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手還沒找到,還沒給小均討回公道,我們怎麼會這麼草率地將屍體火化呢?縣派出所那幫人簡直就是胡扯!”王紀綠氣氛地叫道。
“就算要討生活,至少也要等小均的後事辦好,我們才能安心做事。我們雖然窮,但還不至於十天半月不工作就會餓死。而且老闆都很體諒我們,沒要求我們馬上就回去做事。”郭登會也附和丈夫一同破口大罵。
夫婦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不停,彷彿想將此事而受到的冤屈,一次發洩在我身上。幸好我早就被老大罵習慣了,對此也沒有多少反感,反而在“捱罵”的過程中,獲取了大量有價值的信息。
大概因為過於憤慨,他們把話說的雜亂無章,我將他們說的話於腦海中作一番梳理,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因為兒子的手機前幾天壞了,王紀綠沒辦法直接跟兒子聯繫,只好聯繫兒子的班主任。他本想拜託對方,待兒子到校後,讓兒子給自己打電話報平安。然而,班主任竟然說王志均已經好幾天沒上學,之前還曾就此事給自己打電話,只是當時沒撥通,之後就不了了之了。
在痛斥對方不負責任的同時,王紀綠亦為兒子的安危感到擔憂,於是便請假回王村查看兒子的情況。
來到家門前,他發現前門及側門緊閉,但平日不開啟的後門卻虛掩著。他從後門進入廳堂,竟發現兒子被掛在屋樑上,不但身穿紅裙子,手腳還被繩子綁著。最詭異的是,腳踝居然還吊著一個秤砣。
他被眼前這一幕嚇蒙了,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邊大叫兒子的名字,邊上前搖晃對方的身體。然而兒子卻沒有任何反應,使他不能不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兒子已經死了。
雖然兒子已經不在人世,但總不能一直掛在屋樑上,於是他便把兒子解下來。可是綁在兒子身上的繩子非常結識,他怎麼解也解不開。當他像找把刀子把繩子割斷時,鄰居被他剛才的叫聲引了過來。
鄰居也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但畢竟旁觀者清,提醒他最好先別亂動屋子裡的東西,儘快報警好讓警察找出兇手,替他兒子討回公道。
報警後,來了幾個警察,其中有一個胖子,王紀綠跟鄰居都覺得他有點兒雅舒,但又沒記起在哪兒見過。
警察向王紀綠瞭解情況,仔細地記錄下並拍下照片。昨晚筆錄及現場取證後,那個胖子警察便叫他先回城區工作,調查若有任何進展,必定會第一時間通知他。還說一定會找出兇手,還死者一個公道。對方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取得了他的信任,於是便一切皆聽從對方的安排。然而,當對方聯繫他時,並非告知調查進度,而是通知他準備將死者的屍體送去火化。
雖然夫婦兩人皆讀書不多,還不至於連這點兒常識也沒有。案子的調查才剛剛開始,不但兇手沒找到,就連兒子是怎麼死的也沒一個像樣的說法,怎麼能如此草率地將屍體火化呢?
