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蓁蓁修理完偉哥時,已經是日落西山了。不過也沒所謂,反正去早了也沒見能找到人。我們帶上了宋玉風的骨灰前來,準備歸還給他的家屬。當宋芷瑤看見父親的骨灰時,激動得說不出話,眼淚就如泉水般源源不斷地湧出來,良久才擠出一句話:“爸,你終於回家了!”
雖然因為取回父親的骨灰而百感交集,但芷瑤並沒有太過失儀,起碼她在痛哭過後便意識到我們還在門外站著。她抹去臉上的淚水向我們表示歉意,請我們到客廳裡坐,熱情地為我們奉上茶水糕點。她讓我們稍坐一會,拿起電話致電母親,告知取得父親骨灰的消息,三言兩語間淚水又再落下。與母親通完電話後,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能恢復平靜,但臉上表情仍然十分複雜,悲傷與喜悅交織在一起,良久才想起向我們道謝。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舉手之勞而已。”我笑了笑又說:“不過,你要是我答謝我們,那就跟我們說的咪呀的事吧,我們對它很感興趣。”
她似乎對我要求感到十分詫異,愣了好一會兒才說:“可以啊,我先叫咪呀出來。”接著她就叫幾聲,詭異的黑貓就從房間裡慵懶地走出來了。
我本以為咪呀又會像上次那樣,爬到芷瑤懷中睡覺。可是,它抬起頭看了我們一眼後,竟然爬到我的身上。而且與它的眼神接觸時,我的腦海中彷彿出現一把頑皮的聲音:“上次玩得很開心吧,要不要再來一次?”我不由渾身哆嗦了一下。
“咪呀好像很喜歡你呢!它只喜歡讓女生抱,除了爸爸之外,沒讓別的男生抱過。”芷瑤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咪呀是公的吧!跟這色鬼是一路貨色。”蓁蓁不屑地看著我跟咪呀。
我沒有理會她,輕輕地撫摸著咪呀的毛髮,讓它在我懷中安睡,然後跟芷瑤說:“能跟我們說一下咪呀的來歷嗎?”
芷瑤面露不解之色,大概是猜不到我們為何會對咪呀感興趣。不過,我們為她帶回了父親的骨灰,可以說是有恩於她,所以她還是很樂意告訴我們有關咪呀的事情――
咪呀是隻自來貓,或者應該說它是跟著爸爸回來的。
應該是三、四年之前吧,我記得當時是冬天,還下著小雨,天氣非常寒冷。那天爸爸下班回來,我給他開門時發現有一隻瘦只剩下骨架的黑貓跟在他身後,就問他怎麼帶了一隻貓回來。因為我很小的時候被貓咬過,所以有點害怕它。爸爸回頭一看,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皺著眉頭跟它說:“你怎麼跟著我回來了,我真的不能養你,你會把我女兒嚇壞的。”
隨後,爸爸告訴我,這隻黑貓是他回來的時候在路上遇到的。它當時似乎是餓得沒有力氣,弱小的軀體在寒風中不住地顫抖,就連想站起來也很吃力。好不容易站起來了,但沒走幾步就被風吹倒了。它就這樣在寒風中不斷地跌倒、站起、再跌倒,似乎是想走到十來米遠的垃圾桶裡找東西吃。
垃圾桶裡面有不少破玻璃瓶之類的東西,它鑽進去可能還沒找到吃的,就已經弄得渾身傷痕。而且看它的虛弱無力的樣子,也不見得能走到垃圾桶那裡,或許下次跌倒之後,它就再也沒能爬起來。爸爸覺得它很可憐,就到路邊的便利店裡買了一盒溫熱的牛奶,跟店員借來剪刀把盒子剪開放在它面前。
它雖然餓得快要死了,但當爸爸把牛奶放在它面前時它卻不敢吃,可最終還是忍不住舔了一下,接著就放開肚皮大口大口地喝起來。爸爸說他當時還真是嚇了一跳,因為這隻貓咪竟然沒一會兒就把整盒牛奶喝得一乾二淨。
它喝完牛奶後,情況要比之前好多了。爸爸覺得稍微安心,輕輕摸了一下它的腦袋後就打算離開。可是,它有點力量後就圍著爸爸打轉,爸爸說當時好像覺得它是想自己帶它回家。不過爸爸知道我害怕貓,所以就不敢帶它回家,狠心地一路跑回來。誰知道最後還是讓它跟著回來了。
