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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上門女婿

    半夜三更,在漫山遍野都是紅臉白衣的吊死鬼的松樹林裏撿到一個神秘的女生,這事本來就夠詭異的。然而,當我剛把車子駛離松樹林時,她便告訴那些吊死鬼是山魈,但凡看它們又離開松樹林的人都會被它們殺死。

    她突然指着後觀鏡大叫它們追來了,但我在後觀鏡裏什麼也沒看見,很自然就回頭透過後窗直接觀察後面的情況。然而,我還是沒有發現奇怪的東西,只看見飄揚在尾燈紅光映照下的塵土。

    對未知事物的恐懼,使我的神經高度緊張,越是沒發現奇怪的東西就越讓我感到危險。身旁突然響起驚惶的尖叫,我自然反應般扭過來頭來,一張恐怖的臉孔便立刻出現在眼前。

    這是一張散發強光的女性臉孔,污泥與鮮血在這張臉孔上勾畫出一幅詭異的圖畫。上翻的眼睛及長長伸出的舌頭,彷彿向我訴説死亡的苦楚……

    “靠,你幹嘛拿電筒照着臉來嚇我!人嚇人沒藥治的。”驚嚇過後,我意識原來是這小妞故意嚇我,還好我沒心臟病。

    “膽小鬼,這麼膽小還敢走夜路,嚇死你也是活該。”她好像為嚇倒我而覺得十分得意。

    一路無話。

    約凌晨兩點,我們終於來到衝元縣派出所了,這妞挺橫的,一下車就叫值班的夥計把我拷上,先關上一夜再説,然後就不知道溜那裏去了。那夥計竟然還真的聽從她的吩咐,傻乎乎地拿着手銬向我走過來。

    我只好取出警員證跟他説明,我也是警察,剛才只是發生了些小誤會,讓他找個地方給我休息,明天再帶我去找他們的所長花燁。交談中,得知這名夥計叫趙學,因為這裏比較偏僻,沒什麼酒店賓館之類的地方,所以我只能在值班室的裏面將就一夜。

    還沒睡上幾個小時,我就被拆天似的吵鬧聲音吵醒了。往窗外一看,哇噻,長生天啊,該不會是秋收起義了吧?派出所門外有一大羣人在叫囂,要求所長出來。人羣以男性為主,只夾雜着幾個老邁的婦人,一共有三、四十人之多,而且男丁們幾乎都拿着木棒鋼管等武器。

    我連忙問趙學發生了什麼事?他十分平靜地答道:“沒事,沒事,大概是他們家的新墳又被挖了吧,這種事經常都會發生。讓他們鬧一會兒就好了,只要沒衝進來又沒砸東西,就不用管他們。”

    “經常都這樣?這裏盜墓很猖獗嗎?還有,現在都實行火葬了,怎麼還會有新墳?”我不解問道。實行強制火葬都有十多年了,盜墓已快要成為歷史名詞了,這兒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沒辦法了,他們龍洞村都是瑤族,可以不用火葬。松樹林裏的墳墓都是他們的,你來的時候應該能看見吧!”他説着點了根煙,也發了一根給我,又説:“其實火葬挺好的,一把火燒掉就一了百了,可他們就是堅持要土葬,結果給我們添了大麻煩。”根據我國法律規定,少數民族無須強制火葬,甚至能不受計劃生育限制,就算是犯罪也比漢族受到更多保護。我想,這大概就是他們敢經常來派出所生事的原因之一。

    “是什麼麻煩,就是現在這個嗎?”我往窗外瞥了一眼。

    “不就是這個嘛,我調配到這裏之後,他們都不知道鬧過多少回了。聽前輩説,這事都鬧了差不多二十年。”他説話的語氣挺平靜的,彷彿這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是我卻給嚇倒了,二十年來經常都有羣眾為同一件事到派出所鬧事,竟然還沒有人處理,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啊?

    我本想讓他把事情説清楚,可是外面的吵鬧聲突然變得更大,於是便馬上走到窗前看看又發生什麼事了。門外的羣眾情緒很激動,大罵髒話,説派出所不作為,這麼久也沒把山鬼抓住。而門內,一名高瘦精幹的男人在四名民警陪同下從宿舍的方向走過來,我想他就是所長花燁。他隔着半人高的電動拉閘,向門外羣眾高聲喊道:“請大家安靜一點,聽我説幾句話。”

    他的聲音充滿威嚴,羣眾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不過仍有少數人發出不滿聲音。他又道:“大家的心情我能理解,我們也一直在調查這宗案子,並且從公安廳請來最優秀的刑警協助調查。我現在向大家保證,不出一個月之內,我們必然能把山鬼抓獲!”之後,羣眾還擾嚷了片刻,不過最終還是離開了。

    羣眾離開後,花所長大舒了一口氣,我這才從值班室走出來,跟他打招呼:“花所長,你好!我叫慕申羽,是梁政的下屬。”

