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向我表白嗎?
正當我為此沾沾自喜時,她卻補充道:“傅斌剛才這樣問我。”
原來只是空歡喜一場。
隨後,她向我講述剛才在冷庫內發生的小插曲——
進入冷庫後,我本想跟傅斌一起爬進密室調查,可是密室入口狹小,不可能讓我們同時爬進去。我們為誰先上去而產生分歧。
我帶有配槍,而且身形比他纖小,不論進攻能力,還是機動性,都比他更有優勢。但他卻認為在密室這種狹窄的環境下,匕首比手槍更實用,而且若論近身肉搏,他不認為自己會因為體形而吃虧。
當我想繼續跟他爭論時,他突然問我:“你在乎我嗎?”
我告訴他,一點也不在乎,但他卻說:“我在乎你,所以我不能讓你冒險。”說完也不等我回應,就踩著貨架往上爬,從狹小的入口鑽進密室。
當他魁梧的軀體隱沒於漆黑之中,我突然覺得很害怕,怕他發生意外,怕他不會再出現在我眼前……
“後來呢?他真的出事了?”我在雪晴良久的沉默中,忍不住發問。
“他沒事,他說密室裡沒人,叫你進去看看。”她極力壓制自己的情緒,扭過頭回避我的目光。雖然她不願詳談,但我已明白是怎麼回事。
傅斌這廝還真有一套,竟然能讓冰山美人為他敞開封閉的心靈。男女間的感情可說是世上最微妙的事情,作為局外人,我還是別太雞婆比較好。畢竟他們倆都不是善男信女,一不小心把他們惹火了,說不定馬上就會把我埋掉。
傅斌已肯定密室沒有危險,可是爬進密室後,我還是隱隱感到不安。密室內唯一的光源,是一盞幽綠色的小夜燈,發出昏暗而詭秘的燈光,使整個密室籠罩於令人心悸的幽綠之中。
密室的高度不超過120釐米,因此必須屈膝爬行,不然就會撞頭。而且這裡沒有窗戶,甚至沒有任何通風設備,且瀰漫著一股極其濃烈的異香,難免會令人感到氣悶與壓抑。如果不是因為這裡的溫度跟冷庫差不多,恐怕多呆幾分鐘就會把人悶死。
傅斌已徹底搜查過每個角落,其實也用不著費神搜查,畢竟只是巴掌大的空間。跟擁擠的冷庫不同,這裡雖然狹窄,但擺放的東西不多,反而讓人感到寬闊。整個密室就只有寥寥幾樣東西,一張約一米寬的床墊、一個裝滿玩具的紙箱,以及一個點燃的香薰爐。
紙箱已經被傅斌折騰過,裡面就是一大堆兒童玩具,沒有值得注意的東西。香薰裡裝有一些墨綠色的液體,經加熱後散發出濃烈的異香。阿娜依身上的異香,大概就是源自這種香薰。
將香薰爐熄滅後,我的目光落在牆角的床墊上。
床墊上有一張印有卡通圖案的被子,被掀開放在床尾。被子並無特別之處,真正吸引我目光的是,床墊上有一個明顯的人形凹陷。
凹陷長約九十餘釐米,屬於三歲兒童的身高範疇,而玩具及卡通被子亦都能證明,密室應該是兒童房間。然而,據我所知,吳威夫婦雖然育有一兒,但已於一年前夭折……
看著床墊上的人形凹陷,我突然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床墊使用時間過長,出現凹陷並不稀奇,大部分床墊都會有這種情況。不過一般只是中央出現輕微的凹陷,不會像眼前這張床墊那樣,呈現完整的人形。
正常人睡眠時會經常轉動身體,使床墊不同部位受壓。通常只有身患惡疾的病人,因為身體完全不能彈動,且長時間臥床,才會在床墊上壓出人形的凹陷。
也就是說,睡在床墊上的小孩,一直都沒有轉身,甚至沒有動過一根指頭。
我帶著不安的情緒靠近床墊,嗅了嗅殘留於被窩的氣味。雖然密室內瀰漫著濃烈的異香,但依然掩蓋不了床墊上的惡臭。對於這種氣味,我非常熟識,終日與屍體打交道的法醫流年,身上就經常帶有這種氣味——屍臭!
