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少爺和丫頭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玉臺反射的手電光在我們三人臉上流轉不定,青幽幽的,照得我們三張臉都如同鬼怪一般。
潔白無瑕的玉臺上,靜靜地躺著一具盔甲,裡面空無一物,不知道是屍體已經完全腐爛了,還是從一開始就沒有屍體。從我們站的地方看過去,盔甲內部黑洞洞的一片,彷彿盔甲裡埋藏著一個鬼魂,所有光線都被它一絲不剩地吞了下去。
遲疑了片刻,少爺終於忍不住,先大口嚥了下口水,看著我道:“老許……”
我知道他要說什麼,點頭道:“戴好手套,小心點。”
少爺點頭,小心地戴好塑膠防毒手套,伸手摸向盔甲殼的頭部。我與丫頭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猛然,我的耳朵內傳來一陣“沙沙”的類似於人類腳步的聲音,我心中狐疑,常常聽得人說,在過於寂靜的環境中,人容易產生幻覺,難道是我的幻覺不成?側首看了看丫頭,她正聚精會神地盯著少爺,不,是盯著少爺那隻摸向空盔甲殼的手……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中猛然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怖感覺,總感覺似乎有人正在向我們靠近,沙沙的腳步聲就在我的耳邊迴響著。
“不要!”不知道為什麼,我從心底感覺不妙,突然大叫道。可是還是遲了,少爺已經摸向盔甲殼頭部的鎮河印,可是那小小的東西,他一拉之下,居然沒有拉得起來,少爺當時就發了牛脾氣,猛然用力一拉。
“喳喳……”一陣鐵鏈撞擊的聲音陡然響起,在空蕩蕩的墓室內,分外的刺耳。
丫頭似乎是受著驚嚇,如同被人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猛然跳了起來,一下子就趴到我的背上。驚問道:“什麼聲音?”
“好像是鐵鏈的聲音。”我安慰著丫頭道,“沒事的,可能是少爺毛手毛腳的。觸動了什麼機關……”
我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少爺猛然大吼一聲,叫道:“老許,這……這是什麼東西?”
說話之間,少爺已經將手電筒照向聲音的來源,我抬頭看了過去,頓時就驚得倒抽了一口冷氣。那是什麼東西?人?屍體?還是別的?
在墓室的東南角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打開了一扇門。奇怪,我們進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發現那裡有門啊。那扇門開得好生古怪,更要命是,隨著那扇門的打開,四個黑黝黝的鬼影,腳下都帶著鐵鏈,正向我們這邊一步步地走了過來。
它們腳下的鐵鏈,摩擦在地面上,“喳喳”作響,證實著它們真實的存在,而不是……我們產生的幻覺。
“許大哥,這是什麼東西?”丫頭嚇得連說話都有點結巴。
“他媽的,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或者根本就不是東西!”我憤憤地罵了一聲。實話說,這黑色的屍體有點像剛才我在石壁的裂縫裡看到的那些屍體,但細細看又有點不像,可是什麼地方不像,我又說不出來。唯一的相似就是,他們的身上都鎖著鐵鏈。那些黑色的鐵鏈,如同是時間太久,風化了千年……
想到那石壁縫隙裡的黑色屍體,我不禁毛骨悚然。那黑色屍體可不是好招惹的,剛才在那裡我可是差點連小命都斷送了,還因此捱了少爺一箭。
少爺已經將弩弓握在手中,瞄準其中的一個黑色屍體,“砰”的一聲就射了出去。這弩弓的威力我是知道的,少爺的準頭我也清楚。我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那支竹箭簡直毫無懸念地直接貫穿了其中一具黑色屍體的腦袋。可是,那黑色屍體好像是毫無知覺,腳步連停都沒有停一下,直接向我們這邊逼近。
“啊……老許,怎麼辦?”少爺眼見弩弓沒有用處,頓時就急了。目前為止,弩弓已經是我們唯一的利器,要是連這個都不起作用,我們還有何依持?