爸爸看著這隻瘦弱的小貓咪,於心不忍般跟我說:“瑤瑤啊,你要是不喜歡它,我現在就把它趕走好了。”
我本來最不喜歡的就是貓,可是當我看著它那雙不同顏色的眼睛後,忽然又覺得它跟別的貓不一樣,不但沒讓我覺得討厭,反而還有點喜歡它。而且爸爸說它很可憐,都瘦成這樣子了,要是我們不管它,它很可能會餓死。所以,最後我就讓爸爸收養它,並且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咪呀”。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幫它取個這樣的名字,只是想幫它取名時,腦海裡就出現了這個名字。
在之後的日子裡,咪呀為我們家帶來了不少快樂,它似乎能聽懂我們的話,也經常會逗我們開心。不過,自從爸爸出事之後,它就變得像現在這樣,經常都無精打采的。開始時我還以為它生病了,但是後來又覺得不是,每當我為此而感到擔憂時,它就會突然精神起來。尤其是在晚上,它經常會跟我玩到很晚,有時候玩到我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原來,咪呀是宋玉風“撿”回來的,怪不得它會咬住黃兆他們不放,在這一年間夜夜在夢境中折磨他們。它之所以變得無精打采,大概是因為晚上“玩”得太開心、太累的緣故吧!可是,貴為“神獸”的它,為何會淪落到連翻垃圾桶的力氣也沒有呢?直到離開的時候,我還沒弄清楚這個問題。
回到家裡,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電腦的攝像頭拆下來,然後就躺在床上準備好好地睡上一覺。這案子總算能畫上句號了,雖然高衛雄是被咪呀弄死的,不過總不能以謀殺罪去逮捕一隻“貓”吧!報告的事就用小娜那套說法矇混過關好了。昨晚沒睡好,現在我可要好睡個夠。然而,我這點小小的願望,終究也沒有實現……
半夜裡,我突然感到一陣寒意,身體顫抖了一下就醒來了醒來後就覺得好像有人坐在床邊,睜眼一看嚇了一大跳,還真的有人坐在床頭,而且這人是宋玉風。我想自己肯定是在做夢了,於是就使勁地拍自己的臉,想讓自己醒過來。
“拍腫了也沒用,沒有外力的影響,你是不會醒的。”宋玉風露出讓我感到毛骨悚然的微笑。
我怯弱的問道:“你是咪呀嗎?”它笑著點了下頭。我又問:“你有話要跟我說?”它再次點頭。我再問:“你能不能變回原來的樣子啊?”
這回它搖搖頭:“不行!我天天都在做貓,你就不能讓我在夢中做一回人?”
“那你能不能變成其他人的樣子啊?跟個死人說話,會讓我覺得很不舒服的。”雖然知道這只是個夢,但我可不想跟死人聊天。尤其想起它昨晚把我折磨得生不如死,我的頭皮都發麻了。
“這倒可以。”
我的雙眼突然變得模糊不清,再次看清眼前影像時卻發現它已經變成了蓁蓁,而且還是穿著性感的蓁蓁。我皺了下眉頭,苦笑說:“能不能換成別人啊,我怕這個夢很快就會變成春夢了。”
它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你大可放心,就像你搭檔說的那樣,我是公的。要是你獸性大發,我大不了就把你閹掉!你可別以為這只是做夢而已,如果我在夢中把你閹了,你醒來後是會陽萎的,到時候就算是神醫也幫不了你……”它說著竟然爬到我身上,輕撫我的敏感部位。
長生天啊!這不就存心想害我嗎?雖然我知道它只是公貓,但它現在可是蓁蓁的外表啊!而且還穿著沒有幾片布的衣服,平時的蓁蓁那會穿這麼風騷。此情此景又叫我如何不動心呢?
幸好,它只玩了一會就玩膩,把樣子變成了宋芷瑤。這回我才能跟它正經地說話:“你找我有什麼事?”
