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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夢境殺人

    高衛雄於家中莫名其妙地死亡,從表面跡看來他很可能是在睡夢中受到過度驚嚇而死,甚至有可能是被自己的夢境嚇死。不過,被自己的夢境嚇死實在太匪夷所思了吧!恐怕古今中外也從未發生過。然而,就在我為此而感到疑惑之際,在場的一名男人與趙松引起我的注意。他們走到陽臺外面竊竊私語,我故意走近偷聽。他們雖然故意壓低聲線,但我還能勉強聽清楚。

    “老闆,你說會不會是那姓宋的陰魂不散,把小高……”男人沒有把話說完,身體就稍微哆嗦了幾下。

    “小黃,你可別胡說,這世上那有這種事。”趙松嘴巴雖然這麼說,但臉色卻變得非常難看。

    “可是,自從那事之後我就經常做噩夢,我怕早晚也會像小高那樣……”叫小黃的男人沒敢再說下去,身體哆嗦不止,健壯的軀體彷彿在剎那間變得弱不禁風。趙松也好不到那裡,臉色慘白,一言不發。

    小黃見他沒說話,似乎更加覺得害怕,聲音顫抖地問道:“老闆,你……你有做噩夢嗎?”

    趙松肥胖的軀體猛然抖動了一下,臉色更顯慘白,不過他隨即怒吼:“我沒做過什麼噩夢!黃兆你不要再胡言亂語……”他說到此處時,發現客廳內眾人都在看著他們,意識到自己說話的聲音大了。當然,他也發現了我就待在他們身後。

    “你們有沒有話要跟我說?”我擠出一副“友善”的笑容。

    黃兆似乎有話想跟我說,可是他還沒開口趙松就輕推他一把,上前跟我說:“沒什麼,小高是他的好兄弟,他一時接受不了亂說話而已。沒事,沒事,你不用管他。”

    傻子才會相信他說的鬼話,黃兆肯定知道些什麼。不過在趙松面前,他不可能給我提供任何信息的,只能找機會私下跟他聊聊。

    “阿慕,你們過來一下。”悅桐從睡房走出來向我和蓁蓁招了下手,看來是在裡面發現了些什麼。

    我們走進睡房,她就帶我們走到窗戶前,指著窗沿叫我看。然而,我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發現有任何特別的地方,便問:“這裡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的嗎?”

    “你下次該帶個放大鏡出門。”她說著就用夾子從窗沿夾出一條細毛,並叫郞平給我遞上個放大鏡。

    我用放大鏡觀察夾子上的細毛,它要比眉毛長一點,非常幼細,顏色為純黑色。看了一會兒覺得它好像是條睫毛,但再仔細看似乎又不是。看了好一陣子也沒看出什麼名堂,只好問悅桐這條細毛有什麼特別之處。

    她從我手中接過放大鏡,認真觀察了一會後說:“這條應該是動物的毛髮。”

    “一條動物的毛髮又有什麼特別呢?”蓁蓁不解問道。

    悅桐看著我只笑不語,似乎想讓我來解釋。我沒有立刻給蓁蓁解釋這個問題,而是再次仔細觀察窗戶。窗戶內側裝有窗柵,最大間隙大概只能讓一條小狗通過,而窗戶旁邊的外牆上有一條手臂粗的水管,除此之外並無其它特別之處。

    “到底這條毛髮有什麼特別啊?”蓁蓁不耐煩地再次發問。

    “你有看見這房子裡有寵物嗎?”我反問她一句。她往周圍望了幾眼就說:“這裡那有寵物啊?”

    我指著窗外又問:“你覺得有什麼動物能從外面爬到這裡嗎?”

    她想了一下,不太肯定地回答:“貓和老鼠應該能爬上來吧?”