“怕什麼?”眼見丫頭嚇得不輕,連一張小臉都變成了慘白色。躲在我身後簌簌發抖。而少爺也嚇得似乎亂了方寸,我當即怒吼道:“人怕兇,鬼怕惡,你堂堂一個活人,還怕這等東西?更何況,我們本來就要死了,拼一把,或者還有一線生機,不拼,你就死在這裡也不錯,還有劉去給你作伴,還有如此華麗的地宮,不虧了……”
“他媽的,老許,你都說什麼鬼話?”少爺被我這麼一打趣,頓時就怒了,抓著一支竹箭,遞給我道,“少爺我活人都不怕,還怕這個?”說著,他竟然抓著一支竹箭,對著那黑色屍體衝了過去。
我心中一驚,想到死在水潭內那個古怪屍體。少爺如此做法。實在是太魯莽了,原本我只是鼓勵他一把,可沒有想過要讓他正面對上那群黑色屍體。
“喂……”丫頭似乎想要說什麼,可是少爺已經衝了上去,根本什麼都沒有聽見。
這個魯莽的傢伙,我在心中暗罵。但在這等時候,不管怎麼說,我也不能讓少爺一個人冒險,當即抓著竹箭,也跟著衝了上去。不管了,反正也沒有多久好活的,就拼這麼一把吧。
我一手抓著手電筒,一手緊緊地握著少爺剛才塞給我的竹箭,衝到一個黑色屍體面前。近距離的觀察下,我又忍不住吃了一驚,這——到底是人、還是屍體?它的外表黝黑一片,甚至眼睛與鼻子、嘴邊都已經嚴重的腐爛,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它還睜著眼睛,鮮紅鮮紅的……宛如鮮血。
黑色屍體的雙腳上鎖著鐵鏈,但與山壁縫隙內有所不同。它的背脊上並沒有鐵鏈,全身並非是烏黑色,而是帶著一種深紅色的黑。似乎是肉身風乾的模樣。我一念至此,忍不住就是一陣噁心。
眼見我衝了過來,那黑色屍體瞪著一雙血紅血紅的眼睛,僵硬地扭動著脖子,居然衝著我咧嘴笑了笑。
不是我許三慶膽小,可是我還是忍不住嚇得腳下發軟,只恨不得丟下手中的竹箭、轉身就跑。但問題是……我能夠往什麼地方跑?
就在我一愣神的當兒,陡然間腥風撲面而來。這些黑色屍體的身上,都帶著腐爛的屍體臭味,令人慾嘔。
“我的媽啊……”旁邊少爺大聲叫道,“老許,怎麼辦?”
怎麼辦?我怎麼知道怎麼辦?我一邊閃開對面黑色屍體的攻擊,轉身對著它的腦門就是一竹箭刺了過去。可是,這黑色屍體根本就不知道躲避,我手中的竹箭毫無阻礙地直接刺進它的眼窩,但就這麼一愣神的當兒,它卻也對著我彎腰抓了過來。
“小心……”我耳朵裡聽得丫頭的驚呼聲,鼻子裡聞到的是腥臭無比的腐爛屍體的氣味,大腦幾乎要停止思考。可人類求生的本能卻還是在的,我居然以幾乎不可能的角度,扭曲著身體,向旁邊閃了開去。
但是,我的動作似乎還是慢了半截,腰際一緊,卻是已經被那黑色屍體抓著。我回首一看,頓時之間一張恐怖的黑色鬼臉,就在面前。血紅的眼睛裡淌出紅色的液體,正大張著口,露出同樣黑色的牙齒,對著我咬了過來……
“啊……”我大驚,死命地用力一掙,同時抬起腳來,對著那黑色屍體的腹部就狠狠地踢了過去。
“刺啦”一聲,我的衣服被那黑色屍體撕下老大的一塊,終於險險地逃過它的鬼爪。正欲喘口氣,旁邊卻傳來少爺的驚呼,轉首去看,大吃一驚,不知道何事,少爺居然讓兩個黑色屍體給纏住。他手中的竹箭多,兩具黑色屍體的身上,插著數十隻竹箭。但這些竹箭並不能傷到黑色屍體,少爺反而被它們抓住,眼睜睜地看著它們張大腥臭無比的大口,向他脖子上咬了過去。
我顧不上害怕,衝了過去,對著其中一個黑色屍體就狠狠地踢了過去,同時抓向少爺。我閉著眼睛使盡力氣把少爺從那兩個黑色屍體的手中搶了過來。
“老……老許……”少爺驚魂未定,顫抖地問道,“我還活著不?”
