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一直在那邊擦拭著他的那杆衝鋒槍,顯然的是愛不釋手,這個人剛才還萬般的緊張,像是三爺被坑害的良家婦女似得,可是這麼一轉眼,就哼起了小曲兒,看來參與這件事兒的,就他孃的全是怪胎。
我看了一圈,也沒有發現那個抽著哈德門香菸的內應,按理說這個人肯定能認出我來,a那邊一定有交待,更何況隊伍裡有我的詳細資料和照片,看到我來,就算剛抽了一根兒,也要馬上點上讓我知道他的存在,可是竟然沒有,我的心一下又沉到了谷底,像三爺這種老奸巨猾的人,在他的手下當臥底,那絕對是萬般兇險,大龍不就是悄無聲息的失蹤了麼?
不一會兒,潘子的槍傷包紮完畢,被兩個馬仔攙著走了出來,坐在我旁邊,道:“看你的樣子很不自然,其實你根本就不用緊張,這些人都是三爺的死忠,而你又是我的朋友,不會對你不利的。”
“我不緊張,就是你沒發現我們的那個嚮導,大龍忽然消失了?”我問道。
“那個人有問題,三爺就剛告訴我,他的確是在他的那個村子裡停留過,但是沒有交代他說問我們是不是長沙來的朋友那些話,剛才看到三爺的時候,他就已經逃了。”潘子說完,看著我。似乎是看出了什麼?
我強壓心頭的動盪,假裝詫異道:“不會吧?那人還會有問題?看著不像啊。”
潘子轉過頭,不再看我,而是輕聲道:“就算三爺不說,我也知道這件事兒非同小可,見我們就開槍的軍人,還有這次三爺帶來的人馬,幾乎是長沙所有的骨幹,這樣一個抽調,長沙那邊肯定會空虛起來,萬一被有心人給惦記上,生意肯定要大崩盤,看來三爺這一次是破釜沉舟了,這個大龍,我也不瞞你,三爺說了,他可能是你的人,也可能是一號的人,三爺讓你給我交個底兒,他你到底認識不認識。”
我不可能被他這麼給詐出來,假裝生氣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他孃的跟你一起遇見的他,具體什麼事兒你不清楚?”
“其實三爺的意思是,如果是那個宋知命的人,可以饒他一條生路,如果是一號的,他活不了,還有隊伍裡有一個抽哈德門香菸的人,你現在認下他們,三爺可以讓他們走,不然,明年的今天,就可以給他們上墳了。”潘子說完,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好自為之,就回了帳篷。
而我楞在當場,不知所措,如果潘子單單的提起大龍,我還認為他是在詐我的消息,可是這麼多人,竟然能提到那個抽了哈德門香菸的人,這就說明,a的一切部署,其實都在三爺的掌控之中。
同樣暴漏的,也就是我,並且三爺給我來這麼一齣兒,我真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我只要把他們認下來,就放過他們?這是給我面子呢,還是給a面子?印象中那個那種衝鋒槍殺那幾個軍人的時候,他會是這麼好說話的人麼?
這個老狐狸,是要擺什麼套兒要給我鑽麼?
我跟秦培商量了一下,可是說了半天也沒有什麼好的主意,在陰謀詭計方面,我們倆在這幾個人面前,就是幼兒園水平,現在最好的辦法是跟a聯繫一下,可是這深山老林裡面的,我怎麼去跟他聯繫?
最終我還是硬著頭皮走進了三爺的帳篷,不管怎麼說,我都得來,我不可能看著我的隊友們去送死,哪怕我明知道是一個圈套,我還非鑽了不行,換做王胖子那人,絕對一口咬定不認識,明哲保身嗎,可是這事兒我做不來,做了,我都會看不起我自個兒。
三爺在帳篷里正在拿著放大鏡看一個圖紙,看到我進來,點了點頭,道:“潘子都跟你說了?”
我反正也豁出去了,手槍就在我口袋裡,真不行我也是會反抗的,我就抹了一把臉,道:“三爺,我跟您說實話,那個大龍跟你隊伍裡的那人,都是我們老大派來的人,我這麼跟你說吧,我開始真的不知道這事兒,我們老大那邊什麼安排你說我能知道麼?
但是不管怎麼說,我跟您保證,我們幾個,就是被我們老大派來執行任務,絕對沒有害您的意思。“
三爺還在那邊看著地圖,頭都沒抬,輕聲道:“那你想讓我怎麼辦?我這人不喜歡別人騙我。”
我壯著膽子,手裡握著槍,道:“他們沒害你,跟著你參與到這件事兒中來,是任務,您發現了可以,讓他們走,沒必要取他們性命。”
三爺放下放大鏡,道:“放他們走?誰給你這麼大的面子?我剛乾了什麼,他們都看的到,我他媽不是再倒鬥兒,我殺人了!我憑什麼認為他們不會害我?”
我苦笑道,三爺,您這麼大人物,真到了這層面兒上,還會害怕這個?
他道:“怕,現在不是老幾十年前,兵荒馬亂的,死人跟牲口一樣,你是知道我辛辛苦苦是為了什麼,不死在衰老上,而死在犯罪上,我冤不冤?”
