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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初現端倪

    薛曉華的死亡時間在昨夜九點到今晨零點之間,而他家房屋起火則是在接近零點的時候。如果薛曉華是死於他殺,那這兩件事無論是從因果關係還是時間順序上,都無疑存在著某種必然的聯繫。最容易得出的設想是:兇手首先在溶洞中殺了薛曉華,然後又趕到村中點燃了他居住的房屋,而後一步行動的動機顯然是為了毀滅一些和案件相關的東西。

    羅飛做出了這番推斷後,立刻馬不停蹄地直奔薛曉華家而去,心中暗暗祈禱,在經過大火的席捲之後,那裡仍能留下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村民們大多去了溶洞看熱鬧,昨天夜裡人聲鼎沸的火災現場現在變得冷冷清清。這裡的場面令人失望:屋子損壞的程度非常徹底。屋頂已經坍塌,牆體只剩下了黑乎乎的殘垣斷壁,屋裡的傢俱陳設更是化成了一片灰燼,只有幾個破碎的陶罐泥碗依稀還存著些舊日容貌。

    但羅飛並沒有死心:能在別人不抱希望的地方找到有價值的線索,這原本就是出色偵探應該具有的素質。他在焦土瓦礫中仔細地搜尋翻察,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讓他略感欣慰的是:目前看來,現場還沒有被人捷足先登的痕跡。

    羅飛的奇怪舉動吸引了住在附近的幾個村民,他們好奇地走上前圍觀著,偶爾交頭私語幾句。終於,有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忍不住對羅飛說道:“你是外鄉人吧?別翻了,不可能找到值錢東西的,這家的產業早就被那個死鬼敗光了!”

    “哦?”聽她這麼一說,羅飛索性停下手頭的工作,走到了那幾個村民面前,準備和他們聊一聊。

    “這家人原來還有些產業?”羅飛拍了拍手上的灰土,隨意問了一句。

    “那當然。”說話的還是剛才的那名婦女,“他父親活著的時候,可是我們島上最有名的大夫,醫術高超,人品也好。不僅家裡面殷實,而且島上的人,沒有不尊敬他的。”

    周圍諸人都頻頻點頭,以示贊同。羅飛正想再問些什麼,又聽一名老者嘆息著說:“都說龍生龍,鳳生鳳,可薛大夫怎麼會生出這樣個不肖的兒子?整天好吃懶做,遊手好閒。薛大夫在的時候,還能管得住他;幾年前薛大夫入土後,他便越發的不成話了。酒瓶子不離手,就沒個清醒的時候!我早就說過,他總有一天會喝死。唉,果然不出我的預料啊,只是薛大夫地下有知,還不得氣得翻過身來。”

    “那這屋子著火前,都還剩些什麼東西?”羅飛希望能從這些人的話語中嗅出一些蛛絲馬跡。

    婦人擺擺手:“啥也沒有了。”

    老者卻搖頭晃腦地反駁了她的話:“你這話也不對,其實有價值的東西還是有的,只是你們不懂。”

    “還能有什麼東西?”婦人不服氣地頂嘴,“稍微值兩個錢的,早就被薛曉華換酒喝了。”

    老者不屑地撇了婦人一眼:“錢算什麼?薛大夫留下的那一堆手抄的醫書,還有幾十年行醫的經驗記錄,那才是真正的好東西。薛曉華如果能把這些東西學到手,那不等於捧著個金飯碗嗎?”

    這席話說得眾人心服口服,早有人大讚老者不愧閱歷豐富,見識老到。更有一男子連連拍著自己的腦門,顯得懊悔不迭:“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些?早知如此,我昨天去他家要帳,就該抱出一疊書來,比那一張破欠條有用多了!”

    老者白了他一眼:“他欠你多少錢?居然還打了欠條,也真是稀奇,我看他借錢就從來沒打算還過。”

    “多也不算多,一百塊。”男子伸手撓撓自己的腦袋,“誰知道他昨天怎麼回事,主動提出先寫個欠條,還說什麼,要不了兩天,他就能把欠村裡人的錢全都還上……莫非他已經想了要尋死,故意拿我開心來著?”

    “薛曉華一共欠村裡人多少錢?”羅飛問那男子。

    “那可多了,你五十,他一百的,大家顧及他死去的父親,幾乎沒有不被他訛過的。我想加起來怎麼也得有三四千吧。”

    “嗯。”羅飛低頭沉吟了片刻,“你那張借條呢,能不能給我看看?”