三個黑色屍體,毫無痛覺,偏偏我們又打不過它們。如今雖然將少爺搶了過來,但是我卻感覺肩胛作痛,想必是剛才一翻劇烈運動,牽扯到了傷口。聞言我沒好氣道:“你死了……”
“啊……我死了,那你豈不是也死了……”少爺一邊說著,一邊居然一屁股坐到在地上。完全是一副放棄抵抗的模樣。
“少爺,你做什麼?”我嚇了一跳,一邊虎視眈眈地盯著那三個黑色屍體,一邊就想要拉過少爺。
“啊……”猛然,丫頭一聲大叫,我嚇了一跳,轉頭看去:丫頭還在白玉棺床前,一個黑色屍體對她正緊追不捨。丫頭仗著身手靈活。繞著棺床跑了幾圈,如今已經是險象環生。
原本坐到地上準備裝死的少爺一聽,忙跳了起來。他用比剛才被鬼追著跑還要快的速度飛快地向丫頭撲了過去。他一動,倒黴的卻是我,三個黑色屍體同時對著我纏了過來。腥臭的屍體味道撲面而來,而那六隻血紅色的眼睛裡,同時都流出紅色的液體,彷彿是血。
我知道,它們都是再也沒有血液的死屍,但問題是,它們怎麼還能夠活動自如?到底是怎麼控制的?最最讓我鬱悶的是,這些黑色屍體明明已經沒有了感覺,為什麼還能夠看到我們?
就在我一分神的當兒,一個不小心,差點就被其中的一個黑色屍體抓著。而少爺跑去搭救丫頭,一對一,倒是把丫頭替了下來,暫時丫頭算是安全了。可是,那丫頭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居然死命地向我這邊跑了過來。
“丫頭,別過來……”我心中著急,三個黑色屍體,行動如風,我根本就沒有還擊的能力。事實上,還擊也沒用,它們根本就沒有痛覺,除非是用顆導彈,將它們炸個粉身碎骨的。要不,那幾支竹箭,根本就是白搭。
“許大哥!”丫頭焦急地叫我。
我百忙中回頭一看,丫頭滿面通紅,心中一急,驚問道:“丫頭,你怎麼了?”
丫頭可是考古學者,常常與古屍見面,應該是不怕屍體的。就算面對的黑色屍體古怪,也絕對不會將她嚇唬成這樣啊?
“我……我肚子痛……”丫頭結結巴巴道,“我……憋不住了……”
我暗自罵了一聲,一邊飛快地繞地一滾,閃開眼前一個黑色屍體的攻擊,一邊大聲吼道,“找個地方蹲著去……”
丫頭聞言滿面通紅地跑到白玉棺床後面,揹著人解開了褲子。而要命的是,原本襲擊我的三個黑色屍體,大概見我如同是泥鰍一樣溜滑,難以得手,居然分出一個繞著白玉棺床,向丫頭摸了過去。
“少爺,擋住它!”我大驚,也顧不上手中舉著的手電筒,對著其中一具屍體的頭部狠狠地砸了過去,口中罵道,“別當老子怕了你們……我靠,老子也是快要死的人了,還怕你們不成?”
少爺聞言,轉身就去擋那個追向丫頭的黑色屍體。但他本來就被一個黑色屍體纏住,一時無法脫身,如今顧此失彼,竟然讓背後的黑色屍體一把掐住了脖子,另一個黑色屍體,也已經繞到了白玉棺床後。
“啊……”丫頭憤怒的驚叫聲再次傳來,然後,我聽得有重物倒地的聲音。
我心中暗叫一聲完了,丫頭只怕是遇險了,該死的少爺……可是轉首一看,少爺被一個黑色屍體掐住脖子,連舌頭都伸了出來。我顧不上追趕我的兩個黑色屍體,連滾帶爬地向少爺衝去,口中忍不住大聲驚呼。
我身後的兩具黑色屍體,窮追不捨,腥風撲面而來。
當我趕到少爺身邊的時候,兩具黑色屍體也正從後面撲了上來。我一個矮身,撲倒在地上,就地一滾,我後面緊跟著的黑色屍體同時撞向了抓住少爺的那個黑色屍體。受此重力的一撞,那個黑色屍體一個趔趄。我趁機從少爺的背後一把抓過一支竹箭,狠狠地對著黑色屍體的咽喉刺了過去。
同時,我狠狠地抓向少爺,將他拉了過來,兩人同時倒在了地上。
“咳……咳……”少爺不停地咳嗽。我與他靠得極近,發現在他的脖子上,有著深深的黑色印子,心中不禁有些擔憂——這黑色屍體腥臭無比,不知道有沒有毒,要是真中了屍毒,也是很嚴重的一件事情。
說時遲,那時快,我們倒地不過是短短不到一秒鐘的時間,三具黑色屍體同時對著我們撲了過來。
我與少爺還在地上,躲無處躲,打又打不過。我將眼一閉,心想這次完蛋了。我們沒有被詛咒死,反而死在這裡,不過,劉去的地宮很輝煌,倒也值了……
可是,我等了片刻,卻沒有等到黑色屍體撲下。睜眼一看,只見丫頭全身發抖,顫顫巍巍地站在那裡。而相反的,那三具黑色的屍體,卻全部都倒在地上,開始腐爛,化成黑水。
“怎麼會這樣?”少爺似乎已經回過神來,首先問道。
我眼尖,看到丫頭的手中似乎還抓著什麼東西。我剛才聽得撲通一聲重響,原本以為丫頭已經遇難,如今見到丫頭無恙,心中大喜,急問道:“丫頭,你還好嗎?”