——其實三爺的話,讓我全身冰冷,我甚至想衝出帳篷去,他的話已經非常明白了,他剛才是殺人了,這是犯罪,雖然這麼說非常的扯淡,但是殺人的確是死罪,還是軍人,可是我開始壓根兒就沒往這方面去想,甚至從來不認為人到了他這個層次,還會懼怕犯罪,可是人就給我這個我無法反駁的理由,如果這是真的的話,我跟秦培作為目擊者,會有什麼下場可想而知。
這他孃的都叫什麼事兒!我真是火大,別說三爺了,就算我這個身份,真幹掉一個人,只要給出理由,那都不叫事兒,我們這些人,說白了,已經超脫了普通百姓那個層面。
我抓住了槍,準備拼死一搏,為了隊友,也為了我跟秦培。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挾持三爺,然後全身而退。——其實有些事兒我可以想的明白,三爺這個人,在長沙是一個梟雄,可是他要做的事兒,是跟一個很高層面的人博弈,如果那個人真的要鐵了心的整他,我是軍隊出身,知道這種地方的黑惡勢力,你在長沙再怎麼叼炸天,我都可以用暴力碾壓你,你再厲害,斗的過軍隊?
所以我猜測的到,正如莫言當時跟我說的話,想要跟這個層面的博弈,就要增加自己的籌碼,必須掌握到他們忌憚的力量,然後才能與他們平等的對話。三爺的手中,肯定有自己的王牌,最起碼是掌握了那個他口中一號首長都忌憚的力量,所以他才能一直上躥下跳的,不然早他孃的被消失了,還讓你過來跟我搗亂?
所以他所謂的,怕殺人的事兒被出賣,那真是可笑至極的一個理由,他到底想要什麼?
我再掏出槍拼死一搏之前,沉著氣,問了一句:“三爺,您說,想要什麼。都是明白人,那麼說話,沒必要。”
他把人後仰起來,伸了一個懶腰,道:“我要是你,就把槍收起來,沒意思,別說你打不打的死我,就算我死了,你也走不掉,何必呢?——三兩小友,我看你非常投機,這樣子,他們兩個,我可以放走,我有一個條件。”
我說行,您說。
他對我笑著說道:”我需要你欠我一個人情。“
“啥?“我楞了一下,”三爺您沒開玩笑?“我道,整了半天,我他媽的褲子都脫了,你給我說這個?
三爺用手指敲擊著桌子,道:“你不用奇怪,我其實跟潘子打了一個賭,他說你會來認下他們,我說不會,結果我輸了,潘子剛才勸我收手,他說他不是怕了,跟了我這麼多年,他就沒怕過什麼,但是這兩次行動,是跟軍隊對峙,甚至現在直接起了衝突,在長沙做一個土皇帝就可以了,他認為我是在找死。他是擔心我出事兒,我明白,可是你應該是知道我要做什麼的人。
我本身並比喜歡說這麼多的話,真的,瞭解我的人都知道我並不是一個擅長語言的人,可是我就是喜歡你跟說這麼多,為什麼呢?我也不知道,或許是因為你跟我那個不成器的大侄子一樣,都有著很可笑的善良,對,就是善良。
從捲進這個事情開始,剛開始我認為我自己很厲害,拼了命的折騰,我認為長生不老,我家裡那個外號叫吳老狗的老爹也會支持我,畢竟他年紀大了,誰不怕死?但是我差點把整個吳家拉著我陪葬。
這件事,我涉入的越深,就越害怕,可是卻像是一個無限的循環,所以我不得不強大,只有這樣我才能保全自己。
我那個大侄子,一直對我非常好奇,年少的心都崇拜英雄,或許我算不上是個英雄,但是在他心裡,絕對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但是我並不想他捲進這件事兒,可是有些事兒,真的不是我說不想就可以。
我身上的事兒,在這裡要有一個終結,你應該明白我在作對的那一方有多麼的可怕,我是在玩火。他不動我,是因為我掌握了一個大的秘密。很抱歉,這個秘密我現在並不能告訴你,也許你到最後都不會明白。
在這裡之後,我之後的征程,我會一個人走下去,不管是毀滅還是重生。之後我只是我個人,吳家跟我,就不再有任何關係。
潘子這一幫子兄弟,跟了我很久,他是一個磊落的人,跟著我走了不少彎路,我侄子,我也不希望他能完全接受我的攤子,倒鬥兒,本就不是一個可以長遠的活兒,你都說過這是損陰德的勾當,所以我們家第三代,就這一課獨苗,我想著在我走後,我需要一個人護他們周全。“
三爺幽幽的說完,然後看著我,這個一直威嚴而偉岸的人,似乎在此時,有些佝僂。
我道:“所以你這事兒賣我一個人情,想著讓我在您走後,護你的這些馬仔和侄子,包括長沙吳家周全?“
三爺點了點頭,給我一把鑰匙,道:“你去過我長沙的那個點,保險櫃裡,是別人拼搏幾輩子都拼不來的東西,賣你這個人情,我知道強人所難了,可是你應該理解我,我一人千刀萬剮都沒關係,他們不行。“
我沒有去接那把鑰匙,雖然我心裡也有點觸動,還是道:“三爺,對不住您,我可能無法完成你的囑託,您是不是太看的起我了,別人不知道,您還不懂,我其實就是一個小角色?我自己都自身難保。這事兒您應該找我們頭兒。“
