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士奇登上了前往貴州的列車。
夜深了,易士奇躺在臥鋪車廂的鋪位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隨著“咣噹當”列車有節奏的輪軌聲音,思緒也飄忽不定……
回想起自己昨晚的衝動與驚愕,小華的羞怯同悔恨,至今自己的臉上還在發燒,真是一個純潔的姑娘,無論怎樣我易士奇今生定不負你。
“你走到哪裡,就把死亡帶到哪裡。”那是王警官說的話,真的是這樣麼?這些人的死難到說都與我有關?
易士奇扳起自己的手指頭盤算起來。當年鼻子上有粒紅痣的青虛道長到山東老家,給自己更名,這是第一個與自己有關的人。青虛道長在山陰村布了一個風水大局——玄武七煞陣,後來就七戶連死七人。第七名死者李西華是自己的同學,這是第二個有關的人,引導自己前去烏蒙山,將他的妹妹小華帶出來。苗醫伊古都與自己在火車上邂逅,死了,連累其老爹也死了,老蠱婆、王警官,那個網絡鬼話寫手陳圓,還有老實巴交的終南山青函道長統統都死了。
易士奇越盤算越感到蹊蹺,那死亡的陰影似乎與自己多少年以前就有條線串聯在了一起,若是掐不斷這條線,死亡終究還會在自己身邊發生。
還有什麼鄭隱骨碗和“拜屍教”,隱隱約約也似乎有所關聯。
烏蒙山區的山陽鎮。易士奇挎著一個簡單的背囊下了長途汽車,鎮上依舊是髒兮兮的灰塵滿街。鎮派出所門口,一個孤獨的老人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呆呆的沉思著,他對外界不聞不問,只是嘴裡不停的嘟囔著什麼。走到近前,聽清了那是“孵化”兩個字,這老頭竟然是蘭教授。
“蘭教授,出了什麼事兒?”易士奇蹲下身來說道。
蘭教授痴痴的望著易士奇,目光呆滯,但黑色的瞳孔彷彿超乎異常的深邃。
老人沒有絲毫的反應。
“他已經精神失常了。”身後有人說道。
易士奇站起身來,說話的人是偵破組的趙局長。
來到辦公室,趙局長遞給一封信,這是王警官殉職前一天寫給易士奇的,信封口是開著的,顯然偵破組已經看過。
易士奇心情沉重地展開信紙,開始閱讀。
易老師:
你好。按照你的想法,我調查了山陰村的七戶人家,發現他們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在同一時間和同一所醫院任過職。第二個共同點就是他們一同起的房子,七棟房子的位置都是由一個人設計的——一個名叫青虛的終南山雲遊道士,自那以後,那個道士再也沒有來過了,有記得的村民回憶說,那個道士鼻尖上長著顆紅痣。現將山陰村七戶人家有關情況排列如下(自西向東):
第一戶(死者)楊天壽原鄉衛生院院長兼書記
第二戶(死者)霍淑嫻醫生
第三戶(死者)李松平醫生
第四戶(死者)吳大海手術室負責人
第五戶(死者)萬輝實習醫生
第六戶(死者)郝美芝護士長
第七戶(死者)李西華其父醫生(1976年病故)
七名死者的死亡時間順序如上排列,農曆每月十五日子時死亡一人,死者均不見有顱內腦部組織。
經私下了解,以上七名死者生前並未同時與什麼人結怨,其他,並未發現有價值的線索。
此案太過蹊蹺,匪夷所思。易老師,聽我一句忠告,忘了山陰村吧,永遠不要再回來。
下面簽著王警官的名字,時間是一個多星期前。
“告訴我,你究竟在調查什麼?”趙局長嚴厲的聲音從身後面響起。
易士奇一愣,嘴裡若有所思的、所問非所答的說道:“七煞陣之首的天樞星位,為陽明之魂,亦稱貪狼,是該陣的中樞要害……楊天壽,鄉衛生院書記兼院長。天璇,陰精之神;天機,真人之精;天權,玄冥之魄;玉衡,丹元之靈;開陽,北極之脈;瑤光,破軍之門……”
“易士奇!我在問你話。”趙局長不滿的提高了聲音,如同喊叫般。
易士奇驀地回過臉來,目光炯炯,盯住趙局長的眼睛說道:“王警官是怎麼死的?死在何處?”