“哇……”我不問還好,一問之下,丫頭“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怎麼了?”少爺見狀,已經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疊連聲地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我這時候已經看清楚丫頭手中抓的是什麼東西,那……那是……我靠,我沒有看錯,那明明就是女人的衛生巾,而且,還是使用過的,上面有著紅色的血汙……
不對,難道說那些黑色屍體居然是被丫頭手中的這個東西放到的?
我滿腹狐疑,從地上爬了起來,轉身看去,剛才還窮兇極惡的黑色屍體,如今已經化成了一灘黑水。而少爺居然不知死活地問:“丫頭,你抓著這個做什麼?”一邊說著,一邊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還順手指了指。
丫頭本來就要發飆,但聞言卻哭得更加傷心起來。
“好了不要哭了!”我被她哭得難受得很,叫道,“不準哭了,不就是衛生巾嗎?有什麼了不起?是女人不都用嗎?”
少爺似乎回過神來,腦子也聰明瞭不少,半天才怔怔地問:“不會吧?老許,剛才那玩意……怕這個?”
“我怎麼知道?”我瞪了少爺一眼,怒道,“我又沒有這個!”
少爺訕訕地笑了笑。在我們的安慰下,丫頭滿面通紅地述說了一下剛才的經過。原來,黑色屍體被我們拉扯住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丫頭吃了不乾淨的東西,還是昨天掉水裡著涼了,肚子說痛就痛,而且,還憋不住地想要拉。
不得已之下,丫頭就躲在棺床後面,開始痛拉起來。可是偏偏那個黑色屍體不識相,居然跑去打擾。
人家丫頭可是大姑娘,光著屁股拉肚子的時候,你說,她會歡迎有人參觀嗎?所以,雖然說黑色屍體已經死了好多年,可是,他如今還維持著人形,而且,還是一個男人,丫頭能夠受得了?眼見著黑色屍體向她抓了過來,她又驚又怒,偏偏身邊還沒有武器,當即抓過換下來的衛生巾,想也不想,就對著黑色屍體打了過去。
說來也真是奇怪,不怕刀槍、兇悍的黑色屍體,居然被丫頭的一張衛生巾直接給弄掛了,倒在地上,很快就開始腐爛。
丫頭嚇得不輕,但也不笨,立刻就想明白了關鍵所在,正好看到我們遇險,想也不想,一提褲子,抓著衛生巾就對著黑色屍體衝了過來,黑色屍體挨著了衛生巾,立馬就都倒下了。
“居然還有這事?”少爺撓著頭道。
丫頭氣得滿面通紅,嘴巴一扁,似乎又要哭。我嘆了口氣道:“我曾經聽得人說起過,這些玩愈都怕穢汙,而且……”
見我打住不說,少爺又好奇地問:“而且什麼?”
我搖頭沒說話說,我曾經聽得人說過,處子月經,常常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功用,原本以為是無稽之談,如今看來只怕真有其事。地上的黑色屍體已經化成了一灘黑水,雖然我們都帶著防毒面具,可是我總感覺那股腐爛的屍體臭味,通過面具傳了進來,說不出的噁心。
但出乎我們的意料,黑色屍體腐爛後,原本鎖住屍體的鐵鏈卻還存在,沾染上了黑色屍體腐爛的黑水後,不但沒有腐蝕,反而顯得黑漆漆的比原先好看了很多。丫頭蹲在地上,看著那些鐵鏈道:“許大哥,你看這些鐵鏈……”
顯然,丫頭也發現了古怪。少爺取出一隻竹箭,對著黑色鐵鏈挑了過去,可是竹箭剛剛挨著黑色鐵鏈,頓時就發出一陣“嗤嗤”聲,快速腐爛起來。嚇得少爺如同握住一條毒蛇,頓時鬆了手,滿臉驚恐道:“好厲害的的屍毒!”
我心中一驚,這些黑色屍體腐爛後居然還如此的厲害,那剛才少爺不是被它們抓住過,豈不危險?