王紀綠立刻趕回王村,準備到縣派出所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當他回到家裡,馬上就愣住了。報案當日,警察一再吩咐他千萬別動房子裡的任何東西,但此時他卻發現廳堂明顯被人打掃過。
他問鄰居,自己離開之後,有誰進過他的房子。鄰居說除了那個胖子警察,就沒見過其他人進去。他氣得七竅生煙,立刻到縣派出所找到那個胖子警察,還向所長投訴他的種種不是。
所長揚言必定會秉公辦理,讓他先行回家,隨後會給他一個交代。可是就在第二天,胖子警察突然來到他工作的地方找他,叫他最好識相一點兒,若繼續就此事鬧下去,吃虧的就只有他自己。
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脅,雖然他想跟對方拼到底,大不了就同歸於盡。但老闆卻勸他民不與官鬥,繼續追究下去,恐怕會連累其他人。雖然老闆沒說出口,但他明白老闆也有自己的難處,所以只好忍氣吞聲……
“你們說的胖子經常,是小眼睛、厚嘴唇、樣子憨厚老實那位嗎?”我問道。
“就是他,樣子雖然長得挺老實的,但一翻臉就跟狐狸一樣。”王紀綠憤憤不平地說。
雖然有點兒難以置信,但他們所說的胖子警察應該就是文福。或許這個外表憨厚老實的胖子跟王達一樣,也是赤神教安插在縣派出所裡的內應。為進一步證實這個假設,我向他們詢問記錄中為何沒有死者的出生日期一事。
“怎麼會沒有呢?”王紀綠反應很大,駁斥道,“那個胖子警察剛來,就問我兒子的名字和出生日期,我親眼看見他記下來的。”
雖然文福有記下死者的出生日期,但我所得的資料中對此卻沒有記載。那麼,原因只有一個,就是文福可以隱瞞此事。
我詢問他死者的出生日期,得到的答案與沐師傅推算的日期一致,因此我隨即又問另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死者去世時正好十三歲又十三天天?
王紀綠點頭道:“這事我也跟那個胖子警察說過,雖然發現小均出事時,他已經死了一兩天。但聽屍檢醫生說的死亡時間,算起來差不多就是十三歲零十三天。而且小均死得這麼怪異,肯定跟那些和尚道士有關。還有,小均手腳上的繩子綁得非常結識,我怎麼解也解不開,肯定不是普通人綁的。這些我都跟那個胖子警察說過。”
現在已經能克寧阿娜依已得到至陽至陰之魂,當下的問題是到底誰執行這個命令。一般人綁的繩結,就算綁得再緊,也有解開的方法。但倘若是受過訓練的警務人員以專業手法綁出來的繩結,往往非要用刀子才能鬆綁。很不巧,小相正好受過這方面的訓練。
或者說,現在幾乎可以肯定他就是殺害王志均的兇手。
王紀綠夫婦已經沒有其他有價值的信息可以提供,而且此時已是凌晨,他們明天還要工作,我便不再打擾他們,打算向他們告辭。不過在離開之前,我向他們問了一個看似與案件無關的問題:“你們怎麼老是說‘那個胖子警察’?難道你們不知道他的名字嗎?”
兩人同事搖頭,王紀綠答道:“不知道,他從來沒說過,之前我都是叫他王警官。”
“王警官?他不是姓文,叫文福嗎?”我詫愕道。
“文福……”郭登會若有所思地念著,並輕拍丈夫手臂,“老冠的兒子不就是叫文福嗎?”
王紀綠遲疑片刻,隨即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他這麼眼熟,原來是老冠家的龜兒子!”隨後他們告訴我,文福的全名叫王文福,在王村出生,小時候還在村裡唸書,後來跟隨外出打工的父母生活,已有十多年沒回王村,所以他們才沒認出來。
奇怪了,文福為何從來沒向我提及自己是王村人?又為何刻意在王紀綠等人面前隱瞞自己的身世呢?
我越來越覺得這個死胖子很可疑,雖然他長得一副憨厚老實的樣子,但人往往不可貌相。
離開出租屋後,我便撥打文福的手機,他似乎已經就寢,聽筒裡傳出他慵懶的聲音:“三更半夜,誰啊?”
“我,幕申羽,我們白天見過的。”我答道。
“啊!原來是慕警官,不好意思,我剛剛在睡覺。”他似乎在瞬間醒過來,“是不是調查有新發現?要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吩咐我去辦就行了。”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你給我的資料裡有些細節沒說清楚,想向你請教一下。你現在在哪兒?方便跟我見面嗎?”其實我是想當面質問他。
“現在?”他只猶疑了半秒便答道,“方便,方便,我就住在縣派出所宿舍,不過這個時候用警車不太方便,你過來找我可以嗎?”