    “但是貓和老鼠爬到這裡來幹嘛呢?要找吃的用不著爬這麼高,而且這裡也沒有可以吃的東西。”我頓了頓又笑道:“這就是這條毛髮的奇怪之處,它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悅桐把毛髮放進試管裡後就跟我們說:“我先帶這條毛髮回去化驗,你們去問死者的妻子近段時間有沒有帶小動物回家。”她說罷就與下屬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我和蓁蓁返回客廳,發現趙松等人已經離開了,客廳內除了處理現場的民警外,就只有聶紅及其家屬。我詢問聶紅是否有帶動物回家,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沒有,衛雄不喜歡寵物。之前我跟他說一個人在家覺得很悶,想養只吉娃娃陪我。可是他卻不讓我養,說會把地方弄髒。”

    我把窗戶發現毛髮的情況告訴她,並詢問平時是否有會動物從外面爬進來。

    “沒有,這兒可是十三樓,怎麼可能會有小動物爬上來呢……”她說著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著,良久才繼續說:“昨晚、昨晚我被衛雄的叫聲驚醒時,好像看見窗外有個小小的黑影閃過。”

    難道昨晚真的有“不速之客”光臨?但是,什麼動物會在三更半夜爬到十三樓這麼高的地方溜達嗎?貓和老鼠應該不會爬到這麼高的地方,而在窗戶發現的毛髮又不像是鳥類或蝙蝠留下的,那“不速之客”到底是什麼東西呢?它的到來會不會與高衛雄的死有關?

    這宗莫名其妙的命案,內裡隱藏著的問題還真不少,把我的頭也弄大了。不過,本案的關鍵只在於死者為何突然死亡,所以千頭萬緒也該從高衛雄身上開始。因此,我詳細詢問聶紅一些有關她丈夫的事情,譬如他們怎樣認識,高衛雄平日的生活習慣之類,不過我最關注的還是關於他經常做噩夢這一方面。

    “他並非一直都是經常做噩夢,只是近段時間才這樣……”雖然家屬一再安慰,但她還是不時落淚,斷斷續續地為我講述她與丈夫之間的點點滴滴——

    他是我大學裡的師兄,讀書的時候我們已經在一起了。他畢業後。雖然有一段時候沒找到工作,但是他的大伯很有本事,認識很多朋友。後來大伯託朋友關照,介紹他到趙老闆那裡工作。到我畢業時候他的收入雖然不算很高,不過還算可以,所以就沒有讓我去工作,他每個月給我零花錢就是了,之後更乾脆搬到他家裡住。

    他父母都很喜歡我,總想我們早點結婚,好讓他們可以早點抱孫子,所以經常催我們結婚。不過,他想買了房子才結婚,所以拖了差不多兩年,直到一年前買下這房子後才跟我結婚。

    (我問她,既然高衛雄的父母想他們早點結婚,為何沒有在買房的事情上給予援助?高衛雄的父母都在場,高父說自己的身體不太好,在醫藥費上的開支並不少。所以當他提出資助兒子買房時,兒子婉言拒絕。)

    結婚後,公公婆婆就天天催我們生兒子,我也不負他們望,婚後不久就懷上了。可惜後來照B超發現,我懷上的是個女兒。因為公公婆婆很想男孫,他也很想要個兒子,我只好把女兒流掉了。本想休息一段時間,養好身體生個兒子。可是,他最近經常跟小黃他們去玩,幾乎經常都是三更半夜才回來,就算很早回來,也是一回家便倒頭就睡,近兩個月幾乎沒碰過我一下。所以,我到現在還沒懷上。

    雖然我知道他有在外面拈花惹草,我有時候也會因此而向他發脾氣,甚至說要跟他離婚。不過,那只是耍嘴皮說說罷了,其實我心裡明白不管他在外面玩到多晚,他還是知道回家的,我在他心裡的地位不是那些殘花敗柳可以相提並論。最起碼他每個月都會準時給我家用,偶爾還會買東西來哄我……

    (說到此處,她便忍不住抽泣,好一陣子才能恢復平靜繼續向我們詳述。)

    他是大概一年前才經常做噩夢,開始時還好一點,就是半夜被噩夢嚇醒,不會把我也弄醒。我是有一次半夜裡想上廁所,發現他坐在床頭抽菸,問過之後才知道他是做噩夢驚醒的。可是,從兩三個月前開始,他的情況就越來越嚴重了。那晚我本來睡得好好的,但是在睡夢中好像聽見有人在說話,不過當時還沒睡醒沒有聽見說的是什麼。我本來以為自己在做夢,可是沒過多久他就突然大叫了一聲,差點把我嚇得滾下床。