“少爺,你還好不?”我試探著問道。
“我沒事啊?”少爺連連搖頭道。我側著頭看著少爺脖子上的黑色印子,如同是人類的手指,如果不說的話,絕對沒有人會想到那是屍體掐出來的。當然,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我也絕對不會相信這等玄之又玄的東西。
既然少爺脖子上的傷痕沒有擴散,我也暫時放下了心來。正欲再次研究那白玉棺床,猛然,我的耳邊再次傳來一陣“沙沙”聲……我轉身看向丫頭,正好丫頭也一臉驚疑地看著我。
“什麼聲奮?”少爺也聽見了,低聲問我。
我搖頭不語,丫頭低聲問道:“好像是人的腳步聲……”
金碧輝煌的墓室中居然傳來了腳步聲,這怎麼可能?腳步聲代表著活人,常理之下,死人是不會走路的。可是在如此詭異的墓室中,就算再有幾個死人來,我們也不會感覺奇怪,剛才不是已經出現了四個會走路的屍體?
我與丫頭、少爺同時扭動著有點僵硬的腦袋,看向腳步聲的來源處一一說不害怕,那是假話,但是有些情況就算我們不想面對,也避免不了,人類在求生的本能之下,膽氣似乎也大了很多。
我不知道我平時有沒有這等膽氣,可是如今我反而鎮靜了下來。聲音的來源似乎就是剛才我們進來的那道火門,腳步聲很是奇怪,“沙沙”不絕,好像是故意將鞋子摩擦在地上的感覺。
我輕輕拉了一把少爺,低聲道:“找個地方先藏起來,看看是什麼東西!”
少爺也贊同,可是墓室中我們該藏到什麼地方去?丫頭拉了拉我的衣服,用手指了指墓室頂部的橫樑。我心中暗道,不錯啊,真是好主意,一般人的習慣是進入一個空間後,只往左右看上一眼,很少會注意到頭頂上。
剛才我們爬過來的繩子還掛著,少爺二話不說,向我比了比手指,指了指丫頭,又指了指我。我明白他的意思,當即點頭應允。少爺先走過去,抓住繩子,動作敏捷,三下兩下就爬了上去。丫頭的動作就沒這麼快捷了,等到她爬上去,沙沙的腳步聲已經是越來越接近。我沒有時間磨蹭,抓著繩子飛快地爬了上去。
幸好上面的橫樑還算結實,古代人沒有偷工減料的習慣。我們三人一動不動地趴在橫樑上,向下看去——可是,我的耳邊只有腳步聲,卻依然什麼都沒有看到。我心中好奇,猛然想起古代建築中,似乎有一種叫回聲牆的建築。
具體是如何建成的,我並不清楚,可是——這種牆的作用就是,當人在一種極端的靜態中,它會發出某些類似的聲音,如腳步聲、人的低語聲,或者恐怖的喊吼等等,擾人心神。我小時候聽得奶奶說起過,在老家就有那麼一座橋,人半夜走在上面,就會聽見橋底下有人說話,可是到底說什麼,卻又聽不清楚,常常就會有人忍不住向橋下看去,因此失足掉,河中淹死,死得人多了,本來沒什麼古怪也古怪了。
但這樣的建築並不難破除,只要你聽見聲音,裝著沒有聽見就好。比如說那橋,你半夜要是從上面走過,只要不看橋下,就絕對沒有問題,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人忍不住要去看。
當然,那個橋我並沒有走過,我奶奶講這個故事的時候,橋已經塌了很多年了。後來我長大了,也曾經聽過一些朋友說起類似的事情,有些是天然條件下生成的迴音,另有一些,就是建築師故意弄出來的。如果此地的聲看當真如此,那麼,在這等不通氣的古墓中,絕對是高明的建築師搗的鬼。
既然是逮築師搗鬼,那麼,他的本意就絕對不是弄點聲音出來嚇喊人,附近必定有著厲害的機關,好讓我們這些不請自來的朋友們留下來陪著劉去那個老混賬。想想劉去也夠好客的,人家就過來走走,他就這個那個的都弄出來歡迎。
我胡思亂想著,突然心中一動。對啊,剛才那四個黑色屍體出現的地方,多出了一道小門,可是我們剛才進來的時候,並沒有發現那個小門,而且這個墓室是圓形的……那小門是如何來的?我一邊想著,一邊忍不住就向那邊看了過去。
那果真算是一道小門,不過,若是用狗洞形容,也許更貼切一些。人若是佝僂著身體,勉強能夠爬過去,可是想要站直著走動,簡直就是不可能的。我心中有點詫異,剛才的那四個黑色屍體,可都是站著行走的,不像是趴著的啊?
