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打斷我的思路,道:說到現在,其實很多東西,已經不需要明說了,你們父親在得到我家先祖手稿之後,或許察覺到了什麼,我看他當時的神態等等都非常的凝重,甚至到了害怕的程度。
所以他在村子裡的四樽鎮河印裡留下了東西,他的目的,可能就是為了指引你們。但是他在臨走的時候勸過我,讓我別再守著這個墓,有些東西牽扯的太多,已經不能控制,這是一個局,一個死局,解開死,不解開亦是死。
現在墓終於是被你們破掉了,我也算是放下了心的羈絆,但是作為長輩奉勸你們幾句,如果可以的話,還是不要再涉足進去。那個層面,遠遠不是我們能夠接觸的。那可是當年你老爹隊伍裡那個姓張的老頭都畏懼的驚天大局。這個局,牽扯到了我家的先祖,青田劉伯溫,甚至於你們老趙家的那位,已經謀劃了千年。
我問他,那你為什麼還要堅持著?
他好像陷入了短暫的僵持,失神過後,反問我:你又在堅持什麼?
是啊,我在堅持什麼?對父親的親情?還是純粹對父親當年拋棄妻子去做的事兒的好奇?還是在經歷了這個地下墓之後,對整件事情的撲朔迷離的好奇?
最終,黑袍人沒有回答我,我也沒能回答他。
直到後來我才明白,我的問題,牽扯到這個局的每一個人,都無法給出答案。
黑袍人的事情暫時到一個段落,我們在這次雨林山墓之也算是有驚無險,除了我受了傷外還沒有其他人掛掉,這已經相當不錯,要知道里面遇到的東西可是尋常盜墓賊傾其一生都無法見到的。
可能是一開始黑袍人吸引了我太多的注意力,我甚至沒有過分的去懷疑這個道士,而現在我忽然對這個道士好奇了起來,因為他的氣質非常的出塵,像極了各種志怪小說的仙人,他身邊跟的那條狗,非常懶,我見到它的大多數時候,它都在睡覺,只是偶爾的睜開它土黃色的眼睛,懶洋洋的看我一眼。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其他,我竟然在一條狗的眼看到了一絲二哥的感覺,那是一份看破紅塵般的慵懶。
所以我一下子就對這個道士格外的好奇了起來,這個道士的身份顯然相當牛叉,我本以為像他這種神仙人物是不屑於搭理我這種凡夫俗子,可是後來卻發現他沒什麼架子,甚至還送了我兩本道家視作不傳之秘的孤本,一本是房秘術,另外一本竟然是修煉人體金丹,學問到用時方恨少,我是多麼渴望修行,卻發現我根本就看不懂書晦澀難懂的字。
而我對道士最大的好奇,卻是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起初我當是大墓衝出來的屍體引起了道協的重視,瞭解之後,卻發現其實這個道士,是二哥的一個朋友。
是二哥在來我家之前的朋友,我當時就恍然大悟,真他孃的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二哥這樣謎一般的男人,也就只有跟這種老神仙為伍了。雨林山這邊出了事兒之後,二哥似乎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可控,所以找來了道士尋求幫助。
但是目前的結果來看,道士似乎知道點什麼,也似乎什麼都不知道,你跟他吹牛打屁他可以,扯淡他也行,但是不管我怎麼問,他都不會說出我想知道的東西,這一點倒是跟二哥一個德行。
就這樣過了幾天,我發現以我的智商也無法從他們倆妖怪口掏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乾脆放棄了套話,雨林山這邊之後的事情處理的非常繁瑣,在這裡也不用特別的去交待,道士似乎是個不錯的人,他通過關係,黑衣人也不是什麼大罪不可饒恕,就此揭過不再追究盜屍之罪還他平靜的生活。
我在跟道士分別的時候,特別的要了一張他的名片,名片非常的普通,但是卻跟大哥的那張不同,上面沒寫什麼道協啊什麼的職稱,只有一個名字,沒有電話,沒有地址,我看到之後就想笑,這他孃的也叫名片?
看到名字的時候,我更是捧腹大笑,因為這個名字竟然跟歷史上一個遺臭萬年的人一樣,那就是敦煌的王道士,王圓籙。
因為幾天下來我跟他已經非常熟悉了,就笑著道:仙人,你這名字也太沒有仙家風範了,竟然跟一個遺臭萬年的人同名?