三爺眯著眼,道:“宋知命?他跟我一樣,活的太累,我認識很多人,其實你應該明白的,我暗中也有聯繫很多非常厲害的人,不然不可能好端端的活到現在,他們可以給我很多承諾,但是我不相信,還是那句話,你跟我大侄子是一種人,死心眼兒到可愛,有我們這些人看起來非常滑稽的正義感,但是誰才是聰明人?我,宋知命都不是,我們算計來算計去的,都把自己算計了進去,算計的沒有一個人可以相信,真到了這個時候,我甚至還羨慕像你們這樣活著,起碼這一次,換做我是你,不會認賬,我會說我不認識那兩個人,讓他們去死,可是你會,潘子看人,一向比我要準。
你也不用為難,真的到我需要你還這個人情的時候,我不需要你一定做到什麼,盡力而為,可以嘛?“
我最終還是接過了鑰匙,三爺說的我沒有理由拒絕,而且我絲毫不否認如果我拒絕的話,他能做出什麼事兒,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人情而已,還有著他留給我的寶藏,這是一個穩賺不賠的買賣,可是我的心裡卻沒有絲毫的放鬆,我在走出帳篷之後就一直問我自己。
如果哪一天潘子,包括三叔的侄子,真的遇到了什麼巨大的危險找到了我,我會幫忙嘛?
答案,竟然連我自己都回答不出來。
我之後沒有見過大龍跟那個抽哈德門香菸的隊友,他們可能已經被三爺送了出去,到了這裡,我徹底的跟a失去了聯繫,甚至我都不知道,a派大龍來和那個人來的目的是什麼,我只能跟這些盜墓賊為伍,而我在開始的茫然之後,逐漸的調整了心態。——其實拋卻這個任務本身的謎團與算計之後,它對我這個人,還是有著巨大的吸引力。
真相,我現在也迫切的知道。三爺他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個古樓裡到底有什麼秘密。——所以我選擇了留下來,要知道,我在這時候,其實是可以選擇離開的。
我也終於搞明白了所有的事兒,當初過來的人,我跟潘子秦培神秘小哥兒一組,三爺大奎和王胖子一組,然後,真正的核心力量是在我們身後的三叔的侄子,胖子叫他“小天真。“他帶著三爺在長沙的主要力量,在暗處支援著三叔,來到了這裡。
我對三爺口中的那個跟我一樣善良到可笑的大侄子非常好奇,卻一直沒有見到,我問潘子,他說小天真帶著人去周圍踩點,古樓之中的防衛固若金湯,我們正面攻進去完全沒有可能。
我還問了一下那個神秘小哥兒的下落,潘子聳了聳肩肩膀道,三爺都不知道,但是你放心,他不會有事兒,他本身就是神出鬼沒的,說不定哪天,就忽然站到我們身邊了。
一天後,三爺帶著我們,繞了很遠,一路上行的小心翼翼的,終於來到了那個傳說中的溝子嶺,我們站在一處山坡上,把身子埋在荒草中,我看到了那個神秘異常的秦嶺古樓。
這是一個木製結構,建築的主體顯的非常殘破,上面長滿了青苔,而在古樓前,三步一亭五步一崗,儼然一個守備森嚴的軍事堡壘。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因為古樓是黑色的建築顏色很冷,現在是在大白天,我看著古樓,卻有一種異常陰森冰冷的感覺,總感覺這就是一個建造在地上的巨大墳墓。
三叔趴在草叢裡指揮道:”應該看的出來,我們這點人,衝進去瞬間就會被打成馬蜂窩,所以不能正面衝入,而今唯一的辦法,就是挖地道,必須通過一個點,然後直接把盜洞打到這個古樓裡面去。“
王胖子叫道:“我的天,三爺,這就是您跟我說的,又一個油鬥兒?裡面夠我胖子吃喝三輩子的寶貝?”
三爺瞪他道,也不知道他孃的是誰,一聽說我有行動,死乞白賴的跟著要來,我告訴你王胖子,想滾蛋現在就走,我不攔你。
胖子馬上轉一笑臉,說不清的奸詐,道,我胖爺什麼時候說過要走?賊不拉空的道理你不懂?但是三爺,您老給我透個底兒,這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值得您這麼拼命?
三爺道你別他孃的跟我那麼多廢話,這次回了長沙,我虧不了你,你不是一直想要我那副白玉麒麟,送你了。
我們再看完之後,再一次輾轉回了營地,三爺是倒鬥兒的,那裡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可能就防著地道呢,更何況從這裡到咕嚕這麼遠的距離,真要挖盜洞進去,這得多麼大的工程?這一切,都得等三叔的大侄子回來之後才能執行。
過了一天,有一個人打開了帳篷,對三爺道:“三叔,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