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的兒子唉了一聲,對我道:“說這事我就鬱悶,我家老爹手裡有塊破鐵,一直當寶貝一樣藏著掖著,說是以前從山裡撿來的,是值錢東西,以前一直讓我去縣裡找人問能不能賣掉,我也就當他發神經。不知為什麼前段時間這事被那遠房親戚知道了,他還真找到人來買,出的價錢還不低,結果還真是有病,老爹來了勁了又不賣了,惹得那小子就是不走,一直在這山溝裡貓著整天來勸,給他煩死了。”
我看了看悶油瓶,心中有所觸動,看來那老頭爽約不是因為我們,而是為了避開那遠房侄子。鐵塊?難道那老頭手裡也有我們從悶油瓶床下發現的東西?
阿貴在一邊抽菸笑道:“你就不能偷偷從你老爹那兒摸了去,換了錢不就得了,以後政府來收可一分錢都不給。”
那兒子道:“不是我不想,這老頭賊精,我有一次說要把那東西扔了免得他魔怔,他就把那東西給藏起來了,那時我就找不到了。哎,想想真想抽自己一巴掌,沒想到那塊破鐵真的值錢,要是真能做成這買賣,那是天上掉下的金蛋,我兒子上學的事就不用這麼發愁了。”
我聽著暗自感嘆,表面上看這兒子有點不像話,有點膩歪老人的意思,但是我看得出這家人確實是有困難,這種家務事上我們也不能插嘴。
這時悶油瓶忽然問道:“你父親把東西藏起來,是不是在兩年前?”
他兒子想了想,點頭道:“哎,你怎麼知道?”
我立即明白了悶油瓶的意思,接著道:“你父親肯定是把東西藏到山裡去了,老人心裡不放心,所以隔三差五去看看,這就是你父親反常的原因。”
他一聽,哎了一聲說有道理,阿貴道:“那你老爹對這事還真上了心了,你還是再勸勸吧,要真把它偷了,你老爹非拿槍斃了你不可。”
兒子道:“那是,我老爹那爆脾氣,我也懶得和他吵,實在不成也就算了。就是我那遠方親戚實在是纏人,我怕依他那秉性,這算是擋了他的財路,我們家以後就不得安寧了。”
我們一邊閒聊一邊等著盤馬老爹回來,他兒子對我說了不少盤馬老爹的事情,也讓我對這個老頭有一個瞭解。
盤馬是當地的土著,在這片土地上繁洐了好幾代,是現在碩果僅存的老獵人之一,他們的下一代大部分漢化了,一般只在農閒的時候打打獵,更多時候都出外打工,女孩子也都嫁到外地去了。後來這裡的旅遊業發展起來了,情勢又有了變化。
說起來,盤馬老爹在當地也算是個名人,槍法好,百步穿楊,而且身手利落,爬樹特別厲害。以前逢年過節盤馬都是大紅人,都得靠他打野豬分肉,後來經濟發展了,他年紀也大了,也就慢慢不被人重視,所以開始有點憤世嫉俗,為人又特固執,後來和子女都處不好。
這種老人像是一個經典樣本,我知道的就有不少。我以前的鄰居是個老紅軍,也經常唸叨世風日下,不屑與我們這些不懂事的年輕人為伍。這是典型的和自己過不去。想想自己也是,好像人最大的本事就是折騰自己。
聊著聊著,我們在老頭家裡傻等到下午,老頭還是沒回來。我再怎麼掩飾也無法壓住我的焦慮,一方面怕有什麼節外生枝,一方面是等得太久了。
老爹的兒子很不好意思,對我們說他去找找,不料一去之下也沒回來。我們一直待到傍晚,實在等不下去了。
阿貴很沒面子,嘴裡罵罵咧咧說這兩父子太不像話了,一起走出來,卻正好碰到老爹的兒子急匆匆地路過,後頭還跟著一批人,也沒跟我們打招呼,直往山上去了。
我看到老爹的兒子面容不善,阿貴很納悶,抓住一個人問怎麼回事,那人道:“阿賴家的兒子在山上發現了盤馬老爹的衣服,上面全是血,老爹可能出事了,我們正找人去發現衣服的地方搜山。”
“是在哪兒發現的?”阿貴忙問。
“在水牛頭溝子裡,阿賴家的兒子打獵回來,路過發現的。”
“這麼遠?”阿貴非常驚訝。
我對於這裡的地名一點方位感都沒有,就問道:“是什麼地方?”
“那是周渡山和羊角山前面的山口,要走大半天才到。”阿貴對我們道,“你們先回去,我得去看看。”說著就跟了上去。
我和悶油瓶對看一眼,感覺難以言喻,心說真的被我料中了,這事也出了岔子。
悶油瓶面色沉寂,看不出一絲波瀾,但是腳步卻跟了上去,我快步跟上,心說此事實在蹊蹺,我們有必要去了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