    男子一愣,沒有回答,抬起頭狐疑地盯著羅飛上下打量。

    羅飛明白他的意思,忙笑著解釋:“哦,我是龍州市的警察,對於薛曉華的一些情況,我得了解一下。”

    男子恍然大悟,連忙從口袋裡翻出一張紙片,遞到羅飛手中,同時拍著胸信誓旦旦地說道:“這上面日期簽名都有,絕對屬實,政府可得為我做主。”

    老者“嗤”地一笑:“你得了吧,人家是來調查薛曉華死亡和昨天失火的事情,誰關心你那點破帳。”周圍人都哈哈笑了起來,男子摸摸鼻子,顯得甚是尷尬。

    羅飛看看手中的紙片,只見上面寫著:

    “欠條

    本人欠陳春生人民幣一百元,今年春節前歸還,口說無憑,特立此據!

    薛曉華1994年1月4日”

    幾行字寫得歪歪扭扭,確實是字如其人。透過晨光,羅飛發現紙條隱約還有些淡淡的痕跡,他把紙條翻了過來,果然,在背面也寫著一行字,這行字的內容讓他禁不住怦然心動:

    “我找到了王成林的兒子,他答應給我2000元,讓我告訴……”

    “告訴”的“訴”後面還有一個字,剛剛寫了一半,從筆畫上判斷應該是個“他”字,數字“2000”在寫好後又被筆塗了一道,在正上方又寫了一個“3000”。

    “薛曉華昨天什麼時候給你打的借條?你去的時候他在幹什麼?屋裡還有沒有其他人?”羅飛一連拋出了好幾個問題。

    “大概是晚上七點左右吧。”見警察對自己提供的線索頗為重視,男子不禁覺得找回了一些面子,挺胸提高嗓門回答說,“那會屋裡就他一個人。他正準備出門,我們聊了沒兩句,他就從桌上摸了一張紙,寫了這張欠條給我。對了,他好像剛寫完什麼東西,紙和筆都還沒有收起來。”

    看著那紙片,羅飛的腦子飛快地旋轉起來。顯然,這是一張寫了一半後作廢的便條,之所以沒有寫完,很可能便是因為數字上出現了變化,使薛曉華又換過一張紙重寫。後來陳春生來要帳,他順手拿起這張廢紙,把欠條寫在了背面。

    便條殘缺不全的內容又代表了什麼呢?

    王成林――兒子――2000元――

    王成林的兒子就是蒙少暉!不錯,蒙建國正是王成林的化名,這也解釋了為什麼蒙少暉父子確定在明澤島上生活過,而島民中卻無人聽說過蒙建國這個名字!

    這一系列的推斷既清晰又合理,讓羅飛隱隱有些激動。

    “王成林!”他大聲地詢問,“你們有誰知道王成林這個人!”

    “哪個王成林?”老者不緊不慢地反問。

    “十多年前在島上住過,他妻子在海嘯中死了,後來他和兒子一起離開了這個島……”羅飛一口氣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況都說了出來。

    不過沒等他說完,老者就擺擺手打斷了他:“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說的這個王成林和薛大夫一樣,都是知識分子,是文革的時候一同從城裡逃到島上來的,對不對?”

    這些都是羅飛並不知道的情況,他豎起耳朵聽著,同時繼續詢問:“那你見過他的兒子沒有?”

    “當然見過。”老者得意地捋著鬍鬚,“王成林一家雖然住在山西邊,但因為和薛大夫交好,經常會往我們這邊走動。海嘯那會兒,他兒子大概才七歲吧?本來是個聰明伶俐的娃兒,但受了驚嚇,竟變得不會說話了。後來還是薛大夫給醫好的。沒過多久,父子兩個就離開了,後來再也沒有回來過。”

    老者這麼一說,周圍幾個年紀稍長點的也回憶起了一些往事,點頭附和著。

    “那他們為什麼要離開明澤島?有沒有可能是這種情況:王成林父子有一些不可見人的隱私,而這種隱私又只有薛大夫知道?”羅飛的腦子容不得半點停歇,順著這迸發出的思路徑直捋了下去。

    “隱私?”老者愣了片刻,然後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王成林和薛大夫都是正派人,會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隱私?他們本來就是城裡人,回到城裡去也屬正常。”

    羅飛對老者的話未做評論,但心裡卻有個聲音在說話:不對,如果是正常的回城,為什麼要改掉姓名,他們肯定是在隱藏什麼!

    要知道這其中的答案,現在最簡單直接的方法,無疑便是去問蒙少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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