轉念一想,又感覺好笑,我的一切臆想都是來自對於人類的瞭解,可是畢竟這裡是古墓,專程給死人設計的,天知道死人或者喜歡鑽狗洞,不棄歡走人路?我一邊想著,一邊忍不住又向那邊看了看,這一看不禁一股寒氣直衝腦門,全身毛骨悚然。就在那個被我看成是狗洞的入口處,居然趴著一個黑色的影子,看其模樣,似乎就是一個人……
丫頭用手肘撞了我一下,我心不在焉,差點就被她一下撞下墓梁去。手忙腳亂地抓住橫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卻見著丫頭與少爺都是臉色蒼白如土,死死地盯著門口。沙沙的腳步聲還在墓室內迴盪著,我清楚地看到,就是我與少爺剛才進來的那個石門前,又探出一個腦袋……
時間在一秒一秒地過去,一個人影已經漸漸清晰起來,我心中大叫晦氣,難道說,我們竟然撞山了?南爬子好不容易爬了一次,就這麼被人撞破?
憑直覺,我感覺那應該是一個活人,死人怎麼可能爬進來?我下意識地握著丫頭的手,她的手心一片冰冷,溼漉漉的全是汗水,可見也緊張至極。
奇怪的是,他手中並沒有絲毫的照明設備,而且,對於墓室中明顯的光源似乎根本就沒有看到,徑自向護棺河走了過去。我側身看了看丫頭,她全身都在顫抖,顯然也認出了這人是老卞,甚至他身上還穿著那天晚上我們陪他喝酒的時候穿著的那身灰色衣服。
少爺輕輕碰了一下丫頭,丫頭猛然一個激靈。但在這種情況下她卻沒有發作的準備,而是用手衝著我比了比下面。
我點頭,由於大家都趴在橫樑上,自然是行動不便,少爺手中舉著手電簡,直接照向下面的老卞。我心中一驚,少爺實在是太魯莽了,老卞如今的棋樣,顯然很不正常——不,我們三人是親眼看著他死的,而且,正因為他的死,讓我們證實了龍棺詛咒的真實性,同時,又由於他留下的字條,讓我們找到了這裡,可是他怎麼也來了這裡?
如今只有兩個解釋,或者老卞當時沒有死,他是裝死的,與教授一樣,跑來這裡準備盜墓,尋求解除詛咒的法子;或者有人故意將他的屍體運到了這裡……餘下的我已經不敢多想。
少爺的手電簡鎖定了老卞,照在他的頭部。老卞似乎很是討厭光線,舉著手臂擋了一下,然後,也不知道是出於身體的本能還是他還具備其他的直覺,老卞抬起頭來,向我們的藏身之處看了過來——
就在他抬起頭來的瞬間,少爺突然一聲大叫,身子不穩,一頭就栽了下去。而他栽下的地方,正好就是護棺河。我心中大驚,不說那護棺河裡奇怪的觸手,就是下面的老卞,也夠嚇唬人的。少爺這樣掉下去,不摔死也是凶多吉少。
更何況,剛才老卞抬頭向上看的時候,那明明就是一張已經慘白慘白、沒有絲毫人氣的臉,甚至嘴角與鼻子邊已經有了明顯的腐爛痕跡。嘴裡還有著腐臭的黃沙,經過的地面上,更是溼漉漉的一片,也不知道是屍水還是本身腳下就是溼的。
老卞己經死了,可是他如今卻詐屍一樣出現在這裡,我們實在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少爺危險,卻是不容忽略。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猛然間似乎異常清醒,一把抓過繩子,對著少爺就甩了過去,指望著能夠像現代的電視劇裡那樣,捲住少爺將他再次拉上來。可咱畢竟不是在拍電視,繩子在半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形,少爺忙亂中也很配合著想要撈住,但終究沒有成功。
“撲通”一聲,少爺就這麼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直接摔下了護棺河內,濺起了老大的一朵水花。這時候我已經顧不上害怕,抓著繩子就向下跳。丫頭手上帶著塑膠手套,不怕摩擦,順著繩子快速滑了下來。這個時候我們的全部心神都放在少爺身上,至於那個已經死了的老卞,一時倒也沒有空去理會。
就算丫頭在他活著的時候是他的同事,可是既然他已經死了,那可對不起得很,顧不上他了。我手忙腳亂地扯下繩子,對著護棺河就拋了過去,哪裡還顧忌得了什麼,大聲叫道:“少爺,抓住繩子……”
我與丫頭趕到護棺河邊的時候,少爺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一手扯著繩子,大聲叫道:“老許,許爺,趕緊拉我上去……”
整個護棺河內,如今已經是密密麻麻纏繞著一團又一團的觸手。謝天謝地,這些奇怪的觸手不能離開護棺河,要不,我們可還真是危險得緊。奇怪的是,少爺身邊卻一點觸手也沒有,我與丫頭費了老大的勁,心慌神亂地總算將他拉了上來。
少爺顯然嚇得不輕,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半晌才指著護棺河下道:“老許……下面……這個下面……有古怪……”
“什麼古怪?”我雖這樣問,心中卻暗道,就算再怎麼古怪,也沒有老卞與教授出現在這裡更古怪,死人居然以活人的形式再次出現,這可能嗎?