難道,吳威夫婦在兒子死後,不但沒有將其埋葬,還收藏於密室之內?他們為何要這麼做呢?是因為憶子成狂嗎?
能使屍體復活的阿娜依、殺人如麻的藏鏡鬼、視兒子為掌上明珠的吳威夫婦、能賜予凡人永生的不滅邪神……無數零碎的片斷,瞬間於腦海中湧現,最終交織成一個可怕的念頭——吳威夫婦祭祀邪神的目的,是為了讓兒子復活!
這個想法雖然荒謬絕倫,但對於痛失愛子的父母而言,為使愛子復活,多荒謬的事也能做出來。
傅斌也認同我的推斷,認為必需儘快阻止他們舉行儀式。因為能否讓離世已超過一年的小孩復活,尚且是未知之數,但舉行祭祀儀式必需先奉獻祭祀者的生命。雖然吳威夫婦惡貫滿盈,但他們該接受的是法律制裁,而不是無謂的祭生。
我跟傅斌迅速離開密室,打算跟雪晴商討如何尋找祭祀地點。當我們走出冷庫時,看見雪晴正在用收銀桌上電話通話。她掛掉電話後,便冷漠地說:“王校長到小學去了。”
剛才,她還因傅斌而心緒紊亂,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可只過了十來分鐘,便已恢復平日冷若冰霜的淡漠。然而,她表面上雖然跟平時沒兩樣,但所說的話卻令人感到莫名其妙,於是我便問她剛才給誰打電話?
“剛才跟我通話的,是王校長的妻子。”她冷漠地回答。
“你怎麼會跟她通電話呢?”我疑惑問道。
印象中,我們從來沒跟王校長的妻子接觸,也沒有對她進行任何調查,我甚至連她的名字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接電話的人竟然會是她……”雪晴以一貫的冷漠語氣,向我們講述發生在片刻之前的事情——
你們在密室裡調查的時候,我便在店面尋找遺漏的線索,並且注意到一個剛才被忽略的細節——收銀桌上的電話。
我本來只是想碰一下運氣,隨意地按下重撥鍵,沒想到很快就有人接聽,並且不耐煩地說:“又怎麼啦,老頭不是已經過去了嗎?還打電話回家幹嘛?”
從揚聲器傳出的是一把中年婦女的聲音,雖然她的話讓我懷疑,吳威等人於不久前曾與她通話,但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為避免打草驚蛇,我決定立刻把電話掛掉。
就在我準備掛電話時,對方再度開口,語氣比剛才更不耐煩:“喂,小達,是小達嗎?怎麼打電話回來卻又不說話呢?喂,喂……”
當我知道剛才撥打的人是王達後,便改變主意,拿起話筒答話:“您好,我是王達的同事。”
“喲,原來是小達的同事啊,我是小達的媽媽。他剛才打了好幾次電話回來找他爸,我還以為他又打來催老頭出門。”對方雖然略顯驚訝,但似乎沒有產生懷疑。
“阿姨,真不好意思,這麼晚還打擾您。王達剛才打電話回***要求協助,但我到達後卻沒見到他,而且他的手機好像也收不到信號,所以只好打擾阿姨。”王達的手機在我們手上,我想可以利用這一點,向對方套取一些信息。
“協助?到底出什麼亂子了,他不會有危險吧?”對方突然變得緊張起來。
我連忙說:“沒事,沒事,小案子而已,而且他帶有配槍,不會有危險。只是沒能聯繫上他,他一個人不好辦事。”
“原來是這樣子啊……”對方遲疑片刻又道:“剛才他打了好幾次電話回來,催他爸去小學,我想他現在應該也在小學吧!”
“那就好了,我直接去小學找他。打擾您休息,真不好意思。”跟對方客套幾句後,我便掛線……
我還一直以為雪晴從來不撒謊,沒想到她撒起謊來也不用打草稿,三言兩語就把王達的母親給騙了,而且還套取了王達的下落。
現在事情就好辦了,王達跟吳威夫婦很可能在王村小學附近,只要找到他們就能阻止祭祀儀式。可是,王達為何會讓王校長前往小學呢?
