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具黑木棺材中的屍體,應該是張家第三十四代中的某一個人。根據墓誌銘上的一些信息判斷,他應該是在清朝中期出生的,名字叫做張勝晴。
關於生平我就不贅述了,核心是這個人的壽命。從墓誌銘的記載來看,這個人活了一百七十多歲。
長壽似乎是這個家族的另外一個特徵。
這個人死於一次火併,當時應該是邊境衝突最激烈的時候,這個人死在了朝鮮一帶,被族人帶回張家古樓安葬。
這個人對於整個家族的貢獻,寫在生平之後,洋洋灑灑,除了各種奇怪的辭藻,裡面提得最多的是兩點:第一點是他的父母,他的父母似乎是相當有功勞的人,所以他有先天的優勢;第二點是“發冢無數,所得眾多,以定朱家江山,獲利頗豐”。
以此二功,葬人樓墓之中。
由此可以推斷出,張家和當時的皇族是有關係的,甚至為當時的皇族做了很多事情。這也可以解釋張家為什麼每逢亂世都能安然度過,將自己的家族延續這麼長時間。
這有點像很多小說中的神秘家族,常年隱居在山中,守著自己的不傳之秘,可以是武功,也可以是兵法,甚至是法術。然後天天有人夜觀天象,發現天下將亂的時候,他們會派幾個人入世倒騰一番,賺取一些既得利益。
好在姓張的人實在很多,每朝都有一些牛逼的張姓人,否則我都肯定要多生聯想。
“我想起了張天師啊,張天師會不會也是張家人?”胖子說道。
“說不準,都是牛逼人。”我道。其實我更在意的,讓我能夠得到很多信息的,是生平中大量的細節。
首先我確定了,張家一直是在中國北方活動。這裡所有的出生地、活動的地方,幾乎全是在中國北方,靠近朝鮮一帶,也就是長白山附近。
那個地方在中國古代其實不屬於中原,更多的是屬於少數民族的控制範圍,張家顯然是混居於外族之中的漢族大家族。要在那種地方生活,可見其勢力有多麼龐大。
其次,我基本能肯定,張家家族裡有很多的分支,比如說這個人所在的分支,叫做“棋盤張”。雖然這些家族都屬於張家本家,但是因為人數太多,便和滿族的八旗一樣形成分支。張家有五個分支。
這個人應該是古樓建成之後才下葬的。此時我又想到了樓下的千手冢,意識到這些手也許不是我想的那樣。會不會是因為在古樓的遷移過程中,上一幢古樓中的屍體太多,無法把棺木運到新的古樓中,所以某些不重要的人就以手代身,入葬其中了?
而且,從字裡行間我可以看出,“棋盤張”這一支在張家是很有地位的一支,原因是“棋盤張”身懷麒麟。現在還看不出這隱喻了什麼,不過,我隱約能猜到關鍵。
看完墓誌銘,胖子就對我努了努眼睛,指了指邊上的黑色大棺,意思是,要不要開了爽一把?
我看了看邊上的棺材。黑木棺是用和古樓一樣的木料做成的,上面上了三層黑漆,顯得莊嚴肅穆。胖子用手抹掉上面的灰塵,由於時間過於久遠,很多地方的黑漆都開裂了,露出了老舊的木色。
我的建築系學生的毛病犯了——我意識到最下面流沙層的另一個作用了。
這裡的地下水系十分豐富,山體內部非常潮溼,對於木結構的古樓有相當厲害的腐蝕作用。我們之前經過的流沙層,是防止水汽上湧的防潮層。我估計地下的流沙不止那麼一層。我們的腳能踩到流沙底下的石板,而石板之下,說不定還有流沙。
我看著棺材,覺得必須打開。雖然不論經歷過多少次,我對於開棺這件事情還是心生恐懼,但是事到如今,難道還能視而不見?
張家是北派傳承,胖子說要以北派之禮待之,我心說,其實是以北派之禮盜之吧。
盜墓北派已經沒落很長時間了。一方面,現在的盜墓賊越來越功利,設備也越來越先進,根本沒有心思去遵守這些繁文縟節;另一方面,北派的規矩使得傳承越來越少,不像南派沒有門第之分,只要你跟我我就教你,一切為了最後的金錢利益。所以南派的技藝不僅沒有斷代,而且一直在延續發展之中。
我問胖子要如何做,胖子用衣服當掃帚,把房間的灰塵聚攏了起來,弄得塵土瀰漫。他一邊咳嗽一邊捧著一捧灰塵到了房間的東南角,插上幾根香菸,剛想點,發現不對,就問我:“天真,你的煙是什麼牌子的?”
“黃鶴樓啊。”我道。
“來,來,換換。”胖子把我的煙要過去,“咱不能讓小哥的祖宗抽我這八塊錢一包的。咱們第一次到訪,不能給小哥丟面子啊。”
說著胖子點上煙,對著牆角拜了拜:“這個……咱們和你們家張起靈是朋友,咱這一次真不是來倒斗的。我們是……我們是……算是來串門的。看完各位長輩,那個……順便給小張補補功課。您也知道,你們家小孩記憶力都不好。那個,小張不知道到哪兒去了,所以我打算問個路,您要是知道,您就什麼也別幹,什麼也別說,您要是不知道,您就保持原樣就行了。此致敬禮,阿彌陀佛,禿驢你竟敢和貧道搶師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