“沒問題,我現在就過去。”我笑著掛電話。
如果他住在荒山野嶺,或許我還不敢去找他。但在縣派出所的宿舍裡,除非整個派出所都被赤神教完全滲透,否則他也耍不了什麼花樣。
舊城區的街道狹窄而複雜,不過此時已是深夜,路上難覓行人。因此我沒花多長時間酒吧警車駛到通往城郊的大馬路上,而不是像來時那樣堵上老半天。
駕駛警車於空蕩的四車道上飛馳,或多或少會讓人感到落寞。畢竟已是凌晨是十分,除了晚歸人之外,大概就只有圖謀不軌的歹徒才會出現在這條通往城郊的馬路上,就像此刻我從後視鏡看見的那輛雅馬哈。
其實,早在還沒離開舊城區時,我就注意到那輛雅馬哈。不過摩托車在舊城區較為常見,所以當時我並沒在意。但從城區算起,我已經駛了二十公里的路程,此刻對方仍然尾隨著我,若只是單純的同路,似乎也太巧合了。
我通過後視鏡仔細觀察尾隨者,對方只有一人,以身體前傾的姿態駕車,而且戴有頭盔。單靠後視鏡雖然無法辨識對方的身份,但至少能看到對方腰間繫有一根棍狀物體,應該是匕首或者短棍之類的武器。
我開的好歹也是輛警車,一般劫匪不見得有搶警察的膽子。不過,對方既然準備了傢伙,還跟我走了二十多里路,肯定不會只想跟我打個招呼。最有可能的情況是,對方是赤神教派來的兇手。
不管是歹徒也好,殺手也把,若繼續維持現狀,吃虧的只會是我。天曉得對方在什麼時候對我下手。與其被動地等待對方出手,還不如奪回主導權,儘早把對方甩掉!
摩托車最大的優勢在於車身小,擁有良好的機動性,而缺點是馬力相對低下。若在繁忙的街道里,摩托車可以說是跟蹤者的標配交通工具,但在寬敞的四車道上,其優勢不但毫無用武之地,缺點亦尤其突出。
我把油門兒一踩到底,在引擎的咆哮聲中將車速提升至時速一百四十公里。身後的雅馬哈試圖加速追隨,但礙於馬力不足,我們之間的距離不斷拉開。
我時刻留意後視鏡中逐漸縮小的身影,雖然看得不太清楚,但也足以確認對方已經放棄繼續跟隨——雅馬哈突然減慢車速,漸漸於後視鏡中消失。
雖然已經將對方甩掉,但我還是繼續將油門兒一踩到底,以防再次被其追上。我風馳電掣地向縣派出所進發,直到轉入城郊小路才減慢車速。
從城區往縣派出所必須行一段只有兩車道且沒有路燈的小路。之前曾聽同僚說過,這段路經常發生攔路搶劫,不過我開的是警車,應該沒有哪夥笨賊會打我的主意。因此,我並沒有太在意前方的情況,反而經常留意後視鏡,確認自己沒有再被跟蹤。
然而,世事往往讓人意想不到。
正當我因留意後視鏡而分神的時候,突然發現有個人影兒從路邊的草叢裡跳出來,把兩袋東西扔到警車的風擋玻璃上。與此同時,前方出現一道強光,使我睜不開眼。
我下意識地踩剎車減速,當眼睛開始適應光線,才發現前方有一輛大貨車停在路中央,強光正來自車前大燈。砸在風擋玻璃上的是兩個裝有泥土的塑料袋,已在撞擊的過程中爆開,泥土把風擋玻璃蓋住了一大半,使我難以看清前方的路況。
我啟動雨刮器,想將阻擋視線的泥土颳走,並於心中叫罵,竟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幸好今天開的是悍車,看老子怎樣把你們撞飛!
很明顯,我遇到一群笨賊,一群連警車也敢搶的笨賊……這是我啟動雨刮器之前的想法。當雨刮器啟動後,我便發現對方其實也不笨,因為他們扔在風擋玻璃上的泥土竟然藏有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