難道,王校長也跟邪教有關?
實在很難想像老實正直的王校長,會跟邪教以及一連串命案扯上關係,但若他與此無關,王達又怎麼會在祭祀之前,一再催促他出門?這件事內裡必定另有文章,但不管怎樣,我們必須先找到他們。
我在凍肉店門外隨手撿來一個純淨水瓶子,把密室裡的香薰裝上,準備帶回去讓悅桐化驗。隨後,跟那對關係曖昧的男女,一同前往王村小學。
鄉村的深夜,既寧靜,亦詭異。
或許是出於心理作用,我總覺得有一股邪惡的氣息,籠罩這條寧靜的小村莊。雖然心中隱隱感到不安,但卻不能因此而退縮,在此事得到解決之前,我們必須闢除雜念勇往直前。
我們風風火火地趕到王村小學,發現整棟教學樓黑燈瞎火,且門窗緊閉。傅斌用匕首三兩下子便把大門撬開,我們迅即入內搜查。可是從一樓到三樓,甚至連樓頂都搜過遍,還是沒看見半個人影。
我們在一樓的教員室裡,就祭祀地點討論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不得要領,無法確定祭祀到底在哪裡舉行。正苦惱之際,我的目光無意間落在一臺電腦上,腦海突然靈光一閃——雖然偉哥不在這裡,但可以通過電腦,讓他教我破解王達的指紋手機啊!只要把手機破解,說不定能找到相關線索。
我立刻致電偉哥,告訴他當前的情況,讓他教我破解指紋手機。
“慕老弟,不是當哥的不想教你。破解嘛,咋說也是種技術活,不是你說學就馬上能學會,就算當面傳授也得學一段時間,隔空傳話就更難了……”這斯嗶哩吧啦地跟我說了一大堆廢話。
我不想跟他浪費時間,劈頭蓋臉地罵道:“要麼你現在把這事解決,要麼明天讓雪晴把你的小雞雞解決掉!”
電話彼端沉默片刻,隨即傳出偉哥怯弱的聲音:“你那邊的電腦能上網吧,我用遠程操作,給你把手機破解。不過你得先找根連接線,讓手機跟電腦連接起來。”
“靠,這裡又不是手機店,那來連接線。”我又再罵道。
“沒有就快去找啊!雖然老哥我是個天才,但不是張寶勝,沒有超能力的。”他以近乎哀求的語調回應。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事確實不能難為他,我只好低聲咕嚕:“現在半夜三更能上哪去找呢?而且,我連這手機該用哪種連接線也不知道。”
“你把手機型號告訴我吧。”他無力道。
我告知型號後,他馬上便查出該手機使用的是迷你USB接口,必須相應的連接線才能連接電腦。雖然這種連接線很常見,但在王村這種連手機店也不多見的窮鄉僻壤,要找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正當我盤算著是否該往王達家裡走一趟時,雪晴冷漠地說道:“警車上有這種連接線。”
這回可真是天助我也,原來警車上的導航器也是迷你USB接口,並附帶一根連接線。因為主要用於導航系統升級,所以連接線一直放在車裡。
我讓雪晴取來連接線,並啟動電腦連接手機,然後按照偉哥的指示啟動遠程操作,之後就在電話裡不停地催促他,趕快破解手機裡的資料。
這斯雖然廢話特別多,不過黑客技術還不賴,沒花多少時間便破解了手機裡的部分資料,當中包括一張可疑的圖片。
偉哥利用遠程操作,把圖片打開給我們看。圖片是直接用手機拍攝,雖然不太清晰,但勉強能分辨出是一張手繪地圖。經放大後我馬上就識出,這張是防空洞的地圖。
地圖中央有一塊巨大的空間,印象中應該是我跟蓁蓁與藏鏡鬼相遇的地方。而這個位置,在地圖上赫然寫著“輪迴聖壇”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