,羅飛從外面回來,出現在他面前。
“羅警官?”蒙少暉有些忐忑地看著他。
羅飛直接切入話題:“薛曉華死了,你知道了吧?”
蒙少暉直接反問:“他怎麼死的?”
“具體情況還在調查,有一些事情我得先問問你。”羅飛直視著蒙少暉的眼睛,“你昨天晚上真的沒有見到薛曉華?”
蒙少暉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會懷疑,可我真的沒有等到他。他為什麼會死,我比你還要奇怪。”
“我們在薛曉華的口袋裡發現了四千塊錢。”
蒙少暉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羅飛的言外之意,他很堅決地搖搖頭說:“這和我沒有關係。薛曉華向我要的價格是兩千,當時你也在場的。昨天晚上,我就帶了兩千塊錢出去,喏,錢還在這裡呢。”
薛曉華說著,打開錢包向羅飛展示了一下。羅飛一時找不出他話裡的破綻,考慮了一會後,他轉向了另外一個話題。
“你聽說過王成林這個名字嗎?”羅飛一邊問,一邊凝神觀察著蒙少暉的表情,不放過任何可能顯現的細微情感。
“王成林?”蒙少暉茫然地皺起眉頭,“這個人是誰?”
“根據我的判斷,他應該是你的父親。蒙建國只不過是個化名。”
“化名?”蒙少暉神情訝然,並不像在偽裝什麼,“難怪島上沒人知道蒙建國。可我父親為什麼要用化名?”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羅飛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在這個化名的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
“秘密?我……不知道。”蒙少暉含糊躲閃,“我失憶了,過去的事情全都不記得,否則我也不會來到這座小島上。”
羅飛毫不放鬆,步步進逼:“來小島之前,你也許的確什麼都不記得了,可是昨天薛曉華一定讓你想起了什麼,不是嗎?否則你又怎麼能忍受他的勒索,帶著兩千元去赴會?你給你的那張紙,你看了以後神色大變,那裡面畫了些什麼?你想從薛曉華那裡得知的真相,到底又是什麼內容?”
這一連串的問題似乎讓蒙少暉有些招架不住,他的呼吸急促起來,目光遊離了片刻後,喃喃說道:“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這些原本是你的私事,我不該過問的。”見到對方的窘態,羅飛換了種口氣,“但現在島上接連出現了火災和命案,而這些很可能與我剛才問的問題有所關聯,所以我希望你能夠配合我的工作。”
蒙少暉沉默不語,但看得出來,他腦子正有思緒在激烈地衝突。
“昨天薛曉華給你看的那幅畫,能讓我看看嗎?”羅飛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蒙少暉咬著嘴唇,片刻後,他終於擠出兩個字:“好吧。”
蒙少暉慢慢地從口袋裡摸出昨天那張紙,遞到羅飛手中。紙打開後,一幅圖畫出現在羅飛面前。
畫紙上的線條稚嫩,一看便是出自兒童的手筆。畫面的左邊是一個小孩,右邊則是一個成年女子,兩人相隔一段距離,各自張開手臂,似乎正要擁抱在一起。紙面上有幾條波浪線,很像是水紋的意思。小孩的臉上用一列小圓圈代表了淚水,看起來正在悲傷哭泣;女子則很奇怪,僅僅畫了臉龐,卻沒有五官。
羅飛參不透其中的奧秘,皺著眉頭問:“這幅畫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明白。”蒙少暉臉上出現一種奇怪的表情,像是夾雜著迷惑、哀傷和恐懼,然後他說,“我再給你看樣東西。”
蒙少暉打開自己的揹包,從裡面拿出一個紙卷,一邊在桌上攤開,一邊繼續說道:“我還沒告訴過你吧,我的職業是一名畫家,這幅作品,我到哪裡都會帶在身邊。”
這是一幅油畫,筆法細膩,層次豐富,顯出很高的藝術水準。畫面的整體色彩比較灰暗,而內容和剛才那幅簡單的兒童畫一樣,也是一個哭泣的小孩和一個無臉的女子,兩人張臂,像是想要擁抱的樣子。
見羅飛變得更加疑惑,蒙少暉主動解釋說:“我時常會做一些夢,夢裡出現的片斷我無法理解。所以我把那個片斷畫了下來,希望能在清醒的時候找到其中的答案。”
“那畫裡的孩子就是你了?”羅飛猜測到,“這個女人呢?是你的母親?為什麼沒有畫出她的臉呢?”
“在夢裡她就沒有臉。”蒙少暉盯著桌上的那幅畫,目光變得有些迷離,“我不明白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片斷,每當我看到它,就有一種傷心的感覺,身體發冷,並且感到莫名的恐懼。”
蒙少暉的語調中夾著一縷透骨的寒意,令人很不舒服,在他的眼中,似乎有淚光在閃爍。
“那薛曉華給你的畫又是怎麼回事呢?”羅飛想了一會,忽然做出一個大膽的判斷,“這是不是你小時候畫的?代表了你失憶之前的某種經歷?”
蒙少暉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昨天看到畫時才會那麼激動。其實每個人畫畫,都有自己的一些筆法上的風格和習慣,就像字體一樣,是很難改變的。這兩幅畫,雖然水平不可同日而語,但有經驗的人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筆。”
“那這個片斷究竟代表了什麼呢?”羅飛摸摸鬍子茬,不知是提問還是自言自語。
“和我的過去有關,那是一段已經失落的回憶。你從我這裡是得不到答案的。”蒙少暉看了羅飛一眼,又幽幽地補充到,“如果我知道,還幹嘛要接受薛曉華的勒索?”
這本是一個淺顯的道理,但瞬間卻給了羅飛極大的啟發。他怔在原地,喃喃地說:“勒索?是的,是的,你不知道答案,不過有人知道!”
“誰?你說誰知道?”蒙少暉茫然地看著他。
“還不確定,但至少現在我有了線索。”說話間,羅飛已經往外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