他笑著道:不是同名,我就是他。
我一愣,隨即笑道:仙人你真幽默。
他對我笑了笑,上了軍車,悍馬揚起一陣塵土遠去,卻把我搞的一愣一愣的,問身邊的二哥道:他難道真的是?
二哥白了我一眼,道:鬼才知道,我對他不怎麼了解,只是知道,這個人,似乎對我們老爹他們一行人,有著強烈的好奇心。
這邊的事情暫時就告一段落,我們回到了洛陽,我父親的那件事兒,似乎在我們去了一趟雨林山之後並沒有太大的進展,大哥二哥依舊忙家裡的生意,而我,再次做回了二世祖。
也就是這一天,我忽然接到順豐的電話,說是有我的一封郵件,我簽收之後,打開,發現裡面有一個信封。
首先這個信封就已經很拉風了,因為它竟然是現在市面上非常少見的黃色牛皮紙信封,信封上寫了一串字:河南省洛陽市十八里鋪趙家古董行趙三兩收。
我視線往下面一拉,頓時就是一個哆嗦,他姥姥的,寄件人竟然是我老爹趙建國!
我腦袋懵了一下,點上跟煙哆嗦著打量著信封上的字體,因為我是做古董生意的,對字體非常敏感,我之前在思念老爹的時候也曾經看過他以前的筆記什麼的,所以我基本上可以確認,這信封上的字兒,就是出自我老爹趙建國本人!
我打開了信封,裡面滑落出來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上,是一尊彩繪的佛,我非常熟悉,因為我在不久前就曾經在雨林山下的小村子裡見到過這個佛的臨摹本,那一個歪歪扭扭的佛畫,畫畫的人技術很差,看不出什麼特色,但是現在一看到本尊,竟然給我非常奇怪的感覺。
照片裡的佛,是地藏王,他給我的感覺是眼神非常的冷酷,並不像是佛家的那份親和。
這個地藏王拈花笑眾生像,他的眼睛。非要用字來形容的話。
妖豔,狐媚,詭異,揪心?
我想遍腦海的詞彙,都無法明確的去表達出來。
在一張地藏王的臉上。
長了一雙女子的眼睛。
他是在笑眾生,卻是在冷笑。
現在我一個人在店鋪裡,看到這麼一張佛的照片,我竟然非常的害怕,因為這眼神實在是太過詭異了一點,我站起身,給大哥二哥分別打了個電話道:度到我店裡來,我收到了老爹的來信。
他們倆來的非常快,我把佛的照片交給他們看,全部看的一頭霧水,我們三兄弟嘗試換了無數個思維去打量這張照片,是地圖?可是完全沒有紋路,其隱藏有小字?放大鏡都找不出所以然,無字天書?折射太陽光去看?都沒有用,這就是一張普通的照片,僅此而已。
一張除了眼睛,其他全部正常的一張照片。
我看也琢磨不出個什麼東西出來,跟大哥打了個眼神,他跑過去關上店門,回頭我們倆就氣勢洶洶的站在我二哥面前。因為我們倆一致認為,在這件事兒上,二哥絕對知道很多,他不可能不知道這張照片的秘密。
他抬頭看了我們一眼,低頭繼續研究那張佛畫。
這廝根本就沒想要給我們一個解釋!
我喂了一聲,他才抬起頭,問“幹嘛?”那語氣極其欠扁,我當下也忘記了他是我平時最崇拜的二哥,叫囂道:“幹嘛?!你問我幹嘛?難道你不應該把事情去解釋一下嘛?!”
他反問:“我為什麼要給你們解釋?”說完,他似乎也感覺到自己語氣不妥,接著道:其實我知道的,跟那個道士一樣多。
我徹底的火了,對著他吼“這次你休想三言兩語就把我們糊弄過去!更別說什麼不能把我們拉下水牽扯下來的話,死就***死吧,要死一起死,誰怕過,可是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子讓我比死還難受,進墓裡先是差點被猴子給當桃子吃了,然後又差點死在血粽子手裡,現在竟然對這件事情還是一無所知,老爹寫信過來求救,難道就你著急麼?我知道我沒用,但是大哥呢?大哥總有用吧?你為什麼把所有的事都瞞著我們?”