    他看來我像看見救星一樣,連忙上前跟我握手,笑道:“我終於把你盼來了,老梁那頭老狐狸還好吧!”幾句客套話後,他就把我拉進了辦公室。

    “小慕啊,你可要救救我呀!我這所長都快當不下去了。”把房門關上後,他就不無憂慮地開口。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剛才你跟鬧事的人所説的山鬼又是怎麼回事?”我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連個概念也沒有。

    “讓我頭疼就是這檔事。”花所長閉上雙眼,使勁地揉了會太陽穴,然後便開始告訴我一宗長達二十年的懸案——

    要詳細説明這宗案子的始末,恐怕得從二十年前説起,當時龍洞村的村民開始意識到村裏那片松樹林所產的松香能賺錢,並且經常有人盜割,為了大家的利益,村民就在樹林中蓋了間木屋,一到收成季節就輪流在木屋裏守夜。

    平時一般都是有兩個人守夜的,但有一晚只有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呆在木屋裏。到了下半夜的時候,這個小夥子突然跑回村裏,逐家逐户拍門,大叫“有山鬼,有山鬼”,不管問他什麼,他都只會説松樹林裏有山鬼。

    村民以為是人盜割松香,於是就點燃火把,帶上鋤頭等工具當武器到松樹林。然而,大家並沒有找到松香賊,反而發現一座下葬了沒幾天的新墳被挖開了。新墳裏埋葬的是一名喝農藥自殺的年輕婦女,大家發現她的墳墓被挖開時,她身上的衣服已被撕成碎片,渾身沾滿污泥,雙眼還是睜開的,有明顯被侵犯的跡象。

    當時村民都很生氣,尤其是死者的家屬,於是就徹夜尋找作案的“山鬼”,可是找了整晚都沒找着。無奈之下,只好將死者重新下葬,並讓派人守靈一個月。

    自此之後,類似的姦屍案接連發生,村民用盡所有辦法也阻止不了山鬼的肆虐。但凡村裏有年輕女性下葬,山鬼就會像嗅覺靈敏的野狗一樣尾隨而來。很多村民為了家人死後不受山鬼侵犯,都會在死者下葬後守靈一個月以上。可是守靈人一走,山鬼馬上就來了,連腐爛不堪的屍體也不放過。

    這山鬼比我所見過的任何罪犯都要狡猾,二十年來大大小小的抓捕行動不知道進行了多少次,但至今連他長什麼樣子,也沒有人近距離見過。之前歷任所長都是因為這宗案子而受到上級批評甚至調職,我也被這宗案子煩得搔穿腦袋,我還真懷疑這山鬼會不會真的是妖怪。聽説老梁現在專門處理超自然事件,所以我就給廳長打了個電話,然後跟老梁商量借兵……

    姦屍的山鬼?難道就是我昨晚看見的那些紅臉白衣的山魈?我道出昨夜在松樹林看見的詭異一幕,詢問花所長那些吊死鬼是否就是傳説中的山鬼,以及是否有聽聞過山魈會殺死看見它們後離開松樹林的人的傳説。

    “山魈?哈哈,我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説這裏有山魈。那些紅臉白衣的假人其實只是村民用來守靈,嚇唬山鬼的,可是山鬼倒沒被嚇跑,反而把晚上經過鬆樹林的司機嚇跑了。”花所長嘆了口氣,接着便向我大吐苦水:“上世紀八十年代未,這裏剛剛開始發展起來,可是就因為山鬼而鬧得滿城風雨。本來政府想勸龍洞村的村民以火葬解決此事,但是他們以為政府想以此為藉口強制火葬,所以就堅決反對,還想出各種各樣的奇怪方法來對付山鬼。你看見的那些吊在樹上的假人,就是他們想出來的鬼主意。他們以為把先人埋葬在公路旁邊,來往的車輛就能嚇走山鬼,可是山鬼依舊出現作案,於是他們就在松樹上吊一個紅臉白衣的假人,想把山鬼嚇退。結果山鬼沒嚇倒,反而把運載松香的司機和來這裏投資的商人嚇倒了。後來,外界會傳言這裏鬧鬼,投資商大多都給嚇跑了,經濟發展幾乎停頓。村民卻把這些事情全都歸咎於政府,經常來鬧事。因為他們村是假瑤族,而且我們至今也沒能破案,所以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來鬧事而不敢吭聲。”

    看來,花所長受到的委屈還真不少,除了村民經常來鬧事之外,縣委書記及縣長應該也沒少找他訓話吧!不過他所説的“假瑤族”卻讓我感到奇怪,我只知道瑤族,卻從來沒聽説“假瑤族”,於是就詢問是怎麼回事。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説他們的族名叫‘假瑤’,而是他們本來都是漢族,只是硬説自己是瑤族罷了。”他的氣語略顯憤慨。