一想到老卞,我心中再次一驚,剛才我與丫頭忙著救少爺,刻意將老卞忽略掉了。如今我慌忙轉過身來,四處尋找老卞的影子,可是身後空空如也,哪裡還有老卞?
“老許……”少爺與丫頭也回過神來,轉過身。我們三人就如同是雷打著一樣,一動也動不了……
愣愣地站了大約有一分鐘,我心中盤旋著一個問題——我也要死了,居然活見鬼了。
當然,在古墓中,活見鬼好像已經不算什麼稀奇的事情。剛才的綠色女屍,還有黑色的帶著鐵鏈的屍體,顯然都不是活人。可畢竟這些都是古屍,我們並不認識,可以將它當成是異物一樣地處理。但老卞與教授不一樣,前不久他們還曾與我們一起喝過酒,甚至是我們親眼看著他們死去,如今卻出現在這裡,實在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橫在心頭。
更離奇的是,老卞出現得古怪,失蹤得就更古怪了。我與丫頭從樑上滑下來救起少爺,前後絕對不超過一分鐘,否則,只怕少爺這時候早就被護棺河底下的怪物給吃了,哪裡還能夠站在這裡害怕?
少爺輕輕地拉了拉我的衣袖,低聲問道:“老許,你說那個老變態的詐屍老卞跑什麼地方去了?”
“我怎麼知道?”我一邊說著,一邊用手電筒四處照了照,墓室不是很大,所以一目瞭然。除非老卞已經出去了,否則,這個墓室內是藏不了人的。
突然丫頭叫了起來,滿瞼驚恐,“你們剛才有沒有見過教授?”
“教授?”我心中一驚。教授的屍體在護棺河內被少爺毛手毛腳地用鐵鉤子鉤上來後,我記得很清楚,當時少爺將鐵鉤子一甩,根本就沒有顧得上教授的遺體,我們就爬上了橫樑,去尋找劉去的棺槨。可是如今我們又往四周看了一遍,哪裡還有教授的屍體?
猛然,我心中一動,想到了剛才在橫樑上的時候,看到後面的那個狗洞門似平趴著一個人影,難道說那就是教授?我一邊想著,一邊就忍不住順著護棺河向那邊走過去。丫頭與少爺也忙跟隨在我身後,我心中猶有些不放心,問道:“少爺,你真的沒有事?”
想想還真是奇怪,那些古怪的黑色屍體以及護棺河內的觸手,怎麼對於少爺都沒有作用,難道說竟然是虛張聲勢?
不,不對!那些黑色屍體是什麼東西我不清楚,可是那些糾纏成一團團的觸手,明明就與沙鎮底下的一模一樣,顯然不是吃素的。可是,他們為什麼不碰少爺?
少爺摸了摸脖子,半天才道:“老許,現在幾點了?”
我搖頭,我怎麼知道現在幾點了?丫頭一臉寒霜,似乎也是想到了什麼,卻一句話也不說,只是跟隨在我身後。片刻,我已經轉過前面,走到剛才那個小洞的門口,然後,一幕讓我噁心的場景就活脫脫地呈現在我們面前。
就在小洞的門口,老卞正趴在教授的屍體上,不停地撕咬著教授的屍體,教授身上的衣服被撕開,胸口露出一個黑黝黝的大洞,紅黃色的腐爛屍水不停地從老卞的嘴角與手指上掉下來。老卞見著我們,兩隻血紅血紅的眼睛掃了一眼,然後,就彷彿是某種動物一樣,“嗖”的一聲,躥進了那個小洞內,剎那間就沒有了影子,只留下教授被撕開的屍體,靜靜地躺在我們面前。
我看著教授那張慘白慘白的臉,以及胸口撕開的傷口,用手電簡照了照。猛然,就在傷口上,我發現了一點異樣,似乎有什麼金屬反光了一下。我當即招呼少爺道:“少爺,你過來看看……”
我叫了一遍,等了片刻少爺一動也不動。我忍不住又道:“少爺……”說話的同時,已經抬起頭來,看向少爺與丫頭。
可是,就在這麼一抬頭之間,我卻遍體生寒。我身邊哪裡還有少爺與丫頭,整個墓室中,已經僅僅只剩下了我一個活人。
“少爺……”我心中大驚。我一個人在這地下古墓中,旁邊還躺著一個死得莫名其妙的教授的屍體,還有老卞,剛剛爬進了那個小洞,如今我也不知道那個小洞到底通往什麼地方,以及老卞為什麼要進入那個小洞。可是,少爺與丫頭卻去了哪裡?