它搔著頭露出一副難為情的樣子:“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就是覺得無聊想跟你玩一會。”
我連忙擺手搖頭:“不不不,我可不想跟你那些可怕的虐待遊戲。”
“你別這樣嘛,只是玩一會就好了。”它竟然像個小女孩似的向我撒嬌,還往我懷裡鑽。
“不行,不行,你要是又玩過頭了,像高衛雄那樣把我弄死怎麼辦?”我身邊可沒人能把我叫醒。
“就玩一會。”它頑皮地說著,突然往我手臂咬一口。長生天啊,雖然是在做夢,但痛感可是實實在在的。
她咬我後就不再鬧了,於是我便問它為何誰也不選,偏偏要來欺負我。它笑著說出一個讓我吐血的答案:“你好欺負嘛!”接著又說:“我現在一個玩具也沒有,只好來找你玩了。”
它昨晚說自己本來有三個玩具,我想它是指高衛雄、黃兆及趙松,高黃二人雖然已經死了,但趙松還活著,所以我就問它怎麼不去找趙松。它頗為無奈地回答:“以為我是神獸就真的那麼神啊!我在夢中是天下無敵,但在現實中只不過只是貓而已。我要是溜到看守所找他,不被人抓去燉成龍虎鳳才怪,現在喜歡吃貓的人可多著。”
(龍虎鳳是一種粵式老火湯,以蛇、貓、雞為原料,用慢火燉上一天一夜後才可食用。在物資短缺的年代較為盛行,現在則比較鮮見。有人認為此湯能大補元氣,最適合大病初癒的人食用。據說,此湯十分提神,人喝過後至少兩天合不上眼。)
“那你也不能找我當冤大頭啊!我又不是大奸大惡的人。”我稍有不悅。
“如果你是壞蛋,我還用得跟你說這麼多,還不一上來就把你整得死去活來。”它說舔了幾下自己的手又說:“其實我已經打算暫時不玩了,想多花點時間陪芷瑤,今晚只是過來跟你說一句謝謝!自從老宋死了之後,芷瑤就再也沒有真正笑過,現在你把老宋的骨灰找回來,總算能讓她展露歡顏。”
“那是我應該做的,用不著謝我,你以後別來擾我清夢就行了。”我還有點後怕。不過,我雖然不想見它,但有些事情我還是想知道的,於是便有問它:“宋玉風把你帶回家之前,你怎麼弄得那麼落泊啊?”
它無奈地嘆了口氣:“唉,還是那一句,在夢中我的確是無所不能,但在現實中我跟普通的貓沒什麼兩樣。而且我跟我的同族都有一個不好的脾性,就是隻吃善良的人類給予的食物,要是沒能遇上善良的人類就會自己去找吃的。現在這年頭好人沒幾個,翻垃圾堆也不見得能找到多少吃的,而且你看我跟貓沒兩樣,其實我是很害怕老鼠的,所以才會淪落到如斯田地。”
“原來如此!我還有個問題,你現在不會是把鼻子**我腦袋裡吧?”我不自覺地摸了一下腦袋。
“你當我是蚊子嗎?我只是用鼻子吸住你的腦袋,這樣我才能進入你的夢裡。原理就像電腦那樣,我們的大腦各是一臺電腦,我的鼻子就是網線。我用鼻子吸住你的腦袋,我們的大腦就連接了,不過我是主機你是客機,在夢中的一切都是由我做主。我不但能控制你的夢境,還能讀取你的記憶,從中找出最讓你感到害怕的事情。”它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
“昨天你不是中途走去把手機掛掉嗎,怎麼我在夢中沒察覺你有離開過呢?”這個問題我一直沒想通。
“在夢境裡是沒時間這個概念的,就算我現在跟你聊三天三夜,但在現實中可能只不過是幾秒的時間。所以,只要我在時間上做些手腳,你根本不會發現曾經‘掉線’。你昨晚聽見手機響起時,我不是嘆了口氣嗎?其實那個時候我就是跑去把電話掛了,不過我馬上又跑回來,所以你沒有注意到。”
之後,我們還聊了一些別的事情,當中還包括有關它的族群方面的事情。它們的族群因為沒有天生的謀生技能,所以只能倚靠善良的人類收養。它們本來就十分稀少,隨著年代的變遷,好人越來越少,它們的生存空間就更少了。它跟我說,除了父母及兄弟外,它活了這麼多年也沒看過其它同族。
“你現在多少歲了?”這是我最後一個問題。
“我們沒有歲數這個概念,不過我活的時間不會比你爺爺少。”
靠,原來是隻老妖怪!
“我要走了。”它跟我揮了下手,但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爬到我身上。
“幹嘛了,又想勾引我嗎?我對小女孩沒興趣。”它現在是芷瑤的外表,十來歲的少女可不對我的品味。
“誰說我要勾引你了,我是想把你弄醒。”它說著就把雙手放在我頭頂上,然後牢牢地抓住我的腦袋,我再次聽見到頭骨碎裂的聲音。
“別鬧啦,快痛死我了!”我痛著大叫。
它露出無奈的表情:“我也不想的,不過如果我不用這種方式把你弄醒,我離開之後你就算睡到共產主義就不會醒來。你就忍耐一下吧,痛一會就行了!”
“啊……”
我終於都從夢中驚醒過來,還好我還活著。從窗戶吹進來的夜風使我哆嗦了一下,趕緊把燈打開看看那隻該死的咪呀是否還在房間裡。然而,那傢伙似乎知道我會找它麻煩,早就溜走了。把窗戶關上後,我再次躺上床,這一次我再沒有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