趙局長略顯驚訝,望著他說:“死在山陰村最後的一戶李西華家,腦子也沒有了,”隨後又補充道,“蘭教授同他在一起。”
偵破組事先並不清楚王警官同蘭教授那天夜裡為什麼會到李西華的家中,半夜裡人們聽到山陰村中蘭教授發瘋似的叫喊聲,大家趕過去才意識到出了事,但是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瘋了的蘭教授始終只有一句話:“孵化。”可是誰也不清楚他究竟在說什麼。
“那天農曆是……”易士奇預感到什麼。
“十五。”趙局長喪氣道。
易士奇來到了鎮醫院太平間,在最邊上的一副冰棺裡,見到了王警官。
王警官緊閉著嘴,臉部的肌肉扭曲著,這樣恐怖的表情在哪兒見過?易士奇回憶著……老蠱婆,是老蠱婆。
醫生拉開盛斂老蠱婆的冷冰冰的抽屜,那老婆婆的面部肌肉與王警官的一樣,老蠱婆張著嘴,露出了兩排參差不齊的黃牙。
哪兒有點不對勁兒……
你要告訴我什麼?你在臨死之前一定是看見了兇手,易士奇靜靜地望著王警官的面孔,心中在問。
“屍體檢驗有什麼發現?”易士奇問道。
鎮醫院的醫生回答說:“部省的法醫專家前段時間都已經回去了,所以偵破組就臨時委託我先代為檢查一下屍體,我們不是專職法醫,主要是根據以往的幾個死者的特點,對比檢查了一下顱內等情況。”
“腦組織沒有了?”易士奇問道。
“是的,與其他死者完全一樣。”醫生說道。
“檢查了王警官的口腔了麼?”易士奇心中隱約感到了什麼。
“看了一下,牙關咬得很緊,你知道……”醫生支吾起來。
“我們再看一看,拿個手電筒過來。”易士奇第六感覺王警官不應該緊閉著嘴巴。
醫生小心翼翼的撬開了王警官僵硬的牙關。
易士奇把手電筒光線照了進去,上排臼齒的縫隙之中,他看到了一條黑色的絲絲。
“那是牙縫夾留的食物殘渣。”醫生解釋說。
“不,那是兇手留下的。”易士奇道。
“兇手?”醫生不解道。
易士奇小心翼翼的用鑷子自牙縫中取下那根黑色的絲狀物,這是一隻腳,甲殼類昆蟲的肢體。
“這是什麼東西?”醫生驚愕不已。
易士奇換過一把長長的鑷子,從王警官的喉管中夾出來了一隻已經咬成兩半的,黑色的屍蟲。
在最後的一瞬間,王警官咬住了殺死他的,逃離他身體其中的一個兇手。
這就是王警官要告訴他的東西。
“報復,這是報復殺人。”易士奇道。
趙局長和偵破組的其他幾個人面面相覷,一臉的狐疑。
“王警官和山陰村七戶人家的死者死因是不是一樣,目前還不能完全肯定,儘管都丟失了腦部組織。但證據表明,他與老蠱婆同樣是死於屍蟲,趙局長和我都親眼目睹過老蠱婆的死,那些從口鼻中逃離的屍蟲。”易士奇對著趙局長說道。
“不錯,那些蟲子太可怕了。”趙局長強壓住向上翻動著的胃酸。
“老蠱婆是中蠱而死,天下第一毒的金蠶蠱,此蠱從傷口進入人體的蠱毒實際上是一種生物病毒,與一般病毒不同的是,它會極迅速在宿主的腦顱裡孵化,並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發育成了屍蟲,它們將宿主的腦組織一口氣吃光,然後在宿主臨咽最後一口氣之際從其口鼻之中蜂擁逃出。”易士奇分析道。
“王警官是被什麼人下的蠱呢?”一個偵察員問道。
“沒人,沒有人給王警官下蠱。”易士奇說。
“那他怎麼會同樣死於金蠶蠱?”那人不解的問。
“報復,兇手就是山陰村深潭裡的那隻巨大的屍蟲!當時他被王警官連開數槍,我親眼看見子彈洞穿了屍蟲黑色的甲殼,我也看見了那東西對著王警官的那種怨毒的眼神。”