我的背心已經是一片溼漉漉的,盡是冷汗,忙著用手電筒四處照了照。忽然,在護棺河邊,似乎有影子閃了一下。我大著膽子,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老許……別過來……”少爺結結巴巴的聲音從護棺河旁邊傳了過來,我心中一驚,這丫在搞什麼鬼?一聲不響地繞到護棺河的另一面做什麼?他越是讓我不要過去,我越是想要過去看個究竟。
我舉著手電筒,將竹箭抓在手中,全身戒備。可是當我走了過去,卻見到哭笑不得的一幕——少爺背對著丫頭站立著,而丫頭卻蹲在另一邊,墓室內的光線很黯淡,我自然也看不清楚,可是不用看,我也明白,丫頭又鬧肚子了。
我一邊苦笑著一邊轉過身去,謹遵聖人教誨——非禮勿視。搖頭道:“少爺,你與丫頭閃人,也不說一聲,你要知道,這裡可是古墓……”
“我知道!”少爺苦笑,當即將經過說了一遍。剛才我們三人一直走到小洞門口,眼睜睜地看著老卞——或者,現在我們已經不能稱呼他是老卞,而是某種不知名的怪物了,跑進了那個小洞內,而教授的屍體卻被損毀。我聚精會神地盯著教授的屍體,可就在這個時候,少爺發現,丫頭鬼鬼祟祟地向後退了幾步,滿面通紅地向旁邊走去。
少爺擔心丫頭有事,顧不上招呼我,也跟了過來,但沒有想到的是——丫頭再次鬧了肚子,找了個偏僻的地方蹲下就地解決了。少爺不放心丫頭,揹著身子,就在她旁邊守著。
我剛才由於注意力過於集中,並沒有留意到少爺與丫頭的行蹤,導致的結果是虛驚了一場。
“我剛才發現,教授的屍體好像有古怪!”我當即把剛才的發現對少爺說了一遍。
少爺點頭,壓低聲音道:“那個護棺河好像也古怪得很……裡面居然有一個大洞,還有一條長長的鐵鏈,也不知道通向什麼地方。我剛才掉下去,要不是正好抓住了那鐵鏈,只怕如今也與教授一樣了……”說到這裡,少爺也是滿臉的驚懼,心有餘悸。
“丫頭,好了沒有?”我見背後久久沒有聲音,當即就忍不住發聲問道。我不知道別人是如何拉肚子的,但若是我自己拉肚子,總免不了放幾個屁,弄一點響聲出來的,可是我與少爺站在這裡好一會子,卻是什麼聲音都沒有聽到,我們的背後,靜得有點讓人害怕。
我問完後,背後依然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一點聲音都沒有。我心中知道不好,隱隱有種不祥的預兆升了起來,當即忙又道:“丫頭,你怎麼了?”說話之間我已經顧不上避諱,徑自轉過身去——
剛才丫頭蹲著的地上,哪裡還有丫頭的影子?少爺也已經轉過頭來,我們兩人面面相艦,心中都是驚疑不定,一股陰影死死地壓在心頭,非常難受。
少爺用手電筒在剛才丫頭蹲的地方照了照,地上還留著一攤大便,冒著熱氣,奇臭無比,證實著剛才丫頭確實在這裡方便過。可是,這麼短的時間內,丫頭去了哪裡?
“嘔當……”就在我們為丫頭擔心無措的時候,猛然,頭頂上傳來一聲大響,似乎有是重物落在了地上,我與少爺相互對看了一眼,心中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這個墓室中,活人顯然只有我們三個,我與少爺既然都在這裡,那麼,上面弄出動靜的,顯然就是丫頭。
“王丫頭,你搞什麼鬼啊?”少爺大聲叫道。可是上面除了那聲大響過後,居然什麼聲音都沒有。
我心中暗道,完了完了,只怕丫頭也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