二哥看著我,然後閉上眼睛。
等他再睜開的時候,卻發現他滿眼通紅。他說:三兒,有些事情我真不能說,真的,別逼我。
那一刻,我心疼,真心疼,我在怪他知道東西隱瞞,可是又何嘗不是他想一個人獨抗?能把他那樣性格的人逼的眼睛通紅,他又承受了什麼?
我想要知道,憋的瘋狂,可是看著自己兄弟想要知道,卻不能說,憋的更難受。我不知道,我是否該逼他。
我忽然想起來他在墓裡曾經交給我一個帶血的盒子,我在醫院醒來之後,大哥告訴我黑盒子已經被二哥拿走,我就問他道:當時你給我的那個黑盒子,裡面是什麼東西?這個說得說不得?
他點頭,道,那是一把鑰匙。其他的依舊不能說。
頓了下,他接著說。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寧願什麼都不知道,知道的越多,就越害怕。若果父親沒有來這麼一封信的話,我甚至以為很多事都被人忘卻。我可以就這樣安靜的做你們二哥,安靜的生活下去,安靜的照顧你們。”
他指了指信封上的郵戳,道:你仔細看這個就明白了。
我悶氣拿著信封一看,滿臉震驚,因為郵戳上的地址是1980年五月十三日!
現在是2000年,也就是說這封信,竟然在路上整整跑了二十年,用的竟然還是時下跑的最快的順豐快遞!
我抓著頭髮道:這他孃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他們從來沒有放棄過這件事。”
這是那天二哥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沒想到的是,他和大哥一起把我陰了,第二天,他們倆失蹤了。我整個人彷彿陷入了無端的渾噩,鋪子開著,或許跟沒開沒什麼鳥樣,因為我什麼也不懂,我知道我混蛋我二世祖我紈絝,可是在失去他們倆之後,我才知道我竟然不堪到這種地步。
我他孃的除了花錢什麼都不會。
於是我就想,我這麼一個廢物,所以他們才會丟下我一個人繼續,因為我是個廢物。廢物就要做廢物的事,我趙三兩幫不上你們的忙,拖你們的後腿了我不攙和了還不行麼?我去找俄羅斯大洋馬,賭錢,糾結一幫朋友去醉生夢死,往死裡喝。
可是喝醉了,我卻發現比我清醒的時候更難受。
我就是賤,閒著吃飽了撐著。
你越是說不能讓我攙和,我越是想。
這件事就像是一個婊子,把我撩撥的欲仙欲死,可是忽然一腳把我推開,彷彿一切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父親他們到底發現了什麼?二哥他們到底去了哪?這其到底摻雜了什麼讓他們一群人全部都如此的忌諱?
我要查,你們丟下我,我也要查。可是我一個人不夠,我能找誰?
張凱旋?我感覺他跟我一樣,雖然身手不錯,可是也絕對不能幫到我什麼?朱開華?他只是一個局外人,我拿什麼說動他來幫我?五叔?這個老頭子不用想,人老成精的東西靠我這點閱歷根本就駕馭不了?我那幫酒肉朋友,那更是扯淡。
天下漆黑,竟然只剩下我一人。就這樣渾渾噩噩的睡下去。
我夢到那個老子天下第一的男人臨走的時候抱著我狠狠的親那一口,滿臉的胡茬刺的我生疼。
我夢到那個任他跌宕起伏我自八風不動穩若磐石的男人紅著眼睛說,三兒,不要陷進來了,我不想我們家四個男人全栽進來。
我夢到那個黑熊一樣的男人拿槍頂著張凱旋的腦袋罵道,你敢拿槍指著我弟弟,老子先開了你的瓢,你信也不信?
我驚醒了,滿臉淚痕。
我發現,我真的想他們了,真想。
我想起二哥的話:“我可以安靜的做你們二哥,安靜的生活下去,安靜的照顧你們。”
安靜的生活,我也好想。
可是樹欲靜,是否風就止?
我決定,自己招兵買馬,我要在趙家屯兒,這個盜墓賊窩裡,倒一個鬥兒,那個李忠志的另外一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