    “能這麼做的嗎?”我被他説糊塗了。

    他以無奈的語氣回答:“他們都是鑽政策的空子,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央剛出台了少數民族優惠政策時,他們的村長就向派出所申請將全村村民的民族更改為瑤族。他的理由是龍洞村主要姓黃,在瑤家十二姓中位列第四,所以他們是瑤族的後裔。雖然他的理由莫名其妙,但當時的所長竟然稀裏糊塗地簽名了,所以才造成現在這個爛攤子。”

    我忽然想起昨夜那個小妞了,她好像是派出所裏的人,而且職位應該不低,最起碼趙學得聽她指揮。昨晚因為怕趙學會受牽連,所以我沒有詢問他那小妞是誰,現在直接問花所長就行了。

    “我想你説的大概就是我的剋星吧!”花所長無奈地苦笑。

    “剋星?不會吧,所裏要數你的職位最高,還會有人能跟作對嗎?”能跟所長作對的,極其量就是副所長,但以那小妞的年紀不可能當此要職。

    “她在我面前,説話可比縣委書記還要放肆啊!”他苦笑搖頭。

    “她應該不會是你情婦吧?”我小聲問道。

    “哈哈,小慕你真會開玩笑。這裏可是貧困縣啊,我那有養情婦的本事。她其實是我的……”他正準備告訴我他跟小妞的關係時,突然有人沒敲門就直接開門進來了。

    “爸,你有事找我嗎?”進來的是一個穿着一身紫色休閒裝的年輕美女,個子較高,身材也很好,該翹的地方都翹起來。烏黑亮麗的頭髮披肩而落,有些許濕潤,還帶有薰衣草的香味,大概是剛剛洗過頭髮。膚色白裏透紅,唇如櫻桃,雙眼更明亮,且如有水珠在內裏流轉,彷彿是一棵剛受朝露洗滌的薰衣草。

    “咦,怎麼你這膽小鬼會在這裏,我不是叫小趙把你關上的嗎?”薰衣草般的女生突然睜大雙眼瞪着我。

    一刻前,我還覺得她有點眼熟,但之前應該沒見過面,眼熟的原因是我看過她的照片,就是老大給我看的那一張。也就是説,她是我此次出差的目標,老大叫我泡她,而且看樣子也不像開玩笑。然而,在她向我開口那一刻,我就發現原來我們已經見過面了,她就是昨晚自己往我車上撞的小妞。昨晚她全身上下都是污泥,現在洗乾淨了,我反而沒認出來。

    “紫蝶,你怎麼能對小慕如此無禮!而且上班不穿警服,進來也不敲門。你當派出所是你家嗎?”花所長繃着臉責罵少女。

    “我為了調查山鬼的事情,昨晚忙到凌晨兩點多才回來,而且還給這膽小鬼開車撞倒了,你看我的手臂還受傷了……”她撩起右臂的衣袖,白皙的6k.Cn手臂上包了一段繃帶,隱約能看見鮮血從裏面滲出。接着她又心有不忿地説:“爸你又一大早就叫人家過來,我都還沒睡醒呢,那來得及換衣服。”

    “那你調查到些什麼?山鬼沒抓到不説,連警車也丟在外面。還有,我跟你説多少次了,在所裏得叫我所長!”花所長語帶怒意,但威嚴中又略帶無奈。

    “哼,我就知道我做什麼你也看不順眼!”紫蝶説罷便怒氣衝衝地開門離開,關門時幾乎把門也甩壞了。

    “唉,我這習蠻女兒讓你笑話了。”花所長無奈苦笑。

    “令千金的脾氣是火爆了一點,不過做事也挺認真的,要我三更半夜一個人跑到那鬼地方找山鬼,我可不敢去。”我客套地説。

    “你太謙虛了!老梁跟我説過你的功績,他給你的評價是‘昔日刑偵局的新人王,現今詭案組的頂樑柱’。能得到老狐狸這樣的評價,我相信你能力絕對不差。”他忽然用一種曖昧的眼神看着我。

    我心底突然升起一陣寒意,哆嗦了一下回道:“老大可沒在我面前這樣説過,他平時少訓我一頓就不錯了。”

    “你覺得紫蝶怎樣?”他忽然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我思考片刻答道:“她很有進取心,不過做事似乎過於急躁。譬如昨晚,她獨自到松樹林調查,要是發生意外可就麻煩了。所以,恕我直言,我覺得她太急於求成。不過她還年輕,我想再給她一點時間磨練,情況會有所好轉。”

    “我問的不是工作方面,我的意思是……是……”他好像有點難為情,憋了很久才把話憋出來:“我的意思是,你覺得她的條件怎樣?”

    “條件?”我傻眼了,他到底想説什麼呢?聯想到老大説我此行的目的是泡妞,他該不會是想招我做上門女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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