    我被他嚇醒後,我就慌忙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他只是一個勁地說“不要過來,別殺我”之類的話。當時可把我嚇蒙了,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事,慌了好一會兒才知道開燈。把燈打開後才發現他雖然在說話,但是眼睛卻是閒上的,我這才知道他又在做噩夢了,於是就把他搖醒。

    之後,他幾乎每晚都會做噩夢,而且每次都不會自己醒來,必須我使勁推他,他才能醒過來。他因為這事變得很害怕睡覺,這半個月來他每晚都會跟小黃他們玩到很晚才會回來。我知道他是想睡少一點,少些做噩夢。可是,這方法並不管用,他只要合上眼就會做噩夢,那怕只是睡半個小時也一樣。縱使是這樣也沒有辦法,總不能不睡覺吧!所以,我只好注意一點,儘量在他做噩夢時儘快把他搖醒。

    或許,昨晚我有一點累,沒有及時搖醒他。沒想到就晚了那麼一會兒,他就……

    從聶紅的敘述中,我得到了以下四個比較重要的信息:

    首先,他們認識了很久,並且在婚前就已經同居了近兩年。這說明了他們之間的磨合期早已經過去,而且感情深厚。因為倘若她與高衛雄,或者與他父母之間存在矛盾,那麼她應該不會與高衛雄結婚。

    其次,她畢業後沒參加過任何工作,在經濟上一直都依賴高衛雄。丈夫的死亡在經濟上不但對她完全沒有好處,還會使她失去經濟支柱。以感情及經濟這兩方面判斷,她似乎沒有弒夫的動機。

    其三,高衛雄雖然得到趙松的重用,但要在短短幾年間不依靠父母就能擁有自己的房子,單憑正常工資收入根本不可能。更何況他還擁有一輛二十來萬的轎車,很難想像他沒有不正當的收入。

    其四,高衛雄約一年前開始經常做噩夢,近兩三個月更越來越嚴重。這或許是個重要的線索,畢竟他的死因很可能與夢境有關,雖然這個說法十分匪夷所思。

    然而,綜合這四個信息,除了能得出聶紅弒夫的可能性不高之處,對案情似乎並沒有實質性的幫助。因為死者的死因很可能與夢境有關,但他在夢中看見些什麼,我並不知道。不過,我不知道並不代表沒有人知道,或許我能再從聶紅口中得到些線索。於是我便問道:“他有向你透露夢見些什麼嗎?”

    聶紅思索了一會才回答:“他有跟我說過,但說得不是很詳細。只是說每次的夢境都很真實,真實到讓他分不清楚夢境與現實的地步。而且每次驚醒後,都能清楚地記得夢見過些什麼,就像真實發生過一樣,甚至醒來後仍然為夢見的事情感到害怕。”

    我又問:“他是不是經常做類似的噩夢?有沒有夢見一些特別的地方,或者夢見某些人?”

    “不是,他好像每次做的夢都不一樣,不論是場景還人物。但是,他在夢中看見的通常都是他經常去地方以及身邊的人。不過,這些噩夢似乎都有一個共通點,就是每一次他都夢見有人要殺死他,有時候是他的同事,有時候是他的親友,有時候甚至會是我。”

    死者夢中所見的事物似乎源於日常生活,對案情分析並沒有實質幫助。不過也不是全無用處,因為死者每次夢見有人想殺他,這讓我腦海閃現一個荒誕念頭。為了證實我的想法是否正確,我必須再問聶紅一個問題:“他有夢見自己被殺死嗎?”

    聶紅思索片刻後說:“好像沒有。我記得他說過,每次夢見自己快要被殺的時候,就會被我搖醒。”

    她的回答讓我更加肯定自己的荒誕念頭——死者不是被夢境嚇死,而是在夢中被“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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